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06 盖娅

不久之后。

这是希腊神域中一片隐秘的土地,就连两次未知文明入侵都少有人发现这里。它远在大海尽头,处于奥林匹斯山无法望及的地方。在它的前方隐隐有几座小岛,但都远在视线的尽头。那些小岛上现在生活着亚特兰蒂斯人。从海底回到海上之后,波塞冬只嘱咐了他们一句话:

“不要试图前往海的对岸,除非有我的号令。”

而在这片土地上,它的主人也时常远望远方。这在以前是不常有的。只有亚特兰蒂斯人出站之后,她才会这么做。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这片土地便是荒芜一片。实际上,它生机勃勃,万物竞发。而它的主人,便是隐居在此已久的大地之母,盖娅。

盖娅保持着巨人的状态,遥望着波塞冬的子民们——巨人才是她原本的形态,比起正常的体型,这更能让她感到舒适。波塞冬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有着模糊了。她只记得他是个十分强大的神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除了第二次未知文明入侵,她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即便是次短暂的离开,也少有人见到她的行踪。其余时候,她一直隐居于此,绝大部分神性都用于维护这里的隐秘以及生机。

“你来了。”盖娅没有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来人。来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就像是一块死掉的火山岩。

“母亲。”克洛诺斯说道,“你有多久没说话了?”

“我每天都和这里的一切说话。”盖娅说道。

“他们是你创造出来的。”克洛诺斯没有上前。

“你也是。”盖娅淡淡地说道,“连你父亲都是。”

“但你没能控制住乌拉诺斯。”克洛诺斯说道。

“确实。”盖娅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我也没能控制住你。”

克洛诺斯刚想说话,盖娅忽然转过身来。她穿着朴素的长裙,裹着黄色的丝巾。表情沉静,仿佛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置之度外。

“他们说你死了,可你还是回来了。”盖娅看着克洛诺斯的眼睛,“甚至还找了我,并且找到了我。”

“你可是我母亲。”克洛诺斯说道,“我当然能找到你。”

盖娅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克洛诺斯,自己的小儿子。克洛诺斯想要说什么,但是当他看到盖娅的眼睛,就瞬间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冲动。他说不上来母亲是什么眼神。似乎是平淡,似乎是慈爱,似乎是仇恨,似乎是怜悯。他分不出来。盖娅无愧于大地之母的尊名,像大地和母亲一样包罗万象。

盖娅轻轻抬了抬手,巨人化的克洛诺斯身后突然升起一个土丘。盖娅身后亦然。大地之母淡然坐了下去,轻柔地送出被丝巾裹缠的右手,示意克洛诺斯坐下。

“你来找我做什么?”待克洛诺斯坐下后,盖娅问道。

“我来向您寻求帮助,母亲。”克洛诺斯身体前倾。

盖娅恬静地看着地面上的一颗树木,没有说话。那颗树在盖娅的面前就仿佛一棵草之于人类一样渺小。

克洛诺斯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那颗树,并没有等到盖娅的回应。

“我要向宙斯复仇。”克洛诺斯说道,“我希望您能帮助我。”

“宙斯是你的儿子吧。”盖娅问道。她依旧看着那颗树。

“是。”克洛诺斯点了点头。

“小儿子?”

“是。”

“你也是你父亲的小儿子。”盖娅顿了顿,“这是我们的宿命吗?或是一种惩罚?”

“这既不是宿命,更不是什么惩罚。”克洛诺斯说道,“这是过去。我要推倒过去。母亲,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不想再看到战争了。”盖娅说道。

“战争往往是必要的。”克洛诺斯说道,“不然乌拉诺斯现在还活着。”

盖娅沉默良久,说道:“收手吧。”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暂停的,母亲!”克洛诺斯站了起来,“我帮您杀了乌拉诺斯,母亲!”

盖娅看向克洛诺斯。

“我太累了,已经经受不起战争的折磨了。”盖娅轻声说道,“战争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您还很年轻,母亲。”克洛诺斯看着盖娅说道。他并没有奉承,盖娅现在依旧保持着一副端庄典雅、风华绝代的美丽形象。

“我的心早就老了。”盖娅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从我进入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老了,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伤痛了,再也经历不了任何战斗了。我上次复出是为了奥林匹斯的存在而战,可我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去为你的仇恨而战了,克洛诺斯。”

“这也是为了奥林匹斯而战!”克洛诺斯压低声音,竭力遏制住自己怒吼的冲动。他不想对他的母亲发怒。

“这不是,克洛诺斯,我看得轻轻楚楚。你没有任何变化,几千年过去了,我还是能一眼看透你。”盖娅摇摇头,“仇恨自始至终都蒙蔽着你的双眼,从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开始。”

克洛诺斯坐回土丘上:“母亲。你一直在提过去的事情。”

盖娅沉默了。

“母亲,这不是重演过往,这是推翻过往!”克洛诺斯倾向盖娅,“母亲,面对过往你选择了逃避,但我选择了面对。你应该和我一起面对。”

盖娅忽然微微一笑。克洛诺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味。无奈?抑或是嘲讽?更有甚者,失望?

“面对过往,我的确选择了逃避。”盖娅对克洛诺斯说道,“但你绝对没有选择面对,克洛诺斯。”

“什么?”克洛诺斯皱起了眉头。

“你这绝不是面对,克洛诺斯。过往是永远都不会逝去的。根本就没有推翻过往这一说。你这不过是掩盖与逃避的一种借口罢了。”盖娅低声说道。

克洛诺斯面部微微抽动,但是他最终忍下了心底的怒火。他站起身来。

“这么说,母亲,”他看着盖娅,“您不打算帮助我了?”

盖娅点了点头。

克洛诺斯没有说话。不知何时,盖娅把视线从那棵树上移走,抬起头,彼时,克洛诺斯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