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敌

刘武大步如风地进舱,赫然就看到十多个名孔武有力的北狄武士挡住去路。

“哪来的蛮子?”他顿时拔出刀,看向萧暥,“打不打?”

他身后三名士兵也同时拔刀出鞘。

萧暥遥遥望向谢映之,努力想从他心底里听到一点点回音。

那些他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来的秘密。既然他们已经交心结契,那么谢映之正在想什么?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萧暥记得刚才在旗舰上时,他们连线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进入了谢映之的内心。他的心如早春的湖水,轻暖无痕。如清夏的山林,鸟声蝉鸣,雅趣横生。如深秋的旷野,寂寥广远,豁达悲悯。又如严冬的冰雪,剔透无暇,不容尘埃。

三千世界的繁华与烂漫都盛放其间,纯然通透不染尘俗,又包容丰富无所不知。这样的他,比那倾世绝尘的容颜更让人沉醉。

如今却被这一剑刺破了,终成一场水镜花月的幻梦。

也许谢映之从来都没有真正让谁进入过他的心。玄门之事,深邃幽玄。

最后只剩下一句:别过来。

道理萧暥明白,也许贸然闯过去,会坏了他的谋算。

可他算无遗策,又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何处?

萧暥道:“静观其变。”

刘武等人收剑入鞘,面前的北狄武士也退后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

但某老兵油子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去泥煤的结契!再也不相信什么交心了!

魏瑄没有看萧暥,看到他,就怕自己会动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法回头。

鲜血顺着剑刃流到他手上,柔滑温热,手心的触感忽然变得鲜活而细腻,墨澈的眼睛凝起了几分清明:“你果然又欺我!”

谢映之并不是无懈可击,他也会受伤,会流血。

魏瑄深深地觉得又着了他的道,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任凭剑刺入体内。

“阿季,你还是没有沉住气。”谢映之淡淡应答,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闲说与己无关的事,这剑也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上。

只有殷红的血不断地渗出,将他右肩的白衣染红了一片,清俊白皙的容颜染上了一抹艳痕,更为动人心魄。

魏瑄长睫微微一颤,神思显出一瞬的犹豫和迷离。

“你不要被他迷惑了,”一道阴冷的声音顿时响起,一直躲在廊柱后的苏钰忽然冲上前来。

他仿佛被血色刺激到了,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你现在还不动手,要等到何时?”

说着他一把夺过魏瑄手中的剑,试图把剑拔出来。

帝王剑透入谢映之的肩膀,最多只能让他流血受伤,但是杀不了他。

他想把剑拔出来,再刺入谢映之的胸膛。

苏钰脸色铁青,猛力抽拔出帝王剑。

可是他却发现,这剑纹丝不动,就像被肌肉紧紧咬合住了,越是奋力抽拔,却越是深陷入谢映之的身体里。

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谢映之微微蹙起了长眉,容色薄如寒冰,抬手握住了剑刃。

锋利的刃立即切开冰玉般的手指,鲜血顺着剑身淌到苏钰的手上。

苏钰似乎被他的血灼烫到了,惊叫一声就想甩下剑,猛然惊觉,手掌似乎和剑柄融为一体,甩也甩不开。手心里的血越来越热,仿佛要燃烧起来。

不好,上当了!

谢映之静静向他走来,每走近一步,剑刃就更深入了几分。

“你半年前就开始潜伏在怀玉身上了罢?”谢映之清冷的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抹犀利。

苏钰浑身一震。

旋即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看魏瑄,“原来你们串通了!”

魏瑄墨澈的眼睛清利逼人,哪里有半分中术的样子。

“我若不刺杀谢玄首,如何引你出来?”

谢映之说过,鬽有影无形,很难对付,搞不好还会伤到被俯身的苏钰。而且此物既然能长年做潜龙局的局主,必然奸猾非常。

所以,这场争夺彩胜的戏码若不逼真,就没法将它引出来,当场拿下。

但魏瑄本以为,这次也和当日在含泉山庄的穹洞里时一样,谢映之割破手腕,让鲜血流入泉水中,以阻挡攻击他们的蛊蛇。所以只需要流些许血就行了。

他也知道谢映之周身有玄法结界,所以这一剑他并没有手下留情。

但是千钧一发之际,谢映之竟然撤除了结界,最后弄得这样血淋淋的,甚为惨烈,魏瑄也始料未及。

关键是,他居然还当着萧暥的面刺伤了谢映之!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谢映之顺手坑了他?

但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毕竟他还受了伤,魏瑄只能压下郁闷。

谢映之周身再次凝起柔和的微光,雪白衣衫如云雾浮动,剑刃被映照地如冰雪般清透,因为接触到了他的鲜血,苏钰的身体对于鬽来说,如同燃烧的牢狱。

一道黯影从苏钰的头顶冲出。

“殿下!”谢映之当即拔出身上的帝王剑,

魏瑄凌空跃起,抄住长剑,随即一剑掠去。

就听到空中一声尖利的啸声,那道影子被当空劈成两半,化作青烟散去。

魏瑄落地,平复了下呼吸,看向谢映之,这算是杀死了吗?这个怪物?

“应该是吧,只是鬽一旦修成,便与天地长存,不知道我们对付的这个东西,存在多少年了。它比你我年岁都大。”谢映之淡淡道,

说罢他挥手撤去了拦在门前的北狄武士。

萧暥到这里也明白了,这是一出诱敌深入的苦肉计。

只不过魏瑄刺谢映之这一剑着实太狠,搞得如此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被人抢了,这么深仇大恨。

谢映之右肩的白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萧暥想扯自己的衣衫给他包扎,低头一看,自己一只落汤狐狸,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狼狈不堪。

谢映之俯身查看了苏钰的伤势,给他口中喂了一颗药,“没事,只是昏厥过去了。”

苏钰的心中有怀疑,有偏执,他成了鬽附身的对象。鬽非常狡猾,它并不是一直附身在苏钰身上,因为苏钰是玄门中人,与之交往的也不是普通人,若遇到修为高深之人就会被识破,所以它只是利用苏钰做事,并不会长期附在他身上。

也因为这个原因,谢映之让苏钰回颍州,如果他被玄门抛弃,那么对鬽来说,他就没有价值了。

却不想苏钰执念如此之深,居然不惜以家传之物为彩胜来参加潜龙局自投罗网。正好给了鬽提供了机会,自从知道苏钰参局的那一刻,谢映之就有了这个诱敌深入的计划。

“先生,你的伤也处理一下罢。”萧暥提醒道,虽然知道他是玄门大佬,但他还没修成金身罢?

“我无事,主公不必担心,”

就在这时,又一阵巨浪翻涌而起拍打在船舷上,激溅起漫天水沫。

舱内的宾客们猝不及防,纷纷滑到,滚做一团。

湿漉漉的地板上,一团濡湿的阴影迅速像淤泥般又徐徐重新融合起来,像一条灵活的游鱼般钻进人群,趁乱向船舷外滑了出去。

魏瑄快如离弦之箭,紧跟着跃出舷窗。

“阿季!”

萧暥追到船舷,只见江面上溅起一小股浪花。已经不见魏瑄踪影。

他心中顿时一紧。莫非是跟着跳下去了?转念一想,这孩子平时挺冷静的,应该还不至于那么疯罢?

“你小子是疯子吗?”

水底,那鬽受了伤,又被追得急了,手一挥,一大片水藻包围上来。

十二月的江水严寒刺骨,片刻就能把人冻死。它上一次见过那么疯的人还是两年前在大梁的时候。

张缉和无相密谋烧毁撷芳阁。它那会儿正在寻找合适的人身,也打算当晚去撷芳阁看看。也就是那一回,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敢偷听张缉他们谈话,被张缉发现后跳窗而逃,窗外就是腊月刺骨的河水。

后来它知道,那小子居然还是皇帝的弟弟。它觉得那皇帝挺窝囊的,没料皇帝的弟弟居然还有点余勇。

魏瑄随手一剑劈开纠缠上来的水藻紧随其后,冷道:“说对了!修行秘术越强越疯。”

鬽有点懊恼,早知道这小子这么疯,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

它活了那么多年月,上一次见到这么疯的还是大夏国最后的那位国君。它忽然有个念头,这小子秘术天赋很高,做事又疯又绝,一剑刺进谢映之的身体都不带眨眼的,就算是做戏也太狠了,说不定他还是大夏国皇室的血脉。

它甩手又是一股暗流卷着无数的水藻包围上来,趁此时机又问道:“你既然是苍冥族的,为什么帮那些中原人?”

“为了一个人。”魏瑄劈开水藻,他的剑招极快,刺目的寒芒在水中仿佛散落漫天浮光,纠缠上来的水藻瞬间被削成段段被水流冲走。

“原来如此,是为局中那个美人罢。”它哂笑道,“我活了那么多年岁,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殊色。不过要争夺他,可比夺天下难。”

它躲在大团幽暗的水藻后阴恻恻道,“不如我来帮你罢。”

“你做什么?”魏瑄话音未落,忽然一股暗流涌起,成片的水藻共四面八方缠绕上来,绞紧他的手脚,勒住他的脖颈。

水底风浪乍起,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往江面升腾。

萧暥在甲板船舷上寻了一遍,仍不见魏瑄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涌来,船身从浪峰浮起,又摔落江底。如果不是周围被十几根铁索紧紧缚住,几乎被浪头打地倾翻。

接着,萧暥脚踝上一紧,有什么东西迅速攀上他的小腿,卷起一股怪力将他往江里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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