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佳慧的信,本来心里像是满天乌云,黑沉沉地压着,好像突然被太阳撕裂了一道缝,洒进来了和煦温暖的阳光,心情也感觉好了些。
我赶紧重新坐回写字台前,把佳慧的信取出来,打开台灯,对着台灯照了下,看准了里面信纸的位置。
然后揪住信封一角使劲向下甩了甩,顺着空出来的边,仔细撕开,把里面的信瓤取了出来。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像是马上要跟佳慧面对面一样。心跳的声音,我自己都能听到。
就像是当初佳慧趴在我的胸前,一边感受,一边说的那样,心跳的很快,那么有力量。
轻轻地打开信纸,怕一不小心碰碎了那感觉,铺开后,没看。
先静了会儿心,深呼吸了几下。才看到了久违了的佳慧。
想念的海超:你好。
班长和王丽送来了你的信,才让我有了重新回到学校的动力。
从你走后,我就感冒发烧,持续了好几天,也对学校有了抵触感,感觉一去就空落落的,后边座位没了你,我像是没了依靠。
我发电报给我爸了,让他接我回西宁。我想远离这里。换个新的环境,没有你印记的环境。
我受不了每天脑子里都是你,而又见不到你的感觉。
昨天,王丽陪我聊了好长时间,现在心情感觉好多了,加上终于看到了你的信,就像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了。
你的照片一直在我的枕头下面,陪着我度过你走后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海超,我们本就不该认识对吗?更不该相恋,我的心都让你带走了。
王丽劝我如果真的想见你,还是要回到教室好好复习,考到你身边。
海超,你希望我考到你的身边吗?回青海往这边考好难的,不过我还是想努力试一下。
你会祝福我吗海超?你最近怎么样?还在读书吗?不管你以后如何选择,都要做有责任感的男人。
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因为我爱你。
我已经回学校上课了,以后每天不上晚自习了,早点回家,免得你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王丽和班长都对我很好。
我爸爸来电报说,春节回来过年,过完年给我办理回西宁。
我回去西宁前,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希望你一切都好!
想你的佳慧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
啊,佳慧身体好起来了,已经回学校了。看完信,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而且知道佳慧还在河东高中,没有远离我回西宁,说明我们还有相见的可能,而且佳慧也很想念我,也在期待着回青海前能再见到我。
我忍不住打开信,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把信纸贴在鼻子上,使劲嗅着佳慧的气息。
啊,好熟悉,好想念的味道。
怎么给佳慧回信,怎么答复她。我要好好想想,我当然恨不得现在就坐车去河东。
我把信纸仔细地塞回信封里,然后放到抽屉最里端。我兴奋地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算计着自己啥时候能有机会去一趟河东高中。
我要写信鼓励佳慧好好复习,一定考上大学。当然如果能考到烟海来,那最好不过了,我们还会有美好的未来。
这样想着,心里豁然开朗,乌云散尽,迎来了明媚阳光。
我已经在迫不及待想,假如家会考到烟海来,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我要带她去哪里玩,如何让她熟悉了解烟海。
学习上我已经给她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了,我自己都不想读了。只能精神上给予佳慧支持,剩下的就是物质了。
我要积极地为物质积累做准备。我又想起六哥说的外汇券了,是时候找美东聊聊了,看看他的想法。
单打独斗,总也比不上兄弟齐心吧?何况现在是一点经验和积累都没有的时候。
看了看墙上的“北极星”,时间还早,不到八点。去美东家一趟吧。
主意打定,我穿上羽绒服出了门。
“妈,我去趟美东家,跟他商量点事,我早点回来,放心吧。”我跟妈妈大声打着招呼,然后提前把妈妈需要嘱咐的也都说了。
“哦,早点回来!”妈妈在屋里看电视。
“走了。”我带上房门,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楼。
一路上都能听到鞭炮声,各家各户都在选日子过自己家多出来的一个年,求个吉利。
那个年代,尽管没有网络,没有微信,但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丝毫也不亚于网络,有时传着传着就变种了,出来各种各样的说法。
在不太统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感觉到年的脚步已经“咣咣”地迈近了。
年是一道分水岭,年是一道分割线。不管以前如何不堪,不管以前多么艰难,也不管以前多么不顺。
只要到了过年,中国人都会有一个新的祈愿,希望新的一年旧貌换新颜。好运多多,幸福陪伴。
我也正有此意,也在积极地划着自己的分割线。新的起点,新的目标,新的彼岸。
人的一生有无数条起跑线,
只要敢于开始,此时就是你的起点。
我已经从心里做好准备,从零开始,过了这个年,就是我的新起点。
我一路想着心事,给自己打着气,不知不觉就到了美东家。
我进去时,美东在聚精会神地看书,确切地说是一本杂志《健与美》。
“改变策略了?开始看书了?能看进去吗?”我跟美东打趣。
“嗯,刚开始是看不进去,比较专业。不过看着体型锻炼得真不错,也想尝试一下。”
美东说着放下杂志,把右胳膊曲起,让我看看他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和三角肌。
“上个礼拜还没见你锻炼,啥时候开始的?”我疑惑地问。
“已经三天了,你看怎么样?是不是大了?”美东还在展示着,自己怎么看怎么有变化。
“你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最起码也得一个月才有明显变化吧?”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你不知道刚开始锻炼,就跟刚学会自行车似的,天天都想练练,每天都想有变化,有进步。”美东着急地说。
“怎么想起来,要锻炼了呢?”
“嗯,我觉得我太瘦了,太单薄了,唐晓红也成天说我跟杆儿似的,跟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说现在女孩儿都喜欢大体格,高仓健那样的。”美东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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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想跟你商量。”我坐下说,脚边有个哑铃,我顺手握起来,举了几下,“哈哈,真挺沉呢!”
“嗯,加点重量,容易出出成绩。啥事?说吧。”美东接过去哑铃,自己继续曲起胳膊锻炼着。
“我六哥跟我说,现在倒点外烟比较来钱,对于我们刚开始做买卖的也简单些。”
“对啊,现在抽外烟的越来越多,买不着都。万宝路我姐那边也快断货了,你看我这不开始抽良友了。”美东指了指桌子上的烟。
我把那天六哥跟我说的有关于外烟的购买渠道和价格差,还有外汇券的作用都跟美东说了一遍。
“对,确实是个路子,你六哥也能帮帮咱更好,外汇券我想想办法,跟我姐提提,看能不能帮我们搞点。”美东一听也很感兴趣。
“我六哥说烟墩山下老邮局就有兑换外汇券的黑市,明天我们去看看?打听一下行情?”我跟美东提议,
“行啊,先去看看多少钱,怎么个兑换法。我姐一般都是平价换的,客人都用外汇券。”美东也想多了解一下。
“咱们这次寒假去上海,也可以看看上海有哪些烟咱这边没有的,带点回来。”在这一点上,美东也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对,我也想到了,反正也是去玩,一就带点什么回来把旅费赚回来。”我也赞成美东的想法。
“明天,我们也去友谊商店看看,都有什么外烟卖,外汇券多少钱,了解一下。还有火车站那附近的小商店,也有很多卖外烟的,都去看看。”美东边思索着边说。
“对啊,去火车站那里看看,那里人流量大,南来北往做生意的多,出门在外,不在乎钱。以后我们可以考虑去火车站附近卖。”我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对,海超,你说得对。应该去火车站那附近找机会。”美东点点头。
“好久没去火车站了,小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礼拜天从暗河那边翻墙头进去火车站里边玩,看绿皮火车。”我还是很有火车情结的。
“小的时候,火车就是代表着外面的世界,因为通往不同的城市,而那锃亮的向远方延伸出去的轨道就代表着我们对远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我跟美东聊起了自己的火车情结。
“对啊,我也一样,那年去北京,两年前了吧,是我坐火车去过的最远的城市,真是开了眼界。”美东笑着说。
“嗯,这次去上海,会比北京更远一些。中国的两大城市,我们是应该先去看看,长长见识。”
“对了,刘超明天能来不,还挺想他的。”说起了去北京的事,我想起了刘超。
“刘超跟咱俩不一样。他快考试了,还要抓紧复习明年考大学。我们是将要踏上社会的人了!”说着。美东直起了腰杆,挺起了胸脯。
“是啊,不知道我们即将踏入的社会,来迎接我们的是绚丽多彩还是荆棘密布,是鲜花还是跟头。”
“什么也不怕!我们有本钱啊,我们年轻啊。跌了跟头,再爬起来就是了,别怕。”美东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
“对!年轻是我们最大的本钱,也是唯一的本钱。”我点点头。
“什么事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反正得做好吃亏的准备。”
美东拿起桌上的良友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柴换成了一次性打火机。变化和发展无时无刻不在。
“在二十六中怎么样?还习惯吧?我看不错,很快有了倩倩。”美东吐了口烟圈,笑着问我。
“唉,今天就在考虑这个事,害愁啊,我想过了春节就不去上学了,下学了。”我把心里所想跟美东说了。
“嗯,你不一样啊。大姨大叔都时本科大学生,你现在连高中也不念了,是挺麻烦。家里能通过吗?”美东在替我担心。
“肯定不能那么容易。我就是犯愁怎么跟家里讲。但不讲,再上一年纯是耽误功夫,心思已经不在学校了。”我跟美东实话实说。
“我也知道,就是也替你惋惜,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再说,干什么,不是位人民服务?开心点!”美东看我愁眉苦脸的,故意逗我。
“嗯,我没事,我已经过了自己的心理关了。就是担心我爸。”我慢吞吞地看着美东说。
“不过小溪学习挺好的,在学校是学霸,看来重点大学是问题不大。我爸妈心里还能舒服点,我也好说话点。”
“对啊,一家出一个大学生就行了,你像我跟我姐,一个大学生也没有,不也这样了?我妈说,都能健健康康的,好好过日子是最好的。”
“嗯,大姨说得对,不过我们这么年轻,该争取的还是要去努力争取。努力了,实在不行,老了也不后悔,尽力了。”
“那当然,明天我们就开始筹备,准备大展宏图,大干一场!”看到美东心气十足,也鼓舞了我。
“对了,我六哥答应我了,说他以后抽的烟全从我们这里拿,他一直抽万宝路。”
“太好了,那刚开始我们的资金流动就会快一些。省了好多事。”美东听后很开心。
“不止如此,我六哥还说他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个倒外烟的朋友,我们可以多一个渠道。而且他买烟先给我钱。”我笑着说。
“你六哥真是帮你,有六哥相助,希望我们可以走得顺利一些。”美东搂着我的肩膀说。
“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我握起了拳头,准备跟美东相碰。
“对!我们磕头的时候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美东说着也握起拳头跟我轻轻碰在了一起。
“来,我们听个歌吧。”美东走到桌子前,开始翻找磁带。
“想听什么歌?海超。”美东回头问。
“再听听齐秦的吧,《外面的世界》。”我随口说着。
“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美东边哼唱着边找着齐秦。
70后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