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远远地走在那一队华人身后,他们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梦跟在自己的身后。
芝加哥的风吹起一阵寒凉,却又轻轻地,轻轻地拂去陈梦身上的感伤。此时此刻,陈梦觉得自己确乎是一位旅人,跨越半个世界去拜访一位远方的友人。
他们忽然转过去,进了一个地铁站。陈梦连忙跟上,他站在向下行的电梯的顶端,他看着那群人中的一张带着笑容的脸。
那一群华人说笑着进入了地铁站。地铁站里人很多,陈梦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危险。他的眼睛紧紧地跟踪着那张脸,双手在身上翻动。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口袋中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一行人之间跳跃。终于,他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从口袋里艰难地掏出美金。陈梦飞快地过了安检,那一行人已经下了电梯。
地铁从远方而来的噪声轰鸣在陈梦的心头。陈梦慌慌张张地在人群中穿梭,撞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丝毫不在乎恶毒的咒骂,全速冲下了电梯。
风在地铁站吹起。
陈梦冲向那个即将关上的门,但他最终被透明的壁障阻隔。
陈梦凝视着那张侧脸,嘴唇微张,眼角垂下一滴温热。
她转头看向陈梦,目光中划过一丝疑惑,脸上的笑容也掠过一道惊异。
那辆地铁飞速驶去,远去的轰鸣声带走陈梦的心。他面前是掠成直线的光影,刹那间坠落成空洞的黑暗。
“是她吗?”张星淼的声音忽然在陈梦身后响起。
“是她……是她……”陈梦把拳头捶在玻璃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
“这么多年没见到了,你确定吗?”张星淼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十分冰冷。
“我确定。”陈梦退后一步,掸了掸自己湿润的臂弯,“我确定。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那她认出来你了吗?”张星淼继续问道。
陈梦沉默了。他凝视着那扇阻隔了自己的玻璃背后的黑暗。
是啊,就算自己真的上了那辆地铁又能怎么样呢?她还记得自己吗?她还能认出来自己吗?或者说,他应该去打扰她的生活吗?
陈梦不知道。
“也许吧。”陈梦低声说道,“那已经不重要了。”
“你有想到过会再见到她吗?”
“我一直告诉自己会再见到她的,但其实我根本就不相信。”陈梦自嘲般笑了笑,“能再见她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张星淼看着陈梦,沉默许久,忽然说道:“没能和她说出那句话,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陈梦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再见到她。”张星淼说道,“找到她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陈梦猛地转过头,凝视着张星淼的眼睛,眼中的光芒忽然又散尽。陈梦叹了口气,转过身,说道:“不用了。我不应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连自己的存在都不想告诉她吗?”张星淼笑了笑,“没关系,这取决于你。别做会让以后的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不会后悔的。”陈梦转身迈步走去,“走吧。别让卢穹紫他们等急了。”
张星淼停在原地,看了看陈梦一步一步上楼梯的背影,挑了挑眉毛,跟了上去。他拍了拍陈梦的肩膀,把耳机塞进陈梦的耳朵里。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
“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
“地的温柔”
“像你抱着我”
“然后发现你的改变”
“孤单的今后”
“如果冷”
“该怎么度过”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
“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
“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
“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
“是我的温柔”(注1)
注1:歌词选自五月天《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