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唐晓红惊讶地问我。
“嗯嗯,每个人都在改变,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生活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仰起头看着天空说。
“是这样吧,我希望经过我生命的人都过得安好,好怀念美东还有我们一大群朋友以前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
唐晓红可能是听到美东在美国过得挺累,也不是想象中得那么幸福美好,心中也有了不少感触。
“对啊,那会儿我们都小,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当然剩下的全是开心,现在不同了,要考虑工作,要谈恋爱,要考虑未来,唉~”我跟唐晓红的心境差不多,也很有感触。
“对呀~现在心里边装的东西太多了,都没有空间顾及开心了,海超,你说我们以后还会想年轻那会儿开心吗?”唐晓红充满憧憬的样子看着我。
“很难说,我听晨哥说,结婚以后会更累,不光现在想的这么多了,还有自己的家庭个孩子,还有渐渐老去的父母,还有自己感觉越来越不如意的人生……”
我越说,感觉未来越灰暗,这种内心的不安是会传染的,急需阳光照耀进来。
“别说了,海超,越说越后悔长大,小的时候成天盼着什么时候能长大,那么多漂亮的发型和衣服,可以化漂亮的妆,也可以像那些姐姐一样穿那么有气质高跟鞋。可是,现在,这些都太不重要了……”
唐晓红嘟着嘴,也在诉说着自己小时候对长大的美好期盼,反省着对长大的误解。
因为昌河县城没有火车站,有个可以客运的小车站在昌河县城以南四十多公里,还很少有客车停,只有几趟站站停的那种慢车,例如:青岛-坊子的。
所以坐火车回去,需要先到鸢亭市,然后再坐长途汽车掉过头来回昌河,到了昌河县城还要想办法找各种交通工具回河东镇。
以前喜欢坐火车是因为火车车厢空间大,坐累了可以起来溜达溜达,还有厕所。其实坐过很多次车厢里都挤满了旅客,过道里都无法立足,所以更谈不上什么散步溜达了。
这次回老家就准备再坐长途汽车回去,听说烟海到鸢亭的国道拓宽了,长途客车也都更换了比较新的了,车速提高了,不用跑七个多小时,中间还要在一个镇上吃午饭了。
发车时间还是原来的时间,六点十分,挺早的,所以前一天晚上没有出门,没有喝酒,在家里跟父母聊了会儿天,看了会儿电视,早早入睡了。
父母都很开心,也很意外,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陪过他们了,自从退学后,我就像放了的鹰一样,蓝天白云任我翱翔,在外面玩野了。
父亲给二叔准备了一罐茶叶,两瓶酒,嘱咐我路上一定小心安放自己的提包,千万别打了,都是留存多年的好酒,八大名酒之内的。
我连连点头称是,让父亲放心。
从我退学后,父亲已经很少再找我谈话了,也许他是说够了,也许是因为我最终也没有按照他设想的路子走,彻底失望了。
父亲还是早出晚归,甚至出差或者有警卫任务,多天不归。而我是晚起晚归,甚至不归。所以导致我们父子长期碰不上面。偶尔碰上一次面,互相还感觉挺尴尬,不知道该说些啥。
起初,我很是为自己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并且最终在与父亲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而得意,沾沾自喜。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看到父亲越来越苍老,越来越没有精力跟我争论,我内心还是越来越多地产生了一些或者说自责,或者说反省的念头。
闹钟响了,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还漆黑的,好久没这么早起床了。伸手打开台灯,抬腕看了看精工手表,才不到五点。
自从那年回老家,转学河东高中读书,父亲临走的时候留给我那块他戴了多年的上海表起,我就养成了睡觉也不摘手表的习惯。
如今,上海表走不动了,换成了在韩国仁川地下商业街买的那块精工表,但睡觉不摘手表的习惯依旧。
厨房那边的灯亮着,传过来了微弱的光,一定是妈妈起来了,在厨房帮我做早餐,我已经这么大了,在妈妈眼里还是孩子。心头涌起一阵温暖。
妈妈做得玉米面稀饭,炸的馒头片,还有煮鸡蛋,当然家里缺不了妈妈喜欢吃的咸菜。就着咸菜吃着炸得酥软可口的馒头片,再喝两口热乎乎的玉米面粥,感觉这是世界上最美味可口的早餐。
吃得饱饱的了,带着妈妈的叮咛出了门,做生意后,手里有点钱了,就很少坐公交车了,打了个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一张大团结,这可是当年在河东高中时,两顿酒席的标准。时代真的是不同了。
客车确实更新了,原来铁管加人造革的靠背换成了高靠背,但好像人均空间比以前狭小了许多,也许是坐车的多了,多安装了座位。
跑起来,好像也有减震了,不像以前的破客车那么颠屁股了,窗户共振也不那么厉害了,响声小了很多。密封应该也改进了,不像以前那么透风撒气了。
多了随车的售票员,司机和售票员的态度都非常好,问长问短,问寒问暖,还热情地分发名片,告诉旅客们下次可以提前打电话预约订座位,出门还来坐他们的车。
我也一打听,原来现在都是承包的了,承包经营,各付盈亏,怪不得态度这么和蔼可亲了。钱往自己口袋里流,那态度是应该摆正,多跟自己的旅客“上帝”拉拉近乎。
尽管离春节比较近了,但大多数单位都还没有放假,烟海的几所大学也都没有放假,大批外地的学生还没开始回乡。所以,车上还有剩余座位上感觉空间还是挺宽裕的。
看情况售票员是老板,总是指挥司机干活,口气也像是上级吩咐下属。问了下售票员,几点能到昌河县城,说是五个半小时,不用十二点,午饭前就到了。
其实我还可以更早下车,不用坐到昌河县城。就在河东镇国道对面的天合店下车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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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边好多年没出现过这些久违的地名了,今天想起来,格外亲切,思绪万千,又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天合店在烟海通往鸢亭的国道,与通往昌河最北边靠着海左营镇的省道交叉路口。
想起那个交叉路口,就想起了那年的元旦,班长、团支部书记王丽、还有佳慧我们几个一起骑着自行车去找老黑,在他的小屋聚会时的情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五年过去了,只跟老黑联系上了,不知道其他几位同学都过得怎么样,尤其是佳慧更是我心底里的念想。
客车减震有了效果,颠簸得不是很厉害了,让我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禁回味起了那年的元旦。
记得那年的元旦,我是独自在宿舍睡的。元旦前一天,同学基本都回家了,我提前跟二叔说好了,说去老黑家里吃饭。
新年一大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就兴奋得几乎没睡,躺在被窝里开着手电,盯着父亲回烟海前留给我的,他参加工作时买的“上海牌”手表,迎接了新年的到来。
看着秒针一跳一跳地坚定地奔向12点的位置,内心的澎湃促使我掀开了被子,透着寒风的宿舍也抵挡不住我内心的热情了。
那时的年龄如若换作如今,肯定也会奔到哪个倒计时现场,大声地欢呼,疯狂地庆祝。
但现在,城市里都会有很多个倒计时狂欢地儿,中年的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没有任何要去迎接新年,见证历史的冲动。
见证了太多岁月的流逝,感受了太多生活的压力,现在的内心,甚至连一点涟漪都不起了。
但是,在过去了的那个一九八八年第一个清晨,我跟东升的朝阳一样朝气蓬勃,洗漱完毕,梳理着刚刚开始留意的发型。
门外传来大喇叭的广播声。
在激扬的《歌唱祖国》伴奏曲中,传来了播音员清脆高亢的声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听众朋友们,新年好,今天是一九八八年一月一号,元旦。”
“这次节目的主要内容有,《人民日报》发表元旦社论《迎接改革第十年》……”
一切都是崭新的、奋进的、积极向上的,新年、清晨、朝阳、元旦社论、还有正值青葱岁月,激情澎湃的我。
我迎着初升的太阳,耳听着高亢有力的播音,活动着胳膊腿,抻腰、压腿,甚至在班长、佳慧他们没来之前还围着操场跑了两圈。
在这个崭新的清晨,感到身体有无穷的活力,对新的一年,对未来有着无数美好的期待。
前方鲜花遍坦途,丝毫也感受不到未来越来越多的挫折和坎坷。
其实就算是知道,也毫不在乎。
东风吹,战鼓擂,我年轻,我怕谁?
自己折腾了好一阵子,广播里的新闻结束了,班长先出现了。
“新年好!班长。”我正刚跑回到宿舍前,在坐着放松动作。
“新年好,海超!”班长微笑着跳下车子,“我第一个吧?她俩还没到吧?”
“对!你第一个到的,女孩们麻烦点,等等吧,还早,刚七点。”我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牌”。
看到班长来了,我赶紧准备,爬上上铺,从旅行包里小心取出两个装有照片的纸袋。
一个纸袋装了一张我和老黑的合影,另一个纸袋里装有我的一张单人照,而且出去跑步前,我已经用钢笔在背面写下了一句话。
“新年快乐,我的女孩。龙海超,一九八八年元旦。”
“干嘛呢?海超。佳慧她们来了。”班长在宿舍外喊我。
“来啦!”我赶紧把纸袋揣进羽绒服内袋,跳下床去。
“新年好啊,美女们!”出门就看到佳慧和王丽。
两人推着车子,站在宿舍门口的树下,不约而同穿的大红色衣服。脸上好像还化了淡妆,感觉跟平时大不一样。
我惊奇地走到她俩面前,故意伸着头凑近看她俩的脸。两个女孩都羞红了脸,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脸,一边赶着我:“走开海超,讨厌!”
“哇,好漂亮啊,尤其是团支书,是吧班长?”我回头问班长。
“哦,哦。”班长支支吾吾。
“别闹了,出发吧?”班长终于挤出一句话。
“走!我和班长在前边,你俩在后边。一定小心,靠边骑。”我嘱咐着。
“知道了,好像你是班长一样。”佳慧笑着说。
“我也是当过班干部的人,不过是在革命早期。”我回头很认真地告诉佳慧。
“我说海超是具备领导的气质嘛,对吧?”一直没开口王丽突然朝佳慧说到。
“看吧,团支书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隐藏的那么深,都被团首长发现了。”我哈哈大笑着跨上了车子。
“走吧?班长?你是灯塔,引领我们前进的道路。你挥手,我们前进!”我朝班长说。
“好的,一定注意安全啊,你俩别光路上说话。”班长回头告诫王丽和佳慧。
“知道了,班长~”两个女孩的和音真是悦耳动听。
小分队,出发了。班长不紧不慢地骑在前边,我跟随在班长旁边稍往后一个车轮的位置。
后边佳慧和王丽紧跟着。才七点多,公路上的车不算多。
我也一边过,一边回头看她俩,还不时地左右看公路两个来车方向。还好,目及之处,没有车。
过了公路,班长回头看了眼,发现她俩都跟过来了,送了口气。
“海超,从这里一直往北十公里就到了,再没有公路口了,相对安全。”班长轻松地跟我说。
“好的班长,不着急,我们慢慢骑吧,约的时间来得及。”我回答班长。
“班长,有没有跟女孩一起出来过呀?”佳慧笑着从后边喊着。
“没有,第一次。”班长回头老实地回答。
“海超肯定不是第一次吧?”佳慧盯着我。
“谁说的?我跟班长一样。”我赶紧表白,但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短丝袜女同学,那是个朦朦胧胧的感觉。
“海超,城市里的女孩是不是都会很开朗大方?”平时很少跟我说话的王丽,今天好像跟我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团支书,你问佳慧啊,她是城市回来的。”我转头大声回着王丽。
“她不具代表性,问问你的感觉。”王丽笑着开始追问。
“我不懂啊,毕竟我还小,没经历过,不懂女孩。”我说的也是实情,确实是朦胧的年代,青涩的年华。
王丽和佳慧在后边哈哈大笑起来,听口气是明显不相信。
“什么意思?我给你的感觉,很成熟吗?像是很有经历的人吗?”我转头问王丽。
“嗯~,反正感觉你跟班长不一样。班长是真不知道,你呢?”
两个女孩又一起喊着:“谁~知~道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班长,我真的给人感觉不真诚吗?”我转而跟班长聊着。
“没有啊,我感觉海超挺好的,实诚,义气!”班长转回头去替我说话了。
“哈哈,拉援军去了。”王丽说到。
“我们没说海超不实诚,可能长得太帅了的男孩子,会给人不安全的感觉。”王丽说。
“团支书,你这是变相夸我呗?”我转头笑着问。
“去去去!好好骑车。”佳慧灿烂地笑着,朝我喊道,“自我感觉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