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和李白比诗?”
杨默有些不敢相信。
柴绍则胸有成竹:“以诗助兴,传出去岂不是一场佳话?”
是,以诗助兴,传出去只怕你是个笑话。
杨默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李白,李白则一脸的无所谓。
对他来说,作诗就像和喝凉水一样,这有什么好比的。
“一直听说柴公子武艺不凡,却没想到还擅长诗词之道,佩服,佩服。”
杨默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推脱。
而且现在的局势也很明朗,这位王老夫人不知为何,十分捧自己等人,看起来隐隐有些要给他们造势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现在的杨默却正需要在太原立一些名头,方便他日后要做的事。
能顺水推舟,岂不是美事一桩。
柴绍听了这话,连连摆手:“不是我要和你比,而是宋先生。”
说着从转头看去,微微一愣:“宋先生?”
“公子,我在这里...”
一直跟着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脸色不是怎么好看。
与刚刚在门外见到他时,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样子截然相反。
往前走了两步,颤颤惊惊,像是林黛玉进贾府般。
眼神在蒙恬身上瞟过,不敢细看。
柴绍见到这位宋先生,犹如见到救星一般,一张略微黑黑的脸上露出菊花盛开般的灿烂笑容。
拉着他走到了王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宋之问宋先生,宋先生才华之高,乃是侄孙平生未曾所见...”
“在平阳,素有诗仙之称。”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双手恭敬的递给老夫人。
柴绍光顾着高兴了,以为老夫人看完之后也会赏赐荷包。
全然没有注意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没了,虽然依旧很和善,但却隐隐有些嫌弃。
册子拿到手里,杨默站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诗仙诗集。
好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老夫人翻开,第一页只有一首诗,名字叫白头吟,作者宋之问...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老夫人念完,周围人不由得赞叹:好诗!好诗!
全场只有杨默、李白和王老夫人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
宋之问最开始很是忐忑,但见到众人听完自己的诗之后,全都满脸惊愕,而后交口称赞。
心中的忐忑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得意。
“好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一直跟在赵知州身后的儿子,素有太原锦公子之称的赵锦拍扇叫好。
连一旁的李秀宁也微感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居然能够写出这等诗词来。
宋之问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很是享受这种追捧。
老夫人又继续翻开第二页,杨默的脑门上差点直接蹦出来三个问号。
第二页居然是《过陈王阁》,作者:宋之问。
开篇第一句:陈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第二句: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句: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第四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老夫人念完之后,缓缓点了点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她低声喃喃,谁也没有听清楚,唯有站在身边的杨默听到了,看着老夫人似有所悟,老人家多半是因为这句诗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确实是好诗!”
老夫人叹了口气,杨默也跟着点头道:“的确是好诗。”
这首诗他再熟悉不过,改编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只是把滕王改成了陈王,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变化。
当初可是要背诵全文的。
王勃是杨默比较喜欢的诗人之一,只可惜英年早逝,十分的遗憾。
这个宋之问啊,当真是不要脸之极。
前世就因为偷诗,将自己的亲外甥杀死,这一世,再无任何顾忌,正大光明的将王勃的诗改个字印上自己名字。
周围人看向宋之问的眼神也都跟着变了,此人被称作诗仙,倒确实名副其实。
宋之问更是挺直了腰板,跟着叹道:“不瞒老夫人,这首拙作乃是在下前些年经过陈王阁有感而发...”
旁边的王营则很是不高兴,李白是他请来的客人,此番还没有比试,就被柴绍的人抢了风头,着实让他看不过去。
“确实是拙作,我却是听不出什么好来。”
王营在王老夫人面前骄横惯了,什么也不怕,话也藏不住:“不如太白兄的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来的爽快。”
“奶奶,我来读一读,看看有什么好。”
说着上前拿过那本诗集,翻开第三页,阴阳怪气的读了出来:“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王营不喜欢读书,对诗词也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自己阴阳怪气读出来,再好的诗也就不好了。
可读着读着,心中十分的震惊,这首诗,他居然能读懂,不仅能读懂,而且读完之后,只觉得心中豪气顿生,感同身受。
宋之问见王营这个故意捣乱的家伙读完之后呆愣住,愈发的得意。
但表面上却长叹一声,一脸的惋惜:“此作乃是当年在下年轻时,北国蛮夷入侵边关有感而发,只可惜宋某没有柴公子的武艺,可以报效国家,只能无病呻吟,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的情深意切,引得周围被他诗词感染的众人也都跟着不胜唏嘘。
柴绍见不用比试,自己这边就压住了风头,连老夫人都惊讶的说不出来,唯独杨默还一脸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杨默死撑着而已,待会自己自有计策对付他,非叫他这赘婿身败名裂不可。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带宋之问来太原的原因。
“王小弟,怎么样,宋先生这诗仙之称,不是浪得虚名的吧。”
宋之问则继续捋着胡子,满脸谦虚:“柴公子谬赞了,诗仙之名,愧不敢当啊...”
柴绍则洋洋得意,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诗仙诗集来,翻开一页,高声道:“不瞒诸位说,柴绍最喜欢的却是宋先生的这一首。”
顺带着还看了杨默一眼。
“鹅鹅鹅!”
柴绍这一嗓子,着实把众人吓一跳。
王营刚刚阴阳怪气没达到的效果,他这一嗓子却达到了。
刚刚三首风格迥异,却全都是上等佳作的诗词所营造出来的气氛,被他破坏的干干净净。
连李秀宁也跟着微微皱眉,略微不喜。
“曲项向天歌!”
柴绍却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声情并茂的诵读起来:“白毛浮绿水啊!那个红掌拨清波!”
如果前面三首,庭院中有人听不懂,但柴绍高声叫嚷的这首诗,却是人人都能听的明白。
即便一些不同文墨的粗人听了,也都觉得很好,眼前已经浮现出了大白鹅在水面上悠然自得的场景。
能够流传千古的简单诗词,炼句自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一首咏鹅,自古便是幼儿开蒙必学之诗,与李白的静夜思算是历史上传唱最广的两首短诗了。
四首读罢,庭院中鸦雀无声,不少人看向柴绍手里的那本诗集,更是无比惊叹。
只是随便拿出四首来,就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好诗,那本诗集里还有多少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却了要斗诗的事,支起耳朵来,想要继续听下去。
在众人心中,包括十分希望杨默可以借此机会一转风评的李秀宁也知道,斗诗已经没有必要了。
李白就算略有薄才,可对上这个宋之问,也是必败无疑。
所谓的比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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