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辈人都说自己是海南丢吗?”有个坐着等吹头的大连小伙说。
“对啊,我们大连人应该一多半都是烟海那边过来的。”
老六吹着头说。
“就是,这么近,坐一晚上船就过来了。”我接着老六的话说到。
大连口音跟烟海差不多,只是带了些微微的东北口音。基本上发音规律和烟海话很相似。
所以听他们聊天很亲切,像是在烟海,没出门一样。
后来跑的地方多了,我知道丹东的口音跟烟海更接近。
如果说大连话跟烟海话相似度80%,那么丹东话跟烟海话相似度就达到了95%以上。简直是一模一样。
跟山东的省会济南和省内经济老大城市青岛之间的瑜亮情结一样,大连跟沈阳也有些这种类似的情节。
在发廊里坐着,听了他们几个大连的哥们聊起沈阳。也是一脸的嫌弃和不屑。
老六说起沈阳哥们儿的发型和穿着打扮,都是跟着大连屁股后面学的。
我那会还没去过沈阳,只知道沈阳是个特大城市,想象中应该很大。
后来,真的跟沈阳也有了不解之缘,在新加坡留学期间,认识了一个沈阳女孩,结交了两个沈阳的兄弟。
在国外的日子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互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美好的回忆。
所以,我对大连和沈阳的印象都非常好,都有一些值得我挂念的哥们儿兄弟。
搞不懂为何两个实力接近的同省兄弟城市都会有这种情结。
从正面分析也有一种互相激励,互相促进的作用吧。
我和美东、老四,跟王辉的朋友们聊着,笑着,互相敬着烟,半上午就过去了。
我发现跟能说得来,三观接近的朋友聊天也是一种很愉快的休闲生活。
虽然大老远坐了一晚上船飘洋过海过来,除了去那家小店看了看外烟,基本啥也没干,一上午光聊天了。
但心里感觉挺充实的,听到了许多故事和以前不从听说的新鲜事,也结交了几个谈得来新朋友。
心情愉快,内心欢喜。下船早,睡得少,也没感觉出困,精神一直在亢奋状态,我们几个眼珠子都瞪得溜圆铮亮。
老六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客人渐渐少了。他也得以坐下来休息一会。
“中午让你徒弟看门,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王辉丢给老六一根烟。
老六可能忙了一上午,反应慢了,没接住,掉在地上了,沾满了头发茬子。
老六躬身捡起来,刚要吹吹抽。我拿出一盒万宝路走过去,重新抽了一根递给他。
“不要了,吹不干净。再来根吧。”我态度坚决地把烟递到老六眼前。
“好吧,谢了哥们,”老六接过烟,顺手拿起放在工作台剪子旁的打火机,点燃了。
“辉哥,你烟海的朋友都很敞亮,痛快人啊。”老六笑着说。
“那当然,我跟他,对了刚才人多没介绍,这是海超,”王辉指了指我,给老六介绍着。
老六赶紧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伸过来跟我握了握手。
以前握手都是真心实意的,热情洋溢,发自内心的。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从握手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状态,实不实在,装不装逼。
现在有些人,握手的时候伸过来,就只是跟你贴一下手面,意思意思,手指都不动。
像是一张隔夜的饼,冰凉冰凉的。而且心有不甘的样子,赶上直接别握手,别伸手,不更能装逼?
“行啊,那小东,你看门吧,有客人你也可以上了,手艺也可以了,就是缺乏自信。大胆点,仔细点,准没问题!”
老六跟旁边坐着的,一上午帮他给客人洗头的小伙子安排着。
小东是老六的徒弟,留着半长的四六分头,六的那边耷拉下来,挡住了半个脸。
看起来长的挺清秀的,“好的六哥,你去吧,不会给你丢人。”小东虽然是轻轻地说,但显露出了自信和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六抓起挂在衣服挂上的皮夹克,利索的穿上,“走吧?辉哥。”
我们去了王辉家门口不远的一家小饭店。
王辉把菜单扔给我,让我点菜。我看了看里面的菜还真的跟烟海差不多,也是海鲜为主,出了猪肉炖酸菜烟海没有,其他基本都一样。
更让我惊奇地是,菜单上居然还有焖子,不过写的是“大连焖子”。
“哈哈~焖子不是我们烟海的吗?啥时候跑你们大连来了?还改成叫大连焖子了?”
我一看就乐了。
“烟海也有焖子吗?”老六和王辉表情也都挺诧异。
“那当然啊,我们烟海满街都是,路边有些小铁皮房都是卖焖子的。”老四经常在市场上待,比较懂。
“哦,跟我们大连的一样吗?”王辉问。
“你们大连怎么做的焖子?”老四问。
“你们烟海的焖子怎么做的?”老六也反过来问老四。
老四对做饭,美食都比较上心,也确实了解做法和步骤。
两个人探讨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烟海跟大连的焖子基本差不多,也都是煎好了,放蒜汁和麻汁。
大概不同的就是烟海的焖子还要放虾油,更有味道,更加鲜咸。
经过大家七嘴八舌地分析,加上饭店老板的总结。基本得出结论,大连焖子是由烟海传过来的。
又经过了大连本地的改进,变了点口味,各有各的特点了。
饭店老板五十多岁了,是大连本地人,但爷爷辈是烟海人,所以我们双方一致认为他的话比较可信,比较权威。
“哎呀,从这个焖子上就能看出我们大连跟你们烟海渊源不断啊。”老六笑着说。
“对啊,百十年前应该都是一家人,对吧?”我也回应到。
“你别说,跟烟海的哥们儿还真的有缘分。”王辉就把我们认识的过程,包括火车上聊得很开心,到了烟海又帮他买船票。后来又陪们几个去公园玩的过程都跟老刘说了。
“海超这个哥们可交啊,烟海人不错,很实在!那今天得好好喝几杯!”老六一听也被感动了,点燃了激情。
岁数都差不多,都是青春似火的年龄,迫不及待地敞开胸怀,接纳五湖四海的朋友哥们儿。
那个年代真是内心纯净,没有那么势利,结交之前先看对方是干什么的,以后能否有用处,能否帮到自己。
完全没有这些考虑,考量标准就是说话投不投机,喝酒仗不仗义,从喝酒上就看出来一个人讲不讲义气了。
当然,美东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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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盘炒蛤,我心仪的老菜,其它几个都是王辉给安排的,因为我和美东、老四都没吃过猪肉炖酸菜,所以王辉还特意点了盆给我们尝尝。
尽管聊得很开心,但中午也没喝多。老六下午还要回店里,喝多了没法干活了,理发是个细致活,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们也就点到为止了,饭后我们就跟老六分手了,王辉说离晚上回家吃饭还早,去正儿八经的公园,景点玩时间又不够。
这样就商量着带我们去天津街转转,天津街是大连的商业区现在开了很多服装店。
王辉笑着说,带我们去溜达溜达,看看大连人的的确良褂子。
天津街离火车站很近了,逛完天津街可以去火车站看看,在大连火车站前照张相,留个纪念。
我们吃饭的地方离天津街也不远,王辉说咱溜达过去吧,路上说说话。
我们就跟着王辉,顺着路边,一边看着大连的街景,一边聊着天,倒也很惬意,根本没感觉到累,
“前边就是天津街了,”王辉跟我们介绍说,“大连天津街历史很悠久,大概始建于一九零几年,是大连商业发祥地,算到现在也差不多有百余年历史了。”
“哦哦,时间也不短了,我们烟海的海防寨和新世界商场差不多也这么多年历史了吧?”
美东小声问我。
“嗯,差不多,都是沿海城市,应该是商业起步时间都相近,其实烟海的开埠时间更久一些。”
我跟美东说。
“但后来烟海的铁路没跟上,胶济铁路修到了青岛,于是当年已经是个海滨都市的烟海,被还是一个小渔村的青岛没几年功夫就超越了。”
“大连的发展主要跟后来日俄占据时期也有很大关系,”王辉接着跟我们介绍说。
“强占的时期建了铁路,还有港口,大连的建市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洋鬼子侵略我们的历史”王辉甩了甩头发,愤恨地说。
“你对历史也挺了解的,喜欢看一些当地的历史典故是吧?”我问王辉。
“是啊,我刚就业在大连港,没事的时候,有个老工人就跟我讲大连港的发展,大连城市的发展。越听越气得慌!”
王辉气哼哼地说。
“对啊差不多,咱们烟墩山上不是也有过十几家外国鬼子的领事馆?”老四问。
“对对。大概是有过十七个国家的领事馆。”美东说。
“其实我感觉近代以来,在中国的历史上,没有哪座城市像大连一样,从诞生之始,就遭受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王辉掏出烟来要分给我们,美东摆了摆手,拿出一盒上海烟说,“来,抽我的!”
“你还有稀罕货呢?烟海还有这烟卖?”王辉惊喜地接过去说。
“这是我们过年那会儿去上海的时候带回来的,我留了一条,一直没抽。”美东笑着说。
“哦,我说呢,嗯,这烟不错。”王辉点上抽了口点点头说。
“接着讲啊,还没说完呢,”我提醒着王辉。
“哦,说到哪儿了?”王辉吐了口烟,挠了挠头。
“说到大连建市不容易……”我提醒王辉。
“哦,对,大连真是不容易,先是两次鸦片战争,英国人的军舰打过来,接着在甲午海战,日本人凭着海战取胜的势头把大连给占了。”
王辉抽了口烟又说,“然后就到了老毛子,沙皇老毛子的军舰打着保护大清国利益的幌子,有一年的冬天,我记不清哪年了,闯入旅顺口,并强租大连,在大连湾开埠建市。”
“嗯,清朝的时候,咱们国家太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受欺负。”我们几个听得都有了一肚子气。
“这还没完呢,接着在1904年,这我记得,日本鬼子发动日俄战争赶走俄国人,统治了大连40年,最后是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了,还是由苏联红军解放的大连,一直待到1955年5月才撤离。”
“这段,我从书上看到过,好像当初斯大林还想在中国建什么长波电台。”我跟王辉说。
“唉~,总之,大连解放前的历史真的是一部屈辱的发展史。”王辉叹了口气说。
“现在。大连厉害了啊,已经有了不少高楼,发展得比烟海好多了。”美东看着远处的褐色的高楼说。
“哦,那是九州饭店,目前大连的最高楼。”王辉自豪地说。
“比我们烟海工人大厦高,工人大厦也二十多层呢。”老四说。
我们在天津街没做停留,边溜达边去了火车站广场。
美东带的傻瓜相机,给我和王辉单独照了一张,然后我给他们几个也照了一张。
“咱们得照个合影啊,”王辉说着四处寻找着。
这时正好过来一位大姐,看穿着打扮很时尚,穿着长风衣,脖子上缠着围巾,挎着小坤包,穿着高跟小皮靴。
“大姐,大姐,麻烦你,帮我们照个合影吧?”王辉迎上前去。
“好的,在哪照?”大姐挺大方地接过去相机,端量着看了看。
“日本佳能的傻瓜相机,”大姐脱口而出,“跟我家的一样。”
“麻烦大姐给我们把大连火车站大连那两个字照上,”美东着急地说。
“好的,没问题,你们不是大连人呀?”大姐边半蹲着身子取着景,边问我们。
“哦,大姐,他们是烟海过来的,我的好朋友,我是大连人。”王辉赶紧笑着跟大姐解释着。
“是吗?烟海来的?我爷爷那辈就是从烟海过来的呀,现在老家还有好多亲戚呢~欢迎大家来大连玩~”大姐直起身子,跟我们招了招手,打着招呼。
“谢谢大姐,大连城市漂亮,人也漂亮~”美东大声说。
“嘻嘻~岁数不大,还挺会说话~”大姐又蹲下身子从相机里看着大连站。
“好了,都往一起靠靠,对,那个爆炸头小伙子,再往里靠一点,对,好,都别动了啊,笑一笑~”
大姐一路指挥着我们,“都听我口令,一~二~三!好了!都笑得不错。”
大姐直起身子,用左手扶着腰,右手把相机递给我们。
美东接过相机说,“欢迎大姐有时间去我们烟海玩玩,回老家看看!”
“好的,一定会去的,一晚上就过去了,好了,你们玩吧,我要走了~”
大姐说着把垂在身前的围巾往后甩回去,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在我们的注视下,迈着气质的步伐,哒哒哒地走了,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
70后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