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你即战场

卫宛威严的目光简直犹如照妖镜一般逼视着萧暥。

“我不是,我没有。”萧暥被他盯得心虚,眼睛便不自觉地左右飞顾,月光下长睫轻颤如羽,看得人心乱神迷。

卫宛瞧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眉头收紧满面阴霾。他这双眼睛天生撩人,没想到连映之也……

萧暥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卫宛了,莫名觉得卫宛射来的目光如刀斧加身,甚至比看魏瑄还要严厉几分。但又不似对邪魔外道,倒像是他偷吃了他们家大米?

就听卫宛严肃道:“相偕同心,神交结契,你们竟如此草率,权当儿戏?”

萧暥被卫宛逼人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叫苦不迭:先生!谢玄首!

……

耳边悄无声息。

靠,这就下线了?能更不仗义一点吗?

萧暥只有硬着头皮,顶着卫宛严厉的目光:“卫夫子,我们结契那是假的。”

“假的?”卫宛声如惊雷:“你还想始乱之,终弃之?”

萧暥蓦地睁大眼睛,不是啊!冤枉!

“卫夫子,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你要相信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卫宛脸色铁青,横眉怒目,“你们还做什么了?”

玄门结契后,行亲密之事。

面对卫宛步步紧逼,萧暥百口莫辩,他一脸无辜像只被逼到墙角里走投无路的小狐狸,急地毛都要炸了。

“谢先生!”

“映之!”

“救命救命啊!”

接着他听到耳边谢映之轻道:卫夫子误会了,我们没有结契,千里传音是因为御风图。

萧暥一愣:御风图还是信号塔吗?你怎么不早说?

谢映之失笑:小宇,我也是才想起来啊。

萧暥赶紧原话转达。

卫宛听后依旧眉头紧蹙,“你如何证明?”

萧暥懵了:还要证明?

谢映之:小宇,你身上的图,给师兄过目一下。

萧暥一口气差点噎住:我特么……

草,算了。

萧暥一边硬着头皮解衣自证,一边忍不住碎碎念:先生啊,你师兄知道你这么多才多艺吗?

谢映之:小宇,此处若有不便,可避入室内。

萧暥:便得很!室内才更诡异了。

衣带渐宽,衣襟松敞,影影绰绰半掩着光洁匀实的胸膛。

卫宛瞥了一眼,眉心隆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杆戒尺,挑开了他半边的衣襟,月光勾勒出流畅的肩线……

卫宛正要上前查看,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卫夫子这是何故?”

廊下忽然风起,灯火摇曳。纷乱的光影落在魏西陵冷峻的脸上,身后跟着刘武和几名亲兵。

萧暥想一头撞上廊柱……

卫宛毫不退让:“君侯,我要向萧将军验证一件事,事关重大。”

魏西陵径直走来,默然抬手推开戒尺,然后拽起他散开的衣襟仔细掩好,才转过身面对卫宛,话说得既客气又生冷,“何事要如此验证?”

萧暥被魏西陵挡在背后,心里七上八下,他和谢映之假结契的事,卫宛可别说出来啊!?

不过玄门之事幽玄深奥,卫宛这点节操还是有的吧……

果然,卫宛道:“君侯见谅,事关玄门,不便告知。”

萧暥松了口气。

魏西陵道:“玄门之事,我不过问,但他并非玄门之人,”

“所以,人我带走,夫子有事,可以问我。”

他说罢看向萧暥,“跟我走。”

“君侯且慢。”卫宛面色一沉。

但是魏西陵说的没错,萧暥非玄门之人,他虽为尊长,也不该逼问。

他上前一步拦在魏西陵面前,面色凝重:“事关玄门的未来,如果君侯非要问,还请禀退左右。”

萧暥一摔:什么?这就说了?卫夫子你的节操呢?

魏西陵道:“你们退下。”

刘武和几名亲兵退去,廊下顿时一空。

卫宛道:“我相信君侯的为人,必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

萧暥赶紧抢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泄露的,不就是御风图么。”

他豁出去了,总比卫宛把结契的事儿告诉魏西陵要强!

不知道为啥,他有种预感,魏西陵一旦知道他们结契了,纵使冰冻千尺也得雪崩。

那这也难怪,一起长大的兄弟不但搅基,对方还是玄门之首……太草了……到时候,恐怕魏西陵这向来岿然不动的神情也要绷不住了。

他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边道:“我此番南下,谢先生留守京城不能同行,他担心东方冉用秘术对付我,给我画了个御风图防身。”

魏西陵剑眉蹙起:“画在何处?”

萧暥硬着头皮:“身上……”

他立即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好像又低了几度。

卫宛道:“御风图唯有玄门高修能绘,事关重大,我要验看是否映之所笔。”

魏西陵当即道:“卫夫子若信得过我,我来查看。”

萧暥懵然看向魏西陵:啥?

卫宛眉头一皱,迟疑道:“君侯如何能认得师弟笔迹?”

魏西陵道:“御风图玄门中有几个人会?”

卫宛:“唯高修者能用,加上我和映之,不超过五人。”

“其他三人可在大梁?”

卫宛恍然。

室内烛火绰绰。卫宛还在门外等着。

一进门,萧暥就赖兮兮地往长榻上一躺,“西陵,我忽悠那老古板的,你待会儿就告诉他,你看过了,不仅有御风图,还有世界地图。”

魏西陵不跟他胡扯,取来个纸包扔给他,“我既答应卫夫子,不能不查。”

萧暥凌空接住,嗅了嗅,仿佛还带着江南春雨中饱涨的水气。

算了,看在你打仗还不忘给我带吃的份上,就让你查查吧。

片刻后,某狐狸光溜溜地躺在榻上,但他又拉不下面子,翻了个身,趴在榻上嗑梅子,肩胛耸起,脊背线条流畅无比,衣衫水波般滑至腰下,露出一段白皙柔韧的腰线,还摆出了副‘快来给本大王捏捏腰’的姿态。

魏西陵不与他多言,默然在榻前坐下,长期握剑执鞭的手力度精确,抚上温软细腻的肌肤,沿着肩胛往下,顺着清瘦的背脊,再到纤细的后腰,指端抚过之处,仿佛在光滑的丝缎上渐渐展开一幅绝妙胜景来。

魏西陵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沉稳。萧暥舒爽地哆嗦了下,“就这样,用力点。”

随即他感觉到魏西陵指端一凝。

怎么啦?

萧暥撩起眼梢悄悄向后一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靠,那狗尾巴花又出来了!

而且还不但是那狗尾巴花……

他后背如初春冰雪的肌肤上,淡金色的凤鸟张开羽翼舒展如云,和嫣红的花枝旖旎盘绕在一起,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缱绻缭绕,像是一场金鼓齐鸣的鏖战,更似一场金风玉露的抵死缠绵……

萧暥老脸一红拽过被褥,连青梅带狐狸卷进被子里,表示不要再看了。

结果他也就藏了脑袋,后腰还漏在外面,那柔韧的腰际嫣然探出一枝花蔓,仿佛于冰雪乍破之际,绽开一抹轻红,神鸟的金羽翩然穿引花间,款款缭绕翻飞,穿过金风细柳,沿着流畅起伏的线条,探入沟谷幽深处……

魏西陵剑眉紧蹙,目光冷静又克制,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毕,“谢先生果然周全。”

全身都画满了!

谢映之答道:应该的,魏将军过奖。

萧暥:你们两够了……

随即他见魏西陵抬手将几枚滚散在榻上的梅子拾起,递给他,“我这便向卫夫子说明缘由。”

萧暥注意到他手指骨节紧绷,淡青的筋脉微微突起,像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先生,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生气?”

谢映之轻讶道:嗯?

然后他想了想:也许魏将军也看出来了罢。

萧暥:看出什么?

当日,谢映之在萧暥身上提笔作画之时,萧暥就曾问:你们把我当棋盘还是当地图?

谢映之答道:是战场。

“你即战场。”他道,

是玄门和苍冥族的战场,也是皇室和诸侯的战场,是军方和世族的战场,也是九州和蛮夷的战场。

萧暥:卧槽,这么说来,他真是集火力之大成者啊!

谢映之:魏将军大度,与其说他是生气,倒不如说是……

这时他忽然一顿,目光停留在榻前的漆绘屏风上。

屏风的边缘,一只小小的飞蛾悄然飞去。

次日清早,朝阳初照,庭院里春色葳蕤,一树雪白的梨花掩映着深色的屋宇。

云越站在台阶上挑眉冷眼地看着魏瑄,刻意道,“主公和魏将军昨晚同榻而眠,彻夜长谈,现在怕是还没有起身,殿下回去罢。”

魏瑄微一怔,一团花影落在他眉目间,遮过幽沉的眼神,“我知道,我是来找云副将的。”

“找我?”这倒是有点意外。

莫不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来报复他?

云越心中掠过一丝冷笑,且看他搞什么花样。

“说罢,何事?”

魏瑄道:“此番黄龙城之战的文书是云副将来写的罢?”

自从萧暥穿越以后,古文功底不行,一落笔就要穿帮。所以他假托事忙,一应文书都由他口述传达精神,云越来遣词造句代写,他也就最后签字盖印认可。

此番黄龙城之战已经结束,就要有一份文书向朝廷和皇帝说明战争过程。

这份文书不好写,北宫皓死于襄州战场,这份书一旦写成,必然会抄送天下。

每一个字都会被人反复揣度,刻意曲解,每一句话都可能引起舆潮汹汹,局势动荡。别说是他,即使是他父亲云渊执笔,也要字斟句酌如履薄冰。

魏瑄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竹简:“我已替云副将写好,不知书写是否妥当?”

云越立即接过来展开,随即陡然一惊。

“云副将若觉得可以,到时就抄一遍。”

“你确定要如此?”云越道,

这份书写得言辞缜密、滴水不漏,一旦抄送天下,那么晋王携私复仇,借机杀死北宫皓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同时,书中还刻意提到,此番刺杀北宫皓,是他无旨擅自行动。

这话看似维护皇帝,但透着一股浓浓的欲盖弥彰的气息,等于暗中把皇帝拖下了水。

他这是要把北宫达和皇帝的怒火都引到自己身上。

“我还要请云副将帮我个忙,转告令尊,届时,中书台的诸位千万不要给我说情。”

云越一诧,“为何?”

魏瑄目光深沉:“陛下若不严惩我,北宫达心中怒气难消。”

北宫皓毕竟是北宫达的长子,如今长子被杀,北宫达坐拥幽燕百万之众无所作为,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这股怒火总是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的。

皇帝对他惩罚越重,雍襄就越安全,战火就越烧不起来。

云越深知狱中刑罚之酷烈,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魏瑄:“你非要这样吗?”

魏瑄道,“陛下若对我仅施小惩,则无法服人,北宫达便可以朝廷处置不公为由,再次兴兵,眼下即将到四月农忙,一旦战事起,将危及春耕新政。”

“但我所书最后还需要主公过目签字。”云越道。

“我有一法。”魏瑄上前悄悄附耳几句。

云越听后细眉紧蹙。

“但此书一公布,事后将军必然会责怪云副将,”魏瑄抱手深深一揖,“连累云副将了。”

云越清楚,萧暥若事后发现他篡改文书,骗取签字,是问哪一个主公还会继续信任这样的副将?

这小子果然不忘坑他。

但明知是坑,他还得往里跳。

“好罢,我答应你。”云越道。

树荫下,魏瑄乌沉的眼眸深地不见底,“告辞了。”

“等等,”云越叫住他,随口道,“魏将军一早就起身去巡查营地了,还有,这两天主公胃口淡得很,军中也没什么好吃的。”

“谢云副将!”魏瑄回头展颜笑道。

云越不屑:“谢什么谢,让你去下厨,又不是让你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