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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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妩没有想到母亲这般看重自己,竟真的把秦氏丝绸铺子放到了她的名下。

母亲生病时,她曾有一段时间协助管家,自然明白——

这是秦府地段最好、铺面最大、收入最多的一个铺子。

“我已派人去官府,把这铺子的老板更名为你。”

王静和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除了丝绸铺子的地契还有几亩田契,“按咱们帝都的规矩,女子出嫁前便是要自己打理一段时间陪嫁的田产铺子的。”

期间所有的收入也会作为女子的私房。

“今天我就把这些田产铺子都交给你,让你练练手。”王静合把匣子交给秦妩,“秦氏丝绸是方圆十里有名的铺子,你可要尽心尽力。”

“这个铺子的月收都有两千两,你接手的第一个月要是没有两千两,我就当你还没有管着铺子的本事。”

“你要是管不好,我可是要收回来的!”

这话表面是母女之间的调笑,实则是王静合在为拿回铺子做铺垫,她已准备好招数,心中肯定秦妩是熬不到春节的。

秦妩哪会想到自己母亲跟自己讲话还会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呢。

她只当母亲是信任自己,恨不得当场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让铺子的收入翻一番才好!

“我会努力的!”

小姑娘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眼神倒是坚定得很。

她一定不会再让母亲失望!

当下陪着王静合用完早膳就带着青橘出门赶去了秦氏丝绸。

拿了账本还不算,又让掌柜领着自己到库房去看看,哪些丝绸是受欢迎的,哪些丝绸是积压滞销的……

又大概是因为那些原因,她都细细问了一遍。

分明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事情,秦妩却事无巨细处理地井井有条。

她忙着自己的事,连寒风吹动的额头前几缕发丝都没时间拨弄,更别提注意到从她出门就一直跟着她的小厮了。

四喜手拿着一块布料装作是铺子的顾客,耳朵却竖得直直的,时刻注意着秦妩的动态。

看这秦家小姐长得柔柔弱弱,说话也不紧不慢的,感觉是风大一些都能刮跑的人。

四喜怎么也想不到她昨天晚上竟然敢跟裴小将军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

那可是裴小将军啊……

他不知不觉间看向秦妩的眼神里多了些敬佩,但想到自家主子烦躁的神情又有些害怕。

小将军让他观察记录秦家小姐今天的动态。

可是四喜心里总觉得不该告诉小将军。

昨夜和他吵了一架的秦妩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有精力管理秦氏丝绸。

他拿出小册子的手顿了顿,就看见裴容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愈发明显。

他自昨夜起就烦躁得很,如今见四喜这般墨迹,更似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烧遍全身,“拿来!”

裴容一把夺过记录的册子,就看到秦妩昨夜被送回去之后便乖乖回了祠堂、早上按时给王静合请安,甚至还和刘夫人交谈几句……

刘夫人正是李少陵的母亲。

记录的册子立马被大力攥得皱皱巴巴的,好啊!真是长本事了!

“她们说什么了?”

修长的手指指着这册子上的交谈二字,裴小将军的脸色阴鸷得好似要杀人,这话在四喜耳朵里也更像是厉鬼索命的声音。

秦小姐三个人是在屋内交谈,青天白日的,秦府又有自己的侍卫,他哪能光明正大的听到全部?

“好像说什么,刘夫人的马球会。”四喜躲得隐蔽,却只在开门时听到这么一句。

马球会。

她倒还有心思参加马球会!

转念一想刘夫人举办这个马球会的意图,裴容的神色更寒。

“不如公子也去参加那一场马球会!”眼见这寒风袭来,四周的空气都要结冰,四喜提议道,“昨日秦小姐和公子大吵一架,她定是伤心的。”

“只是秦小姐是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便是伤心想找您道歉,也没有办法亲自登门,因此您倒不如……也去参加那马球会。”

他想说您倒不如先退一步。

只是这话到嘴边,四喜打了个磕巴。

秦妩并非和他一样是男儿身,确实是没有办法自由出入。

裴容将手中的册子放下,抬眸盯了四喜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脸上的寒意却褪了很多,“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给我将那件苏绣云纹的银袍拿出来,小爷我参加马球会要穿!”

他选的还是上次秦妩夸他像罗成的那件衣服,她向来喜欢这种清冷书卷气的装扮。

一连两天,帝都都是好天气,刘夫人准备好久的马球大赛也得以如期举行。

而刘夫人的儿子李少陵的心情却没有如同今日的天气一样好。

他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前几日和红粉知己一同放花灯时被推入河里尚且不说。

他母亲着了魔似的要为他说亲,才是他最烦心的事。

正是肆意风流的年纪,合该喝酒吃肉、吟诗作对才是,他哪想成亲呢!

而且他原以为母亲这般急迫,给他定下的是哪个名门望族,世家千金。

结果是一个他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什么秦家姑娘,后来他留心打探。

才知道这姑娘还是几年前那秦家夫人失女之后得了失心疯之后过继来的替代品。

真论起来,她连个正经的官家小姐身份都不是。

“你母亲我能害你?”

他抗拒得很,母亲倒是自白云寺见过她一面之后便十分欢喜,“你先见一面,见一面之后,如若不喜欢,我绝不强求!”

他拗不过,只得答应母亲,在马球会上远远见上一面,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排斥。

私心里认为母亲无非是觉得秦妩商人之女的身份亲切,才会对她青睐有加。

外祖一家虽然沾着商贾的身份,可父亲与母亲成亲时,也只是一个受人恩惠的农家子弟。

他不一样,他可是正经的朝廷四品大员的嫡次子,虽然比不上他的嫡亲哥哥在读书上有天赋,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去娶一个商家女。

只是这些真心话他不敢对母亲讲,毕竟母亲身上也流着商贾的血,只得将话题岔开来,目光也往马场中移去。

艳阳高照,黄绿交错的草地上,一匹火红的骏马由穿着银袍的裴容驾驭着飞驰而来,而后一匹黑色骏马快跑进场中。

两马并驾齐驱,黑骏突然发出一声响亮锐利的嘶鸣。

随着这嘶鸣的响起,七八匹马从四面八方涌来,青灰色的、枣红色的……

由裴小将军驾驭着逐渐跑成一排,马鬃接马尾,一个叠一个,如同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波澜壮阔,汹涌澎湃。

裴容?!

李少陵在站台上看清来人后眼睛都不自觉瞪大一些,他知道母亲在帝都中有脸面,却不知道母亲连裴容都能请过来。

李少陵的眼睛热切地盯着裴容那匹火红骏马不曾离开。

哪个少年不曾做过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封狼居胥,拜将封侯的梦啊!

“母亲还给裴小将军递了帖子?”

他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裴容性子高傲,往日也只参加宫中和长公主的宴会,其他人的邀约一概是拒绝的。

今日怎会赏脸来参加马球宴?

如若母亲和裴小将军熟络,他也想和裴容聊一聊《兵法》、聊一聊南辽。

谁让你去注意裴容了?

闻言刘夫人横了一眼自己儿子。

李少陵立马收敛许多,讨好似的朝自家母亲笑笑,他夹紧双臂,立正站好,示意自己的态度绝对端正。

“你呀!”刘夫人恨铁不成钢,刚想要说上几句,就见秦妩跟着王静合一同落座到不远处的观台上。

“你动作小些,别吓到人家姑娘。”刘夫人的声音突然小下来。

他母亲这样一副作态,倒真有几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样子。李少陵在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也可能是自家母亲真的怕自己吓到她,他可是听说,这秦妩是个走一步都要喘三喘的病秧子。

他无奈地抿着嘴转身,抬眼将目光投向母亲暗示的高台。

当即便愣住,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美人迎风而立。

水是眼波横,山乃眉峰聚,千万春意何处寻,眉眼盈盈处。

……当真洛神在世!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李少陵便极其不自然地低头收回目光。

见状,刘夫人便知道秦妩做他李家的儿媳这件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谁会有她这个做母亲的了解儿子,她心中升起一股子骄傲,“可还喜欢?”

谁料平日里贫起来没边的儿子此刻声音闷闷的,竟呆呆问一句,“她当真是要许给我的?”

真真是个傻孩子。刘夫人心中暗笑,点拨自家儿子,“这可不好说,要不你好好打场马球,为自己争取争取?”

北风烈烈,彩旗随风舞动,李少陵母子说话时,穿一身银袍光彩照人的裴小将军也正眺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少陵看向秦妩的同一时刻,裴容看似漫无目的的眼神也找到了在寒风中愈发显得单薄的身影。

四喜说得对。

起码应该给秦妩一个哄他的机会。

找到目标的裴小将军站直身子,苏绣云纹的银色衣袍给他添了几分文气。

只是秦妩这人被王静合养得只知道一味地守规矩,性子也无趣得很,要是想让她哄自己,大概会哄的他越来越生气。

裴小将军敛了眼眸。

那只要秦妩给他道歉好了。

只要秦妩向他服软、认错。

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

马球会抽取对手的规则是随机的,裁判将几段相同的绳子放在木盒里,将绳子的两端随机放在盒子的两侧。

已经整理了三次衣服发髻的李少陵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裴容,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遇上他。

他有信心,除了裴容,对面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天爷辈子啊,就让他好好的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优势吧!

只要不是裴容,他谁都行。

他们这边五个人已经捏了绳子的一端,对面的四个也已经挑好,裴容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进场就在看什么,又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到最后他似乎只是看了一眼李少陵,伸手随意拿了一个绳端。

盒子打开,答案揭晓。

偏偏就是裴容!

他欲哭无泪,甚至都听到身旁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朝着裴容望去,就见对方也在盯着自己,视线对上时,裴容还朝他挥了一下杆子。

似乎非常期待这场马球比赛。

霎时间,李少陵心中有个想法,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为了美人他豁得出去。

他走到裴容面前,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地开口,“裴小将军,等一下比赛能不能放放水啊?”

和李少陵并不识,甚至对他有些敌意的裴容:?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少陵脸色微红,指着秦妩的方向,一脸羞涩,“我想在我未婚妻面前好好展现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