厨房里的食材五花八门，品类多归多，但是要想按照菜谱做点什么又是缺材少料的。
李牧遥简单翻看了一下，打算自由发挥了。
水池里的鱼劈劈啪啪挣扎个不停，溅得满厨房都是水，李牧遥只得先从这些活物开始做起。
下手之前，他先是征求李教授的意见：“老师，您和师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我记得您之前胆固醇有些高，不然我就做清淡一些的吧？”
“别别别，”老教授一听清淡两个字脸都绿了，“你师母这些年如一日的给我吃淡口菜，偶尔去饭店也都是清汤寡水的搞些绿叶子，搞的我的舌头都快要退化啦！你们北方人不是口味重吗，就按照你们的口味来，好让我解解馋！”
“师母也是为您好……”李牧遥有点儿犹豫。
“就这一顿，影响不大。”李复先瞪眼睛，“你这什么表情，不爱做吗？那我们就去下馆子！”
“我做。”李牧遥不敢违背老师的意愿，也不再多废话，提起那尾活鱼扣在板上，用刀背轻敲几下就了结了它，然后将它重新丢进水池，三下五除二的把内脏鱼鳍什么的清理妥当备用。
他又将大闸蟹清洗干净，找出蒸锅将它们送上蒸屉。之后清洗了几遍竞相吐水的贝类，重新换了一盆清水以便它们将体内的沙子吐净。
“看样子确实有两下子。”李复先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一边，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啧啧称赞，顺便跟他拉家常似的聊天，“刚才小唐说你在老家复原祖上的菜系，那么这三年你都是在做这个吗？”
不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也就不需要用“在家养病”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虚假借口来遮掩了。
李牧遥停下手里的活，回头恭敬的答道：“老师，我才回老家不久，之前一直在滨城打工。”
李复先很明显吃了一惊，但并不想打断他做菜，摆摆手让他继续：“你做你的，这里没别人，我们有什么说什么，你也别担心我有什么想法。”
“老师，我没这个意思。”李牧遥面色赧然，但还是乖乖的转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猪里脊肉，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沥掉水分，将其切成薄薄的大片，之后用淀粉、料酒、油和盐调制了一小碗面糊，用手抓成酸奶状浓稠的质地，依次放进肉片将其包裹完全。
李复先缓了片刻，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也能猜到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咋样，心痛的说道：“宁愿打工也不想回学校，是为了什么呢？”
李牧遥没敢回头，低低的道：“当时我用了很久才接受姥爷离开的事实，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一封校内网的邮件，说我因为无故旷课，被开除了。”
“还有这回事？”李复先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么档子事，“所以你就信了？”
“嗯。”
李复先气他竟然会相信这种降智的邮件：“那你就没想着给我打电话问问真假？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关机关机，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老师，我……”
一看李牧遥又要放下手里的活转过来，李复先叫道：“你手上别停，怎么肢体不协调吗？干活的时候不能说话还是说话的时候不能干活？！”
李牧遥僵着脖子，接着干活。
他把肉片全都处理好后，重新冲洗了菜板和菜刀，把刚才收拾好的鱼放到菜板上。
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了情绪这才开始改刀。
李复先强烈要求想吃重口味的，李牧遥便打算做一道苏帮菜松鼠鳜鱼和一道东北菜锅包肉。
这两道菜都需要过油，所以就拿来一起做。
松鼠鳜鱼极讲究刀工，也考验心态，一刀没片好，整条鱼就容易报废。
李牧遥刚挨了训，又不敢说话，只好先稳定心神，打算把鱼处理好了再说话。
他抽出厨房纸将鱼身上的水分擦干，然后把鱼头切下来放在一边，按照头朝尾的方向沿着鱼脊柱慢慢片，等到两面都片好之后，把中间鱼骨部位和明显的大刺全部剪掉，最后开始打花刀，竖切之后斜切，直到把鱼整个切成槐花束状的形态。
整个过程是缓慢而安静的，李复先看着他炫酷的刀工，竟产生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愤怒的心境缓和了不少。
等到李牧遥把鱼放进调制好的小料理腌制之后，他这才开口道：“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生病了，还自责了很久。我承认我是给了你太大的压力，让你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又要被逼着参加各种竞赛研究专利什么的。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啊，多难的时候你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后来啊，我私下去给你开具病例诊断的医院问了一下，从他们含糊其辞的反应当中，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老师，能告诉我是谁帮我递的假条吗？”李牧遥手上的动作不敢停，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刚刚侯琴摊开的青菜摊子，忐忑的看向李复先。
“你不知道是谁？”李复先又被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因为紧张，李牧遥的下颌线绷的极紧，“是我表姐白晓星吗？”
“白晓星？不认识。”李复先道，“是你妈妈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搞得这么乱。难道病假休学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我妈……”李牧遥喃喃道，“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并不知道。我那时就以为我被开除，跑去饭店打工了。”
其实他隐约猜到这个人或许会是母亲季萍，但是听到真的是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什么母爱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在三年前把自己骂跑之后，又会来到学校帮他争取得以延续学业的机会。
他也想不明白，对一个男人的恨，真的会逼得一个亲生母亲如此矛盾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老师，我和我妈妈的关系，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做这些事叫我很是意外，不过我很感谢她，更感谢您没有戳穿我。”
“你们母子两个还真是像！”李复先真是无语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