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顺利地拿到了票,放下心来。去了候车厅,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感觉有些困了,闭上眼再眯一会儿吧。
可能是已经买到去昌河的票了,心里踏实了,一闭眼就迷糊过去了。比在火车上睡得香。
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睁开眼一看,本来安静空旷的候车厅有人满为患了,四周都是拖着大包小裹的人们,估计都是赶回家过年的吧。
有车站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手持喇叭喊着,“去往昌河的乘客排队检票了。昌河的!昌河的,检票了。”
“昌河,昌河!这不是我的车吗?”我还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昌河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腕看了看表,快六点了,赶紧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票来,仔细看了下,“嗯,对,就是这趟车。”
站起身来,背上背包,“劳驾,请让一下,我赶这趟车。”
嘴里一边跟前边的人客气着,一边挤上前去,“昌河的,我是去昌河的。”
我把票递给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拿过去扫了一眼,“快上车吧,就等你了。马上开车了。”
一台破旧的大客车,比从烟海回昌河时坐的那台更加破旧。
车上基本坐满了,没坐满的地方也被行李给占据了。
我看第一排坐了一个人,旁边位置放了一个黑提包。
“劳驾,请问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我低下头客气地问。
那人抱着胳膊在闭目养神,问了一遍,没搭理我。
我咳嗽了一声,又大声问了一遍。
他不得不听见了,缓缓地睁开眼,瞅了我两眼,又慢腾腾地说,“后边没地方了吗?”
说着转身向后看去。
“没地方了,麻烦你把包拿一下?”我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最看不惯这种“装的”。
那人有些不太情愿地把皮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谢谢!”我把背包拽到身前,一屁股坐下来。
因为座椅之间比较窄,我腿没地方搁,只能斜坐着,然后把腿放在过道里。
司机门打开了,一张黑乎乎的脸先进来了,然后是长得圆不隆冬的身体,“都齐了吧?”
一边坐上来,一边跟车下边的检票员大喊着。
“齐了,齐了,走吧。”检票员是个中年妇女,威严地拍了拍车厢。
司机按下按钮,听见“嗤”的一声,但门没动,司机又试了几次,“咦?刚修的,又不好用了。”
司机自己念叨着。
“哪位乘客帮忙拉一下门,谢谢。”
我正好腿在过道放的,就站了起来,伸手拉了一下车门,车门有了我的助力,哗啦一声关上了。
“好啦,谢谢小伙子,开车啦。”司机回过头去,开始发动车子。
跟门差不多,发动了两次才轰隆一声,启动起来了。整个车子都开始颤动,玻璃窗哗啦啦跟着响个不停。
我身上有限的一点肉也跟着哆嗦起来,痒痒的。
车子像年迈的老人一样,咳嗽了几声,浑身颤巍巍的,开始上路了。
“师傅,多长时间到昌河?”我大声问着司机。
“哦,得一个半小时吧,光市里这些红绿灯过去就得半个多小时。”
司机没回头,大声回答我。
“一个半小时,时间挺长,还能再睡会。”我心里想着,抱着背包,闭上了眼睛。
车上的乘客开始互相打听着,聊了起来,昌河县城不大,所以之间一打听就都认识了。
熟悉的家乡话,在车厢里温馨地洋溢着。使我不禁想起了老黑、班长、还有小义。
当然还有我的佳慧,佳慧的普通话听起来是那么悦耳,那么温柔。
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佳慧了,心里竟然还有些许紧张,想象着见到佳慧的场景,设计着见到佳慧时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感觉到自己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内心的欢喜已经遮掩不住了。
尽管只是分别了两个月,但就感觉像是许多年未见。我想象着佳慧的样子,会不会有变化。
而我自己的变化也是挺大的。两个月前对未来充满着未知,充满着迷茫。
现在已经自信多了,对未来有了较为清晰地想法和目标。
短期除了摆摆摊卖点外烟,再就是去海员俱乐部先当个临时工,我还是挺希望跟于晨一起工作的,很开心,同时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稍远点的目标就是出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开阔自己的眼界,丰富自己的内心。
车子走走停停,半路又接了不少人上来,过道里人也占满了。
我的腿不能全部放在过道里了,两边分开,勉强能找到位置放开,就谈不上舒服了。
反正也没多远了,再坚持一小时就到了。我心里想着,给自己打着气。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我这才哪儿到哪儿?想想河东高中时的宿舍生活,也能感觉出现在挺幸福的,最起码不挨冻。
车上人挤得满满的,温度还是不错的,当然空气质量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有了河东高中的一年艰苦生活的经历,此后感觉任何的艰难困苦都可接受,都可克服了。
这是河东一年的高中生活给我的最大收获。
我闭着眼,抱着背包,下巴抵在胳膊上,闭着眼打着盹。
打个盹醒过来就看看表,这样看了几次,时间就过去了不少。
离昌河越来越近了,离佳慧越来越近了。
本来刚安静了会儿的车里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这是到了昌河地界了吧?”
“对啊,是昌河了,前边不远就快到城边上了。”
“哎呀,快到家了。”
车上洋溢起归家的喜悦,分享着思乡的情结。
环顾四周的人们,脸上都争相绽放起了春天一样的笑容,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花骨朵。
当然我也没忘了感受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不停地向窗外张望着,尽管我对昌河县其实是不熟的。
但觉得窗外掠过的乡村和河流,景色都是那么雅致怡人,河水都是那么潺潺悦耳。
“到城里了,昌河县城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喊了起来。
“咱们在哪里停车师傅?经不经过大棚?”有乘客问。
“去汽车站,不经过大棚。”司机回答。
“师傅,前边路口停一下,我下车。”后边有人叫着。
“行!赶紧往前走,大家让让,赶紧挤过来。”司机慢条斯理地安排着。
(296)
汽车站还是公路边那一溜平房,司机把车开到车站的后院,踩下了刹车,车子颤抖着,“嗤”的一声,像是泄了气,停了下来,安静了。
“到站了,到站了,都下车吧!”圆嘟嘟地司机也打开司机门,跳了下去,双臂朝天,伸了个懒腰。
蹬门口几个乘客下车后,我也抱着背包,站起身来,弓着腰下了车。
啊,我又回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嗅到了佳慧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
我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了一下方位。怎么去河东高中呢?还有五六公里呢。
那个年代的县城,没有出租车,没有公交车,离了自行车,还真是寸步难行。
我切实感觉出来了自行车的重要性。
对了,我想起二叔和夏叔在城里开了个店。先去报个到,投奔一下,借辆自行车,然后再去河东高中。
主意打定,我背着背包大步走出了汽车站的院子。
可是大棚大概方位是知道,但具体怎么走,自己还真没走过,上次是跟着老黑去的。
好在,县城小。只要方位对,肯定能找到。
时间还很充裕,才刚刚八点。
汽车站门口也挺热闹,也是摆了好多小饭桌,卖小米稀饭的、卖茶叶蛋的、还有炸油条的。
先吃点饭吧,肚子有些饿了。买了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一碗小米稀饭,免费送了一碟疙瘩丝小咸菜。
看看疙瘩丝不那么抗拒了,反而有了亲近感,夹了几丝放入嘴里,慢慢嚼着,回味着岁月的滋味。
想起了到河东高中后,第一次吃咸菜丝,老黑去征用同学的,罐头瓶子里装的。
现在回想起来,在河东高中时所有受的苦都过滤了,剩下的都是美好,都是甜蜜。
就算那些苦,像是满床底的老鼠,透风撒气的宿舍,现在也都是当笑话跟美东他们说了,丝毫没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了。
在车站前的地摊吃完了早餐,我顺着公路往西走去。记得是走到共青团路再一直往北走。
我脑子里回忆着去年老黑带我去大棚那次的场景。脚下是速度越来越快,毕竟有焦急的心情催着呢。
昌河县城不大,东西和南北向各两条马路。公路在县城最南边,大棚是在县城的中心靠西北的位置。
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共青团路,顺着这条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再往北不远就是了,记得大棚是在路东。
走着不错,原来下车还感觉挺冷的打着哆嗦,走着走着,居然微微冒热汗了。
昌河比烟海要冷,那种干冷,但是没下雪。
路两边,还有些附近村里堆的玉米秸,一个圆墩一个圆墩的,上面遮的麦秸杆做的帘子,围着圆墩一圈一圈也是麦秸杆做的帘子。
鸡被狗追逐着,呼扇着翅膀,尖叫着,连跑带颠地冲出可胡同口,在马路上刹了车。
回头看着蹲在胡同口,伸着长舌头,哈着气的狗。
狗瞅了鸡一眼,不屑的低下头,趴在太阳地里,开始沐浴阳光,享受生活。不再搭理鸡了。
鸡却回头小心翼翼地想从狗的身边路过,但又没那个胆,鸡头一伸一伸,往回溜达两步,看见狗抬了抬头,赶紧又掉头跑回来。
我不再看鸡狗斗了,其实我已走出很远。还在隔一会而回过头去,观察它们,也是够闲得慌,还是稚气未脱?
不是一直感觉自己是大人了吗?怎么还做这种孩子般的举动?我在心里暗暗自责,警告着自己。
脚下重新发力,过了路口,果然如我所愿,老远就看到了大棚高高的仿制牌坊了,“中关街市场”。
我欣喜地小跑起来,奥秘大棚西头进去,凭记忆的位置向二叔的门头找去。
看到了,二叔的门头开着。门口有个人躬着腰在洗刷着什么。
又走近了,那人也站起身来,“小义!”我大叫起来。
小义听见了叫声,转过头来,茫然地找着,看见了我,小义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超哥!”小义也高兴地大叫着,挥着手向我跑了过来。
“小义!哈哈,没想到吧?”我双手把住了小义的肩膀,晃了两下,“两个月不见,好像长高了!”
“超哥,想死我了,你怎么回来的?”小义热切地望着我。
“我坐火车回来的。看看二叔二婶,还有你!”
“快点进来坐吧。外边冷。”小义说着拉我进了门市部。
“怎么就你自己在啊?”我看门市部里空无一人。
“现在,我每天在这里值班,看门头。俺爹和夏叔赶大集的时候才过来。”小义解释着。
“哦,行啊兄弟,你现在成掌柜的了,哈哈。”我在门市部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跟上次来变化挺大。
加了一个布帘子,掀开看,里边是个钢丝行军床。
外面还是那排连椅,不过连椅里面靠墙的那块原来的空地,放着一个小橱柜,上面有菜板,还有炊具和筷子碗碟。
“这是把厨房也置办上了。”我回头问小义。
“对啊。超哥。不能总买着吃,平常自己可以做点菜,热个馒头,下锅面条吃。”小义笑着说。
“坐下喝水吧,超哥。我刚刷好的茶壶,茶杯。”小义回身从门外的盆子里取出茶具。
“好的,喝杯水,兄弟俩聊聊,歇歇,我也走累了。”我把背包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超哥?怎么有时间回来了?放假了?”小义一边往茶壶里放着茶,一边问。
“嗯,放假了。想你们了,过来看看。”我继续环顾着四周。
“对了,小义,这里有辆自行车没有?”我想起去河东高中的事。
“有啊,我骑着一辆,这里不能老放着驴车。”小义看着我憨厚地嘿嘿笑着。
“好!一会给我骑骑,你晚上回龙家庄吧?”
“我没事就不回去了,在这值班。不过你回来了,我得陪你回去。”小义回答。
“你想骑车子去哪?”
“我要去趟河东高中,看看同学,傍晚回来。”
“行,超哥。先喝点水,歇歇再走吧。”
70后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