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父爱如山

乌鲁克市的最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地点——神塔的内部还是一如既往的陷入了忙碌之中。

士兵、学者、医者、商人……不同的乌鲁克市民排着队站在神塔内,抬头向端坐于玉座上的王汇报着各自负责的事务的情况。有时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会得到原本撑着脸漫不经心地倾听着的王“吵什么杂种,给本王一个一个说”类似于这样的毫不留情的呵斥声。

而与王有着相似的发色与瞳色的男孩则几乎全程都保持着安静。男孩站在玉座的下方,乖巧地抱着怀中记录着与乌鲁克的一系列事务的相关内容的泥板。如果不是他偶尔抬眸看向上方的玉座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堪称举世珍宝的艺术品。

前来神塔内向吉尔伽美什王汇报工作和城内情况等事务的市民们自然不可能忽视了烏尔宁加尔的存在。这些士兵与学者大多正值壮年,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看着他们乌鲁克的小王储是如何一点点长高长大的,在对王权的地位表示尊敬之余,他们心里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欣慰。

从最初在乌鲁克的祭典上还需要侍女抱着照顾到能跑能跳后第一次独自一人从神塔溜出来玩再变成现在这副冷静可靠还辅佐着王减轻王的负担的模样……呜呜呜不愧是他们乌鲁克的小殿下,从小到大都这么可爱,现在还变得这么懂事噫呜呜呜呜呜呜。

察觉到了市民们看过来的目光好像蕴含着奇怪的情绪的烏尔宁加尔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下市民们的内心想法,然后:“……”

被铺天盖地的彩虹屁旁白糊了一脸的烏尔宁加尔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避开市民们的视线,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地阅读怀中泥板上的内容。

毕竟……咳,这些市民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乌鲁克的王储殿下刚才脑子里想得其实是“父王这半年来可以说是整日整夜守在玉座上处理政务虽然很勤勉没错啦但是这样久坐下去他真的不会腰椎间盘突出吗话说神明血脉在这方面也有用吗好家伙奇怪的作用增加了”这种绝对不能被吉尔伽美什本人知道的无厘头的脑补。

虽然说从烏尔能够回想起的幼年时光的记忆里,他第一次见到吉尔伽美什时,对方已经是寻求长生未果归来后的那位“人之王”了,所以烏尔也习惯了对方这副为乌鲁克日夜操劳的状态。但是,不得不说,在半年前新品种的魔兽肆意践踏这片土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上空中浮现出了奇怪的神秘光圈后,吉尔伽美什的忙碌程度比以前更可怕了。

尤其是吉尔伽美什与梅林达成了共识后变一直留在后方指挥并稳定着事态的发展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操劳的情况。

已经到了吉尔伽美什随时过劳死烏尔都不会感到意外的地步了呢。所以偶尔冒出来点不靠谱的脑补也还算是有理有据的………………大概?

烏尔宁加尔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坐在玉座上的吉尔伽美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然后再度欲言又止这样循环了多次后,最后就演变成了他不时用复杂的眼神瞅一眼忙碌中的吉尔伽美什王的情况。

然后他的行为就被抓包了。

……不,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吧。

在处理完目前相对来说偏紧急的事务后,趁着大殿内的最后一位前来汇报的市民也恭恭敬敬地退下离开时,吉尔伽美什将手上的泥板往旁边的扶手上一拍,发出的沉重声响顿时拉回了烏尔宁加尔有些出神的思绪。

金发的男孩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坐在代表着王权地位的玉座之上的,统领着整个乌鲁克的王的视线。

两双相似的红色眼瞳目光相对,年幼的王储意识到了正从高处俯视过来的如同野兽般的竖瞳里一片平静,只是单纯地注视过来而已。烏尔宁加尔感到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头收敛了自己的威压,收回了利爪,只露出了慵懒平静的一面的猛兽。

“……”

烏尔宁加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神情淡淡地与吉尔伽美什对视,实际上内心里早在与那双蛇目般的竖瞳对视后就已经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哀鸣。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其实背后已经开始渗出了冷汗。

完、蛋、了。

与吉尔伽美什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知道对方是一位贤明的王,自己对他的评价也不知不觉带上了“谐星”二字,但是烏尔宁加尔同时也知道对方是个多么严厉的人。

……烏尔曾经甚至从西杜丽那里听说过,虽然现在的王和以前相比不再那么残暴,但是其实比较下来待人待事反而变得更加严厉严格了。

太阳才升起没多久,但是北壁那边似乎出了点状况。虽然问题不大并已经得到了解决,但毕竟事关可能会危及到整个乌鲁克、乃至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危机的北壁,认真负责的祭司长西杜丽还是选择了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

虽然西杜丽大概再过没多久就会回来了,但是这也代表着刚才那段时间里负责站在玉座下方帮助王处理乌鲁克的事务的就只剩下了烏尔一人,他还好死不死自己作死被抓到了工作摸鱼腹诽上司(长辈?家长?)的现场……

“怎么了烏尔宁加尔?露出这副心虚的模样,你是在辅助本王的时候走神了还是在心里偷偷说本王坏话?不管是哪个胆子都很大嘛。”

烏尔宁加尔:“……”

虽然但是,其实这俩我都有做这种事情我到底该怎么告诉你。

烏尔宁加尔试图垂死挣扎,说出了上辈子听说过的熊家长金句:“……我还是个孩子,父王你放我狗……咳、不是,请不要跟我这个孩子计较。”

万万没想到穿越之后熊孩子竟是我自己!

吉尔伽美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本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乌鲁克的王了。”

烏尔宁加尔被哽了一下,只好投以控诉的眼神指责对方不要故意搞事情:“……这话我没法接。”

还有这种家长批评教育小孩子的时候会用的“你爸爸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已经XXXXX了”的句式是怎么回事啊?!这可怕的既视感!

吉尔伽美什发出了魔性又畅快的大笑声,丝毫不顾烏尔宁加尔带着一分无奈两分无语七分控诉的眼神。

不过,虽然因为腹诽和走神被当场抓包的缘故,烏尔最开始感到了紧张,但现在的他反而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位王到底是真的生气恼怒还是在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烏尔却能够分辨得清清楚楚。

金发的男孩在国王陛下的魔性笑声中扶额叹了口气,嘴角却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

也许……血脉确实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吧。

虽然烏尔宁加尔平日里总是和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有点谨慎过了头,但是每次当他面对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发自内心的去亲近对方。

因为那是………父亲的缘故吗?

明明是在史诗中被记载为是“暴君”的存在,但是在烏尔宁加尔看来,这个男人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却一直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拎着他溜出神塔外玩了一整天、会随便从宝库里挑出财宝给他充当玩具随便玩的偶尔也会和他互相伤害的对小孩子格外宽容的工作狂亲爹。

补充,是已经忙碌到了可能会过劳死的程度的工作狂。

但是……工作不做不行啊。不工作是不可能不工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工作的,最多过劳死到冥府然后再自己跑回来继续工作这个样子。

玩笑归玩笑,虽然因为没有挨骂而稍稍松了口气,但烏尔宁加尔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辅佐王处理政务的时候出神确实是做得不对……啊?你说腹诽?嗯……这个问题不大。他错了,下次还敢。

烏尔宁加尔轻咳了一声,敛去了笑意,内心吐槽着“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沦为社畜我难道不是王子吗有这么社畜的王子吗”,表面上却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后道:“抱歉,父王。这次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之后我会认真干活的,那么我们继续………?”

出乎烏尔的意料,这半年来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处理政务的路上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离开神塔的吉尔伽美什竟然没有应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把烏尔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烏尔还记得自己上次出现类似这种的预感没多久后,吉尔伽美什就命令文官把他当初在自己国家跑迷了路的黑历史记录在了泥板之上,抠都抠不掉……

果然,吉尔伽美什意有所指道:“今天西杜丽应该还来不及为他们安排工作吧。”

烏尔宁加尔因为这句与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话而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从今天距离来自迦勒底的客人们的初次到来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就如烏尔宁加尔所想的那样,吉尔伽美什并没有立即承认那两位来自迦勒底的少年少女。

这些日子里藤丸和玛修的日常生活由西杜丽负责安排,两位年纪不大的“救世主”一直活跃在乌鲁克城市中帮助乌鲁克的市民们进行各种各样的生活。而就目前从市民中得来的反馈而言,显然他们做的都很不错。

至少在烏尔宁加尔看来,吉尔伽美什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在从一般民众们以及西杜丽的口中听到了对那两个少年少女的夸赞后心情明显变好了不少。

烏尔宁加尔点了点头,回答道:“嗯……现在时间还早,迦勒底的客人们应该还在休息。西杜丽从北壁回来后按理说会先来到神塔说明一下了解到的情况,之后再去藤丸他们居住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今日的工作。”

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继续盯着他:“哦?是吗?那么你一会就等西杜丽会来之后告诉她,今天不用去给那群人安排工作了。”

烏尔宁加尔有些惊讶地记下了:“我知道了。不过,突然做出这样的安排,难道说……”那些来自迦勒底人终于要正式参加到与三女神同盟的对抗中了吗?”

“没错。”吉尔伽美什满意地点头,肯定道,“今天就由本王来给他们安排工作!”

烏尔宁加尔:“……”

烏尔宁加尔:“……啊?”

等等、你在肯定个什么啊?怎么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在?我们是怎么做到在一对一面对面交流的情况下跨服聊天的?

“你这是什么模样,太傻了,在外面别说你是本王的儿子。”

连自己都敢怼的吉尔伽美什怼起自家小孩自然也毫不留情。这位王从玉座上站了起来,心情很好地顺着台阶往下走,最后在烏尔宁加尔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然后伸手对着小孩的一头柔软的金毛一顿狂rua。

吉尔伽美什一边rua一边笑:“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连这都无法理解吗?这可是西杜丽不在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嘛,虽然就算她在,本王当着她的面偷偷溜出去的技术也是炉火纯青的。”

烏尔宁加尔:“……”您是不是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烏尔宁加尔侧过头,艰难地从吉尔伽美什的“魔掌”下逃脱。

金发的男孩甩了甩脑袋,试图把头发重新理顺:“了解了,所以您就是想出去玩了吧。”

“是安排工作。”

“知道了,出去玩。”

“工作。”

“嗯,是摸鱼。”

“……”

吉尔伽美什:“……”

烏尔宁加尔:“……”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紧接着烏尔在看到吉尔伽美什挑起了眉毛似乎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果断抢先出了声。

金发男孩嘴角微微上扬,抱着泥板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那么,我就祝您今日出行顺利咯?”

吉尔伽美什这半年来的辛苦烏尔都看在眼里,但他除了尽自己的力量多帮些忙以外也做不了什么了。说实话,王不时会自己找出空闲偶尔溜出去摸个鱼什么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作为绝对魔兽战线的总指挥要是因为过度劳累而出了问题,那真的是足以被敌人们嘲笑个一整年了。

“哼,还算识相。”

吉尔伽美什微微颔首,准备抬腿往外走,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的顿住了,回过头补充道。

“对了,烏尔宁加尔,别以为之前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你也知道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所以就算你是本王的儿子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所以本王罚你——”

吉尔伽美什大手一挥,指向了在玉座上方和旁边被摞成一堆两堆三堆好几堆记录着不同事物的泥板们。

“除了玉座上的那堆不用理会,其他的那些就由你来处理掉吧。如果有不确定的地方可以去问西杜丽。这是对你的惩罚也是对你的锻炼,要在今天之内解决,知道了吗?不要让本王失望啊,烏尔宁加尔。”

在留下了这些在烏尔宁加尔听来就像是恶魔低语般的话之后,吉尔伽美什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而原本也想稍微摸个鱼的烏尔宁加尔:“……”

金发红瞳的男孩目光呆滞地看着堆积成山的泥板,陷入了沉默。

什么叫父爱如山体滑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