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持剑

许杰山,广宁城许家长子。

许府,那是仅次于城主府,巡查司的“顶级”家族。

身为嫡长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许父都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十七岁年纪,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与其他两名纨绔并称广宁三霸。

没事带着护卫侍女上街,这拿一点,那顺一手,小日子好不快活。

练武,读书。

有什么好的,那得多苦啊,能有自己现在爽?

直到一天,他听闻长安城爆发了诡异,许多人丧命,甚至变成传说中的诡异,不祥之人。

好在仙长赶到,最后救下了部分百姓。

惨啊,真的惨。

长安那么大一个城,说没就没了。

他前两年还跟随父亲去了长安城一趟呢,转眼间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感叹之余,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庆幸。

还好小爷我生在广宁城!

是个大少爷!

长安城事件后,民众无家可归,大多涌入广宁城。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不详之人’。

手臂用厚布裹着,偶尔露出来的部分,狰狞万分。

“不详?真晦气!要饭要到许府跟前,给我滚!”

他一脚踹翻了蹲在街边乞讨之人身前的那只破碗。

晦气,太晦气!

或许这生气中,带有一丝对生命骤变的恐惧。

广宁城内诸多的不祥之人,第一次让这名大少意识到了些什么。

只是许杰山没想到的是,没隔太长时间,广宁城内同样爆发诡异。

万幸,这次有一名目缠绸缎的仙长赶到,救下大家。

仗剑英姿,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好像……和其他仙长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许杰山形容不上来。

可能,这仙长比较帅。

也可能,他走路用腿,不用飘。

然而仙长再帅,敌不过当下:许家没了。

在诡异来袭的混乱中,死的死,伤的伤,偌大许家,名存实亡。

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剧变。

许杰山还没有适应这种变化。

几个月后,荒域入侵。

广宁城内一片狼藉,荒域邪修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广宁城占据。

我们会死吗?

许杰山猜测。

再不久,有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拿着发光的球体,不知做了些什么,他陷入昏迷。

等再醒过来,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左手已成了可怖模样。

肿胀,狰狞。

至少是原先的两倍粗,并且肌肉垒起,经络似蠕动的蚯蚓盘踞。

五指变得尖而锐利,散发出诡异气息。

“我变成了不详?!”

许杰山惊骇万分,抬起头,才注意到视线所及,几乎所有人身上都产生了异变。

黑袍人将众人囚禁起来,每日定时喂食,然后不管其他。

日子一天天过,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住,整个身躯成为诡异,发狂。

再被赶到的黑袍人击杀,尸体带走。

第一天,左臂不太舒服。

第三天,手臂异样感越来越强烈。

第五天,许杰山发现自己左肩处,攀上了些许黑色纹路,并且纹路正在不断向身躯蔓延。

密密麻麻,丝网犹如盘踞的树根,无比瘆人。

自己成为了昔日唾弃的不详?

惊慌,不知所措。

再到麻木,认命。

许杰山极力想活着,但想到那黑袍人的恐怖实力,他就生不起与之对抗的念头。

身体每天都在恶化,终于,在一次昏睡过后,他染上了风寒。

不,像是风寒,又像是温病。

白天身体寒冷不堪,夜晚身躯燥热难耐。

自己真的要变成怪物了!

他蜷缩着身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引来黑袍人注意,把自己杀掉,抓走。

许杰山嘴里死死咬着一根粗壮木棍,穿着磨出破洞的粗布麻衣,身上盖了几片树叶,就这么缩着。

半晕半醒之际,月光从眼皮缝隙中透来,成为他记忆中唯一的光。

随着时间推移,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有时候一晕,醒来已过去一天时间。

不知多少次晕晕醒醒。

再睁眼,广宁城竟被大玄仙人攻了下来!

我们有救了?!

许杰山恢复了些精神,睁开眼睛,看到从头顶掠过的仙人。

淡漠,冰冷……兴奋?

他们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

许杰山忽然心中一寒,打了个寒噤,没来由生出一个念头:我们好像,没有得救。

有人从空中降了下来,他瞪大眼睛,挣扎起身想给仙长下跪,只是眼神一瞥,瞥见对方手中那寒光凛凛的长剑。

“喂,你找死吧,现在动手,想斩红尘想疯了?”

有人呼喊一声,那名仙长这才停下脚步,打量自己几眼,飞向空中。

他刚才……真的想杀了自己。

全身僵硬,头皮发麻,回过神来,许杰山只觉得大脑针扎一般刺痛,浑身更是大汗淋漓。

下一刻,心脏连带着左臂传来剧痛。

整个人一个抽抽,蜷缩起来。

曾经阔加大少,像一条死狗躺在墙根,身上散发腥臭味道,发丝凌乱,似街边乞讨之人。

迷迷糊糊,脑子几乎无法思考,他只依稀听见有争论之声震耳欲聋,深深刻在脑海。

紧接着,有一字一顿的誓言传入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痛感缓慢退去,许杰山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身前,插着一柄铁剑以及几块干粮和少量的水。

“发生了什么?”

身体恢复些力气,许杰山咬着牙坐起来,抓起那往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干粮,直往嘴里塞。

等全部吃完,胃部灼烧些许减弱。

他看起面前这柄铁剑。

长约三尺,剑宽二三寸,有裂纹遍布,不算好看。

许杰山吞了一口口水,看看四周,没有他人。

目光再移回来。

一秒,两秒。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向上一提,没拔出来。

力量不够。

他怔了怔,抬起左臂。

狰狞臂膀再看不出丝毫人形,五指又尖又长,指甲更是闪着锐利光泽。

形同野兽。

他身躯顿住。

沉默不知多长时间,面部痛苦而纠结,直到数秒后,呈现出微微狰狞。

五指张开。

啪嗒!

终是完全握住剑柄。

这一刻,他想要力量。

仅仅作为自保的力量。

——

万剑宗,思过崖。

姜青盘坐在一处石台之上,迎着日光,腹腔鼓起,凹陷,再鼓起,再凹陷。

“姜师弟,你说你最得掌门喜爱,但凡说两句好话,向掌门认个错,他早就原谅你了。”

不远处,容貌年长些的男子苦口婆心劝道,“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对与错暂且搁置。你一直待在着思过崖内,修为莫非不打算要了?”

“别人在不断进步,你原地踏步乃至退步。细算下来,你亏的可远不止三年!”

“听师兄一句劝,跟掌门……”

“嘘。”姜青忽然出声,示意他噤声。

呼吸……吐纳……

姜青闭着眼,调整呼吸。

“你……哎!”男子叹息一声,离开思过崖。

姜青动作始终未变,呼吸频率也越发绵长。

随着呼吸法的精进,不知为何,他隐约间好像在脑海中看到了些什么。

影影绰绰,隐隐约约。

房屋栋梁,看不真实。

是什么呢……

有点像……

姜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