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292)蓝色多瑙河

火车票已经买了,放下心来,就等着见到思念了两个月的佳慧了,美美地睡了一觉。

睁开眼的时候,爸妈都上班去了,小溪还没放假也上学去了,家里剩了我自己。

昨晚回来已经跟偷偷妈妈说明了情况,考完试也没事了,就先回来了。

买好了今天的票去鸢亭,从鸢亭去昌河,回去看看二叔。

妈妈尽管有些担心,但看着我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又高又壮,也就认可我是大人了。

但还是嘱咐我,“别看你人高马大的,但社会阅历和智商还是学生水平,还是孩子,遇事遇人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嗯嗯,我明白,我上不了当,受不了骗。”我笑着不以为然。

“哼,上当就晚了,多注意点。玩两天就赶紧回来,快过年了,不好买车票。”妈妈又嘱咐了几句。

我还特别让妈妈等我走后再跟父亲说,以免不同意耽误了我的行程。

妈妈勉强点了头,回屋看电视了。

想想昨晚这假请得还算顺利,我吹着口哨,开始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可拿的,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已经装好了妈妈给二叔准备了一瓶白酒,一盒茶叶。

一会自己再出去买点烟海的特产,烤鱼片给佳慧带着当礼物。对了再去趟美东家,拿几盒外烟给二叔尝尝。

想了一会,光带点烤鱼片吃了就没了,表达不了长远的念想。

坐在写字台前,拿出佳慧的照片看了许久。贴在唇上一下,夹回了笔记本里。

对了,有了,我看见了这个笔记本,大红色塑封皮,是我小学参加全市三好学生代表大会时获得的,一直当作珍宝藏在我抽屉的最里端。

佳慧的信、照片、还有那丝秀发都藏在这个笔记本里。

我把这个笔记本送给佳慧吧。我赶紧又找了笔记本把佳慧的东西都夹到那本里。

把这个珍宝笔记本取了出来。应该写点什么吧,我想了想。

我找出钢笔,先再空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练了练,熟悉了一下。

然后打开笔记本,翻过盖着获奖证书那一页,在空白页上写下了:

送给我思念的佳慧。

——海超一九八八年二月四日

又如父亲房间找了一个大牛皮纸袋,把笔记本装进去,放进背包里。

这回行了,我心里想着,就差去美东家拿两盒外烟了,然后让美东陪我去买点烤鱼片。

嗯,下午去摆摊,晚上我就开拔。安排得还挺紧凑的。显得自己很有正事干,很充实的感觉。

在大立柜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发型,其实也没啥整理的,平头。右手摸一摸就行了。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离开学校了,是不是也该留个发型了。喜欢齐秦的狼头,或者是中分。

想了想,还是长中分好看,显得头发比较飘逸,对,先把头发留起来吧,我打定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不理发了。

给妈妈留了张纸条,告诉她,我直接走了,过两天就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然后斜背起背包,出了门,没有骑自行车,一路溜达着去了美东家。

天气不错,艳阳高照,在阳光下,感觉不那么寒冷了,冬青丛中的残雪也开始融化了,浸得泥土看起来湿湿黏黏的。

在美东家胡同口有一家小书亭,老板是一位腿脚不利索的残障朋友。有时会经常去买本书看。

我喜欢看中篇小说,《啄木鸟》《十月》《收获》,另外最喜欢的还有军事和时政方面的。

晚上坐火车很没劲,窗外黑黑的,啥也看不到。我决定去买两本书,留着上火车看。

书亭内内外外摆得满满的书,挂的也到处都是,因为获取信息渠道有限,那是个书籍市场极大繁荣的年代。

那时,电视节目不是每天都有。而且除了新闻联播,各省新闻,电视上也没有其它新闻栏目了。

报纸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公家单位可以订阅。

大多数老百姓家里只有一份《广播电视报》,还是一周只一期。

这张《广播电视报》基本这一个礼拜,传阅过来,翻阅过去,到周末就已经零散了。

那是个喜欢看书的年代,没事的时候,每人手上都会持一本书看着,而不是现在的手机。

我买了一本《啄木鸟》,一本《小说月报》,来回路上都够看了。

塞进背包里,往美东家走去。在楼道里就隐约听见美东的吉他声了。

美东其实是个挺安静的人,没人找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弹吉他。

所以找美东很好找,基本都在家,一找一个准。

“背着包来了?呵呵,这是一就不打谱回家了。”美东开了门。

“嗯,省得来回折腾了。”我进了美东房间,把背包放在地上。

“对了,我想拿两盒烟,给我二叔当个礼物。”

“行啊,想要啥牌子?”美东一边问,一边打开写字台下边的橱柜。

“万宝路比较缺货,就不拿了。拿一盒云斯顿,一盒长箭吧。”

“行。”美东很麻利地帮我找了出来。

“给我记着账,下次算账时扣掉。”

“不用那么仔细,算咱俩的就行了。公用了。再给你多拿一盒云斯顿吧,路上一旦有个用处,另外两盒,一盒算你的,一盒算我送二叔的。”美东摆摆手,不在意地说。

“还想买点烤鱼片,一会陪我去海边的红卫市场看看吧,那边好多卖海产品的店。”

“行啊,正好去火车站顺道。”

“那一会也快到中午了,午饭怎么解决?”我看了看表。

“你想吃什么?”美东一边问一边开始盘算。

“没啥特别想吃的了,这段时间回来各种想吃的吃了不少了,味蕾都满足了。”

“哈哈,刚回来时那种饿唠唠的状态没了?”美东笑着问。

“嗯,刚回来时,真是什么都想吃,在河东高中吃了一年馒头+咸菜的精品套餐。”

“这样吧,不都是送行的饺子嘛,咱俩就门口四合院饺子馆吃两盘饺子吧。”美东提议。

“行,他家的饺子确实也挺好吃的,还快,吃点大白菜馅的。”

“嗯,不着急,这才十点多,先听会儿录音机吧。”美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还是老朋友的歌吧,美东找出齐秦的磁带推进录音机卡座里。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

留下来留下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

花开的时候就这样悄悄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

太多太多牵挂值得你留下

花开的时候你却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

(292)

吃过了水饺,也买了烤鱼片。一路美东骑车带着我。

突然发现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没了太阳,抬头看看,乌云上来了,感觉这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起来了,小北风吹得冷飕飕的。

“什么情况?这是要变天吗?”骑着车的美东也感觉出来了。

“嗯,风也起来了,开始冻人了。”

“对啊,冻得耳朵疼。”美东一手握把,一手捂着耳朵。

这时,空中果然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在空中转着圈滑翔着,落了下来。

“下雪了,这还怎么摆摊?把烟都湿了。”美东扭头喊着。

“先过去吧,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一会就不下了。”

“我看够呛,看这天阴的。估计是要下一场大的,咱们烟海真是雪窝子啊。”

“对啊,上一场雪还没化利索,这又补上了。”我在后座念叨着,“不知鸢亭下不下雪,别耽误往昌河的车。”

雪像是在故意验证我俩的担心,越下越大。本来不大的雪片,渐渐变密,变成了雪雾,雾蒙蒙的,

地面很快就成了白色的了,身上也落满了雪花。没有美东在前面挡着,我身上落的会更多。

“这雪下的,有点看不清路了!”美东大声喊着。

“我下来吧,咱俩推着走吧。”

“别着急,前边好像就到海员俱乐部了,再坚持蹬两下。”美东喊着。

“好的,小心点,咱们先去找于晨玩会吧。”我也尽量大声喊着,以免美东听不见。

终于,顶风冒雪到了海员俱乐部门口,我俩下了车,美东转过身来,已成雪人。衣服前边已经粘满了积雪。连眉毛上都是。

“哎呀这大雪,这是不打算让你走了。”美东边拍打身上的雪,边跟我打趣。

“赶紧进去吧,暖和暖和。”我先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暖和,真暖和。”美东一进门就嚷起来。

我俩在门口使劲跺着脚,把鞋上粘的积雪震下来。

然后又互相拍打了一下后背的积雪。大厅里很暖过,留在身上的雪花不一会就化了。身上则变得湿漉漉的了。

我把背包拿下来,想拍打一下上面的雪,发现除了些水渍,已然没了雪花的踪影。

门口的女孩不是王琳琳,以前没见过,向我俩走过来。

美东赶紧指了指里面的大厅,“找于晨。”

“哦,好吧,于哥在里面,里边请吧。”女孩如王琳琳般,也很有素质,很有礼貌。

海员俱乐部是那个年代少有的涉外单位,工作人员的层次都比较高。再就是多多少少都能说几句英文。

大厅里也没人,于晨在吧台里跟于晴说着话,看见我俩进来了,老远就打招呼。

“怎么下这么大的雪来了?”边说便从吧台里迎了出来。

“于哥,我们本来没打算进来,想过去摆摆摊,被雪赶进来了。”我苦笑着说。

“哦,怪不得,这雪下得挺突然,我中午出去吃摔面,大太阳还挺好的。回来一会,就看见外面开始下。”

今天下雪,大厅里一个外人也没有,正好有机会转着看看。我和美东溜达到一进大厅左侧摆的那架钢琴边。

我掀开盖子,“想听什么曲?”我一本正经地问美东。

“我最喜欢的钢琴曲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美东也挺配合我。

我于是很严肃地坐下了,摆好了姿势,然后随便摁了几个键,做出陶醉状。

“嘻嘻~你俩搞笑呢?我还以为你真会弹呢。”于晴“噗嗤”笑了出来。

“嗯,还没来得及学习。”我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让你俩笑死了,让于晨弹一曲,于哥弹得可好了。”于晴一脸憧憬的样子看着于晨。

“于哥还会弹钢琴呢?真厉害,给我们弹一曲吧?”美东忍不住先赞了起来。

“谈不上好,只能说不走调吧。”于晨一如既往地谦虚。

“快点嘛~快弹吧,我想听~”于晴有些撒娇的样子对着于晨。

“看样,很多情况我们还不了解啊。”美东在我身边捅了我一下,悄声跟我说。

“弹一曲吧,于哥。”我鼓起掌来。

“对,鼓掌欢迎~”于晴也拍着两只小胖手呼应我。

“好吧,献丑了。今天没人,不怕丢人了。”于晨自嘲着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

双手放到琴键上,先随便弹了几下,大概是找找感觉,或是听听音准。

然后双手各自找准了位置,抬头,挺胸,深吸了几口气。

然后弹了起来,我不懂音乐,但也看得出动作很熟练,弹出来的音乐也很流畅。

很熟悉的曲子,但我叫不上名字。

“《蓝色多瑙河》,世界名曲,弹得真不错。”美东还是懂一些音乐的,可以听得出来。

“真好听,”我看着窗外的飞雪,在曲子的衬托下,那些雪花飞舞得都有了节奏,越来越有美感。

窗外的雪花也像是有了灵性,听到了这钢琴声,在空中飞舞得越来越欢畅,跟着钢琴曲飞扬,飘落。

于晨的头也随着曲子有节奏得摇摆着,于晨的三七偏分,头发也跟着乐曲,飞扬起来,跟窗外的雪花也有了约定。

“太棒了!”一曲弹完,于晴先鼓着掌,尖叫起来。

我和美东也是发自内心地狠劲鼓掌。

“轻点,轻点。”于晨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小点声,别把领导招来。”

“于哥,你真是多才多艺啊。有空教教我吧,钢琴弹起来确实太美了。”美东凑近于晨很虔诚地问着。

“别这么客气,我就是弹着玩。水平有限,人家懂行的一听就听出来了。野路子,哈哈。”

“我也不想学成什么样,能弹一曲《蓝色多瑙河》就行了。”美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70后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