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这边正在商议尚元城的建造方案,便让徐翁带容绪去书房稍待片刻。
等他走进书房时,容绪正站在书架边,悠然地翻看着书。
这个书架已经被萧暥清理过了。
所有带色彩的不正经读物全部处理掉了。所以萧暥才敢让徐翁带他去书房候着。
他气定神闲地走进书房时,容绪正合上了一本辞论,望着这硕大的书架叹息道,“看来将军平日里过得挺枯燥。”
萧暥顺水推舟道:“事务繁忙,哪得先生这般潇洒闲雅。”
容绪摇头:“可惜了。”
然后他悠游自在地在案前坐下,从袖中取出了一封请柬,搁在案头。
“三日后就是冬日雅集,地点在仙弈阁,今日来此,只为邀请将军。”
萧暥一诧。
什么意思?让他去参加冬日雅集?
和一群喷子,哦不,一群名士在一起?
确定不会被口水淹死?
虽然说郑皇后之事已经过去了,而且经过秋狩他拼命刷正面形象,现在的口碑也比以往好了不少,但人多了,仍旧难免会遇到一些刺头。
回想猎场的时候,光一个何琰就够他闹心了,这回还来一群?
这是个坑,萧暥表示他不跳,绝对不跳。
于是他委婉道:“我听说冬日雅集,满座皆是文人墨客,席间清谈作诗,饮酒赏花,都是风雅之事,我除了喝酒,其他几样就一概不会,去了,岂不是闹了笑话,还是多谢容绪先生的邀约,我只能辜负好意了。”
容绪哈哈一笑,飒然道:“我闻将军年少就带兵剿匪,英雄豪气,沙场里几进几出,为何还会拘泥于陈俗偏见?且不要管那些酸菜醋精,我们只管喝酒,顺便,我介绍你结识几位匠作大师,将军要营建尚元城,可以跟他们商讨商讨。”
萧暥心中微微一动,他刚才还在跟几个署员商讨尚元城的建造事宜,只是几个建造设想都不合他心意……这容绪似乎能猜到他需要什么。
相比云越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的默契,这容绪对他的细心,让他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想了想,反问道,“容绪先生,我猜想士林的诸君应该都不怎么欢迎我,先生这请我去,就不怕得罪人吗?”
容绪道:“我朱璧居的士人都不拘泥于世俗之偏见,只求自在快活,至于那些涵青堂的老酸菜,不用管他们,本来也不待见我们。”
这句话萧暥就听出了一点端倪,这大雍的士林圈子分为两派?
他观这容绪的做派,应该是属于放浪风流的,那么,看不惯他们的‘老酸菜们’,应该就是保守,固执的。
正当他想问一句那些老酸菜都有谁的时候,不知道那何琰是不是其中的一朵?
就听容绪又道:“再者,世人皆只听说将军威名,从未见过将军真容。其实也不见得能认出将军。”
其实这倒是句实话,原主和士林圈一向不容,不可能有什么交集,除了在秋狩猎场上,何琰等几个名士见过他的容貌,其他人应该鲜少有见过他真容的。
容绪微微眯起眼睛,靠近了些,颇为欣赏地仔细打量他,“将军品貌倾世绝羡,如月照惊鸿,可谓天下第二,不该如此寂寂而没于浮云沧海之间,令人惋惜。”
萧暥本来倒是不在乎说他长得什么模样,不过既然容绪说他是品貌第二,他就要好奇问一声:“这第一是谁啊?”
容绪慨然叹道:“云中白鹤,世上谪仙,九州天下,清风霁月第一人。”
萧暥脱口而出道,“谢映之?”
容绪微笑,“对,他也会来参加此次冬日雅集,几日前已经到了大梁,将军就不想见见吗?”
萧暥心念一动。
这几天又是招商又是找投资,他疲累过度,晚上睡个觉还被一只猫折腾,已经隐隐觉得身体不适。
可是谢映之如此反感他,休说是为他诊治,愿不愿意搭理他都还难说啊……
无相将铁笼子打开,将那只黑猫捉了出来,让魏瑄抱着。
然后他又从岩石上的一个坑洞里取出一个小陶罐,从里面拿出一条腌制的鱼干,交给魏瑄,“殿下先跟它熟络一下。”
所以驭兽术的第一步,喂猫。
魏瑄抱着那只黑猫,只见这猫一身乌黑,油光泛亮,眼睛像两盏小灯熠熠发光,非常神气,一看就极有灵气。
魏瑄一手抱着黑猫,一只手拿着鱼干喂。
然后他静静看着那只毛皮漂亮的黑猫歪着脑袋啃着鱼干,脑子里就莫名地想起某只秃毛,脑袋乱糟糟,总是眯着眼睛状似萎靡不振地窝在萧暥怀里。
那只灰毛小妖怪装得乖巧,趴在他胸前,伸长脖子,还想去舔他的唇。
魏瑄自己都没意识到,手中不知觉就暗暗加了力,那只黑猫忽然吃痛,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梭地一下窜出。钻到岩石后躲了起来。
魏瑄拎着吃剩的半条鱼,一脸懵地看着那只猫跑了。
怎么跑了?他没干什么呀?
无相摇头道:“殿下若讨厌这只猫,我们还是选其他的兽。”
“我?讨厌它?没有。”魏瑄矢口否认,
然后他一指那只躲在岩石后警觉地露出半只眼睛的黑猫,明显杠上了,“我就要它。”
无相不知道这少年怎么就跟一只猫赌上气了。
看起来这位小殿下不知什么原因,非常讨厌猫,但是却非要选择猫来驱使。
心中有旁念,有好恶,这是驭兽术的大忌。
无相指出道:“殿下,第一个环节,与兽建立信任,你已经没有通过,这只猫现在怕你,你是无法……”
他的话没说完,魏瑄倔强看向角落里警惕的黑猫,静静道:“走过来。”
那只黑猫忽然瑟缩了一下,竟犹犹豫豫地就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无相一愕,似乎不相信这一幕,暗暗地驱动咒术与之对抗。
在咒术的影响下,那黑猫似乎停顿了一下,看向魏瑄,少年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冰凉的幽深。
那只黑猫像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竟就完全不顾无相禁止前行的咒术命令,亦步亦趋地走向魏瑄,乖顺地垂着头。
魏瑄俯下身,满意地摸了摸黑猫背上光滑的毛,道,“大师,我这样算是通过了吗?可以接下去了吗?”
无相的脸色灰白。
这个少年的天赋太厉害了。他从没见过天赋那么厉害的人。
无相不敢怠慢,接下来仔细地教了魏瑄各种驭兽的咒术。
而魏瑄把这些咒术一一试验在黑猫身上,过了片刻,就能像用眼睛指挥手一般,毫无障碍地让那只黑猫像表演杂技一样跳跃,奔跑、攀爬。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无相说着把黑猫关进笼子。
魏瑄道:“可今天时间尚早。”
无相低眉道:“殿下的进展已经让我吃惊。”
魏瑄不想放弃,道,“我想学入定移魂,彻底地控制一只兽。”
……控制那只作怪的妖猫。
无相道:“殿下,可这只猫虽是灵物,怕也得让它歇歇了,这也是我好不容易访得,虽比不上沧岚山灰猫,也是难得的。”
魏瑄明白了,怕猫被他折腾坏了……
魏瑄道:“好,那我明日再来找大师。”
“等等,”无相叫住他道,“殿下且慢走,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
魏瑄回头:“大师请问。”
无相斟酌道:“殿下知道苍冥族吗?”
“苍冥魔族?”魏瑄道,“听说过一二,苍冥族精通秘术,制作的器物如摄魂箭之类极为诡谲,是为魔族。”
无相阴沉道:“这驭兽术就是秘术的一种。”
魏瑄脸色一诧:“所以我学的其实是秘术。”
无相道:“殿下后悔了吗?”
魏瑄道,“我的老师卫宛跟我说,秘术是魔族的邪术,但我既然学了,就没什么后悔的。”
无相冷哼一声道,“魔族是中原人有意的蔑称,秘术也并非邪术,中原之人向来擅长用不同的标准来评判同一事物。其实苍冥族精通秘术,和中原人追崇的玄术颇有相通之处,但晋阳谢氏精通玄术,就成为玄门名士备受推崇,而苍冥秘术就被归为邪道异类。”
魏瑄想了想,问:“大师为何跟我说这些?”
无相道:“我从小修行秘术,无奈天赋低微,第一次用驭兽术命令一只乌鸦飞到屋檐上,花了我整整七天的时间,而殿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殿下极其有修行秘术的天赋,殿下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然后他眼睛一眯,“殿下回去不妨再去那个地方查一查苍冥族的卷宗,或许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