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并没有生气。她看了一眼任务发布者“生物研究院”。
生物研究院发布的任务向来最凶险。
一般来说，任务的评级是综合体能和精神力给出的评级，B级任务的任务者的两方面素质之一至少在B级以上。
体能为A级的凌沐接这样的任务本来没有问题。
但如果发布者是生物研究院，由于有太多不可控因素，真实的任务评级会上升一个等级，而且精神力等级最好不低于任务等级。
这是几十年来学校的数届学生得出的经验。
按照凌沐的F级精神力，接这样的任务有点冒险，很容易让自己受伤。
凌沐打量了一下多伦满脸的怒气，对他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试一试，这类幼崽的单只攻击性不强，遇到困难还有放弃任务的机会。”
多伦：“……”
被噎到脸红。
卫轩辞站在旁边笑了一声。
红发少年的脸更红了。
多伦突然就觉得这两人心里的想法一定是一样的，所以即使没有交流，两人也笑得很配合的模样。
看着一起离开的两人，多伦微妙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没有真的恶意。”卫轩辞和凌沐一起在大教室坐下，拿出课本后对侧头跟凌沐说话。
“我知道。”凌沐感受到耳畔凑近的气息，躲开一点，一边翻书一边小声道，“他在实操课上已经感受到了我的精神力……他没有那么蠢。多半是故意这么歪曲帮我打掩护，或者提醒我。”
“作为最近的目击者，他肯定没少受各方的警告。”凌沐的笔尖在课本上顿了顿，“也很不容易。”
“嗯。”卫轩辞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看着凌沐清澈的眼睛，突然心里痒痒的，想抱一抱她。
这也是对朋友的心情吗？
凌沐虽然某些方面很凶……但是她能很敏锐也很清晰地接收到别人的善意。
她不知道她自己对别人的善记得多么清楚，清楚到斤斤计较的程度。她总是想一件件还清，好像自己受不起。
可她越是这样，卫轩辞就越想对她好。
但他也明白，太热情会把凌沐吓走。昨天晚上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失落和焦躁他一点没忘。
这一节课是精神力精密操作理论课，虽然课程主体是理论讲授，但老师会穿插一些小实验让同学们领悟。
“精神力触须是精神力在体外的一种形态，其实它还可以变成更多形态，这就需要精密控制。”
“只要你想，理论上甚至可以让它变得和致命的子弹一样具有强大的精密度和杀伤力……但这是理论的上限，至今还没有人能做到用精神力精密打击杀死另一个意识体。”
老师把一个个圆球分发下去给学生们。
“这是精密打击测试球，试着把你们的精神力触须凝练成更尖锐的形态，想象着刺穿它。测试过程中它会形成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护罩，上限是2S级，你们不用担心伤到别的同学……”
“噢，不对，卫轩辞同学，你就不要尝试了，S级精神力和2S之间没有绝对的壁垒，对别人来说太危险。”
卫轩辞点了点头。
凌沐拿到了自己的测试球。老师说的内容，她刚好在昨晚的游戏里尝试过，那些夜狼在受到她的精神力攻击后似乎疯了，不过意识体应该还没消散……
凌沐凝神复刻昨晚的感觉。她手中的测试球亮起，球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小洞，并且在越来越深。
凌沐的额角流出汗，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测试球在她手指间震颤了起来。
“凌沐。”卫轩辞压低了声音，“停下。”
凌沐强行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触须，双目紧闭，深重地呼吸。
测试球快要被洞穿了。
卫轩辞突然把手伸过来，修长手指包裹住凌沐手里的测试球，他伸出食指，指尖隐蔽而轻缓地划在凌沐的手心，写了一个“S”。
温热干燥的触感传来，凌沐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老师看到凌沐早早停下，想起她是F级精神力，本来就不能维持长时间高强度的输出，就没有过去查看凌沐的情况。
十几分钟后大家都陆续停下，老师讲解道：“你们可以从侧面看到你们洞穿测试球的刻度，八分之一是D级精神力一般能做到的深度，六分之一是C级……S级精神力一般可以洞穿测试球。”
“但是谁的操控精度越好，就越能在精密控制打击上突破自己的固有精神力等级。理论上只要操控精度足够高，任何一个等级的精神力都能达到S级精神力的短暂输出强度，只不过有时间长短的区别。”
“就像你把你的所有精神力触须，都凝练成了最尖锐的一线，就能摧毁所有壁垒。”
“不过我执教三十多年，还从未见到能做到这一步的学生。”
“好了，卫轩辞，同学们都累了，你帮忙回收一下测试球吧。”
“好。”卫轩辞从课桌上起身。
老师随意看了一眼回收上来的测试球，突然看到了一个几乎被洞穿的白色球。
老师的神色一变，他拿起测试球问道：“这是谁做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窃窃私语响起，但没人站出来回答。
“哇，这是S级的水平？”
“可是卫哥没有进行测试啊。”
“应该是有谁做到了老师说的越级精密控制打击，啧，真厉害。”
“到底是谁？”
“精神力至少也要A级才能越到S，年级里的A级就那几十个……”
“刚才不是卫轩辞收的球？他没准知道。”
“呃……能他护着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姓凌的？她不过F级，你还不如相信今年世界末日。”
“哈哈，也是。”
老师问了几遍，还是没人认领，只能满脸狐疑地拿着器材离开教室。
凌沐一直没出声，这不是随意暴露实力的时候。她现在知道刚才卫轩辞那么做的原因了。
卫轩辞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座位上，坐下来时借着微微弯腰的动作拉了拉她的小指，然后放开，在她手边展开了他自己的手心。
他侧头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回应。
凌沐也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执着地盯着自己，只能动了动手指在他手心写了一个“谢”字。
卫轩辞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琥珀色的眼底映出一点发亮的金色，质感如蜂蜜一般。他笑得很好看，唇间露出尖尖的虎牙，带着一点点不惹人厌的锐利攻击性和少年气。
凌沐愣了一秒，然后收回手，转过头，开始在心里骂自己。
一天的课很快结束，夜晚降临。这一整天卫轩辞一直跟在凌沐身边，凌沐从一开始的劝说他自己行动到麻木。
“你就不能自己玩？”
“我想和你做朋友，不行吗？”
凌沐羞耻得快要当场去世，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小学生对话。
凌沐面无表情地想，甩不掉就让他跟着吧。Alpha都是心高气傲的生物，一段时间后卫轩辞就会感到厌烦。而且去了荒星之后他们就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两人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几个学生面带崇拜地围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被一群热情洋溢的年轻人包围，气质却依旧是冷的，身姿笔直，整个人就像是高山上寒凉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的雪，冰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薄唇微抿着。
就在凌沐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抬眸看了过来，视线极具穿透力，让人有被锁住的心惊之感。
奥兰德淡淡地对学生们说：“让一让。”然后越过他们直直朝凌沐走过来。
卫轩辞戒备地看着奥兰德，但奥兰德仿佛没看见他，微微低头对凌沐道：“既然要继续协议，今天就开始精神力训练。”
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五以上，比两人都高，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压迫感十足。
凌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她对卫轩辞说：“你先回去吧。”
卫轩辞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干涉，气息冷沉下来，如无机质的刀锋般危险。
凌沐觉得卫轩辞差一点就要又拿出小刀来。尽管卫轩辞在她身边的大多是时候都是温暖灼人的少年模样，但她一直知道他是很危险的，他会瞬间变得满身锋芒，伤起人来绝不会手软。
卫轩辞看了凌沐一眼，目光又恢复了一丝柔和，颇有些无奈和不甘地点点头，直接离开。
凌沐按按眉心。那点委屈……应该是她看错了。
今天凌沐查找了一下奥兰德的信息，他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四岁，在十四岁的时候他就破格当上了少校。
这个时代的人至少有两百年寿命，他要再晋升，年龄上就实在过不去了，所以才一直挂着少校的头衔。
二十岁时奥兰德在战斗中受伤，不得不暂时离开军部。此后他就在星际综合大学的精神力研究院当顾问。
他在军部时是指挥天才，战功赫赫，在研究院里又参与多项足以改变世界的研究，在学界的地位不可撼动，年纪轻轻就站到了全星域学术研究的顶峰。
军人和学者两种身份在他身上奇迹般地汇合，每一个身份都璀璨夺目。
凌沐觉得他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脾气有些别扭。
真像是是受到眷顾的神之子。
他们前往精神力研究院，凌沐又被带到了之前安排给她的房间，白色郁金香在夜风中散发着极淡的花香。
“躺下，检查精神力。”
奥兰德带上了白色的手套，两指并拢点上她的太阳穴。
“对我开放精神力领域。”奥兰德不带一丝情绪的冰蓝色眼眸看过来。
“为什么不用仪器检测？”
“你的精神力特殊。”
“我不知道怎么开放精神力领域。”
“那么你只要忍住不攻击外来的精神力。”
奥兰德的手指离开太阳穴，点上她的眉心，一股陌生的精神力猝不及防地侵入了她的精神力领域。
凌沐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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