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时只能用重要的奖项都在后面压轴来安慰自己。
也有好处,至少不用那么紧张了,“你说,这颁奖礼啥时候完事啊。别耽误晚上吃饭啊。”
裴幼清侧脸看了一眼,“我又没参加过,哪里知道。”
“那聊会天呗,怪无聊的。”
“你安静会成不成。四周好多人呢。还有摄影机,听说还是直播。难不成你想上头条?”
“咱手机聊啊。只要演技好,演啥像啥样。”
“无聊。”
“别啊,尬聊也陪我一会啊。”
裴幼清撇了没话找话的某人一眼,直接连茬都不接,省的他顺着话茬编本。
“哎,早知道吃饱点再来,现在饿着肚子也睡不着啊。要不然,饿晕其实也行。”
“我这有块巧克力,你吃不。”
“你还随身带巧。。”
正闭眼试图神游九虚的赵守时听见压低嗓音的一声,下意思的应了半句,才醒悟说话的不是裴幼清。
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邻座。厅里本来就黑的要命,这货还为了凹艺术范戴着个帽子。
虽然看不到这位的脸,但赵守时非常自信不认识这位,或者说赵守时基本就不认识圈里的人。直接婉拒,“谢谢啊,不用了。”
“行吧。”这人一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还给解释了两句:“你别误会啊。主要是我有低血糖,身上一直带点小甜食,刚才听你说要晕,我才开口的,你别误会啊。”
“谢了哥们,我就是说句玩笑话。”
谨记出门在外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的赵守时把手伸向这人,表示善意。
这人一愣,还是伸出手来,于此同时,还把帽子给摘了下来,“客气了。”
赵守时一懵,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渤ber哥?你也来了啊。”
不怪赵守时蒙。主要是这人吧,一头披肩长发,下巴修着精致的小胡子。满是艺范,但遮掩不住这幅丑帅丑帅的尊荣啊。
忒像青岛小哥黄渤了。
这人又一愣,好一会才道:“青岛老乡?不过你认错银了,我叫耿浩,小音乐人。”
赵守时直摇头,语气遮掩不住的兴奋,“名字就是个符号,叫什么名字不吃饭。你说对dei不对dei。我叫赵守时,是个小破台的小主持人。
在三亚这场碰见青岛老乡,这是缘分啊。不过,你现在这是专职搞音乐吗?”
“瞎玩,瞎玩。跟朋友组了个小乐队,全国各地跑,混口饭吃。”
赵守时调笑道:“谦虚。都来参加金曲大赏了,就算不是业内有小名气,那肯定是潜力十足。乐队常在哪演出,晚上没事,我去捧捧场。”
“过奖,过奖。”
其实哪有名气啊,什么潜力十足,固定表演场合啊。不过是混迹于酒吧、企业年会,偶尔可以很荣幸的参加下拼盘演唱会里的小乐队而已。
年底嘛,是冲击kpi最关键的时机。明年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就看这两月了。
叫什么名字都恰饭,前提是你得有钱。
要是没钱,你叫欧阳富贵,东方吃饱都没用。
要是有钱,你就算叫王钢蛋。陈二狗,王铁柱都可以流连于星级酒店、高档会所。
耿浩肯定赵守时不认识自己,可他认识赵守时啊。要不是脸皮薄,他都想去参加好声音。
这一捧,就有点晕,挠着脸颊说道:“对了,你不会就是那个有提名的赵守时赵老师吧?我听过你的歌,真的不错。”
“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违心话的赵某人脸上笑的相当得意。
“咳咳咳。”轻咳几声的裴幼清扯了下某人的衣角。
赵守时问:“咋了?”
裴幼清摇头不语。
赵守时继续跟耿浩说道:“咱继续聊。我觉得浩哥你倒是很有喜剧演员的天赋啊。要是觉得音乐圈混的没意思,咱也可以去影视圈玩一把跨界。”
“横店龙套三年,没出头。”
怪不得,赵守时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耿浩这个名字。估计这位是没有贵人扶持,想进娱乐圈,都找不到门在哪。
赵守时惋惜道:“横店群演哪有出头的。大多是些混日子的横店大神。你要是有想法,我圈里倒是有几个朋友,要是有合适的机会,肯定给你留意。实在不行,明年你来参加好声音。。。”
“等会!”
说到这,赵守时仔细打量起耿浩来。这丑帅丑帅的脸,要是不强凹艺术家的范,喜剧这碗饭吃到饱。
再者说,还等什么合适的机会啊。眼前不是就有一个。那就是秀念师兄啊,这个角色的戏份不是很重,但作为入行角色还是挺加分的。
咱就把秀念师兄当场消灭,让黑皮师兄上线。
到时候,咱们也打造个守时宇宙。
当然,赵守时虽然被人称为赵老师,但真的还没高尚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地步。
主要是他自认把章勋得罪的死死的,自己只要一露面,真的很有可能被灭口。这让他不敢回海口。
心中有了主意的赵守时邀请道:“我有个朋友正在海口拍戏。就章勋,章谋的儿子。他给我留了个角色。但我最近挺忙,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
“章谋?”
耿浩的眼睛满是忐忑与期待。这年头有人不认识赵守时,有人不认识耿浩,但谁不认识章谋啊。
“不是章谋,是他儿子。”
“别说他儿子,他孙子也行啊。”
“你能不能小点声,都听不清台上说话了。”
无所谓语气的赵守时调笑道:“宝贝乖,就台上颁的那些奖项,听不听的有什么吖。我跟浩哥虽然刚认识,莫名觉得有些投缘。。”
“到最佳编曲了。”
“哦,那倒是挺重要的。”
主动收声的赵守时小声解释一句:“浩哥,咱等会再聊,我先去拿个奖。”
这话乍听有点膨胀。但你要仔细一品,还真的挺膨胀。但事实摆在这里呢。
你听,你细听。
第十八届金曲大赏最佳编曲获得者是不为谁而作的歌,赵守时。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欢庆赵守时同学得奖。
赵守时很稳,按照电视里见过颁奖礼获奖者的姿态,起身假模假样的整理下西服,与身边人一一拥抱。
对了,脸上也没忘记露出激动与惊喜的表情来。这演技,别的不敢说,至少比baby高一个v。
上台,领奖,一气呵成。
扬起手中纯铜打造分量非常重的奖杯,赵守时附身道:“谢谢大家的厚爱。”
言罢,赵守时便准备往台下走去。
眼看赵守时要走,主持人连忙招呼:“请留步。”
他本来站在一旁等着听一段冗长的获奖感言,谁想自己刚站稳,传闻业内第一快嘴的这货却要走?
那怎么行,咱可是直播。要搁网友眼中,那还不得吵翻天?
赵守时转头,满是疑惑,“还有其他环节吗?”
主持人没有理会赵守时,而是对着舞台下解释:“刚才赵老师的发言有点简练,其实很正常。大家都知道主持人的职业就是说话。但下了舞台的我们其实话非常少。
就像喜剧演员下了舞台后基本都沉默寡言一样。不过,我们不爱说话,但爱采访啊。下面请让我以同行的身份采访下我们的赵老师。”
稍稍一顿,主持人手一挥假装眼前有堵墙,“赵老师,看到这一墙的弹幕了吗?这是数百上千万观众正通过企鹅直播跟赵老师打招呼呢。”
“哦,是么。”端正坐姿的赵守时招了招手:“企鹅网的观众们好。有人可能认识我,肯定还有很多人不认识我,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下。
我是赵守时,主持人行业里面的一个小学生而已。
主持人里我未必会是最好的,作家里我未必会是最好的,唱作人里我未必会是最好的。大家好,我是未必会。哦不,我是赵守时,对不起,稍稍有点捧场,容我下场放放气就好。”
“赵老师可真是。。。幽默啊。”
主持人也有些为难,好半晌才想出形容词的他继续采访:“谁都没想到今年秋天一档好声音横空出世。我不知道别人如何认识的赵老师,反正我是因为这档节目才知道的这个同行。
只是没想到,咱的同行竟然还会写歌。最关键的是还写的那么好。不为谁而作的歌可是我歌单里播放频率最高的一首歌之一。这首歌里面有很多故事,跟我们分享下创作经验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分享的,只是生活中的点滴积累。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台主持,听众向我分享过无数的故事。
孕妇在马路上破了羊水,有医生挺身而出,有无数无名路人背对着组成一堵人墙。有学生在学校被欺凌,同学勇敢的站出来揭露不公。
有人车祸被压在车底,是路人用双手把车抬起来,然后把人送去医院。有医生的父亲在自己工作的医院里去世,只咫尺之间的距离,他都来不及去看最后一眼,因为他正在进行一场手术。
手术台上的他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下了手术台的他也只是个天塌了的人子。
一群平凡的人,做出不平凡的事。我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去描尊敬,于是就想写首歌,给你、我、他这样的普通人写一首歌。”
主持人问道:“如果从你人生中挑一个最重要的人。你会选择谁。”
赵守时不假思索的回答:“人生中遇到值得铭记的人太多太多。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很多人都会选择父母,至少我是如此的。
是他们养育了我,也培养了我。虽然我不一定让他们感到骄傲,至少我应该没让他们失望。”
“确实,父母是身为子女的我们最应该铭记与感谢的首要人选。”
主持人指着人群中的摄影机,道:“赵老师有没有想对父母说的。借着我们的颁奖礼,大声的说出心里的话。”
“呃”沉吟片刻后,赵守时才开口:“我唱首歌吧。”
打了个响指的主持人笑道:“咱们华语乐坛的大整座江山可都在场下呢。需要帮助的话,你开口,我去请。”
“伴奏就不用了。谢谢大家。”鞠了一躬的赵守时拿着麦克风,道:“有感而发,脑海突然浮现几句歌词,可能还不太成熟。小子班门弄斧,还请台下的老师不要见怪。”
赵守时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手:“对了,能借我把吉他吗?出门太急,忘记带了。”
作为一个不算圈里却吃圈里饭的外行人,赵守时还是非常谦虚的。
很快,就有人把吉他给送了上来。
台下果然是藏龙卧虎,随便一出手就是泰勒,而且还带签名。要不是没带吉他盒,赵守时都想猫下来。
简单的调了音的赵守时刚要开口,却想起一件事来。侧脸看向主持人,询问道:“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主持人扶着麦克像是询问了一下,然后点头。得到许可的赵守时掏出手机拨打出去:“妈。我参加金曲大赏颁奖礼呢。你打开企鹅视频搜索金曲大赏就能看到我了。直播呢,尽快哈。对了,你给我爸也说一声。”
挂了电话的赵守时道歉道:“抱歉。一首拙作爸爸妈妈请各位老师指点。”
我曾经很想知道,同样的话要说多少次才好;
那些再三强调的老套,长大了才知道是不是需要;
歌颂这种平凡,一两句唱不完;
恩重如山,听起来不自然;回头去看,这是说了谢谢,反而才亏欠的情感。
爸爸妈妈给我的不少不多,足够我在这年代奔波,足够我生活;
唱着听过无数遍的歌曲,赵守时有深刻的感触。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久违的几乎快要陌生的画面。
一个从小就痞痞的学渣,好的不学,抽烟、喝酒、泡网吧是一样不落。
可以不吃饭,不能不闯祸。为了耍帅卖酷,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去买一点用处的指虎、匕首。
直到一次耍帅划伤了同班同学的右手虎口。
那时候,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半月。
当天,赵守时被老爸强摁在学校门口,牛皮腰带都打断了。
而后,赵爸爸给受伤的同学登门道歉。
从那之后,父子之间总觉得有些隔阂。直到某一天,赵守时成为孤家寡人。
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曾经拥有的平凡,也会成为自己求之不得的奢望。
那时候的他终于想要和解,却空有一肚子话,没人倾听。
一个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学霸,抽烟喝酒泡网吧是一样不会。
除了学习,也没啥爱好。唯一一次做坏事,还是谈了个小恋爱,假期邀请女孩来家里学玩习耍。
裙子都脱了一半,父母回来了。也没打也没骂,就是语重心长的说了几句话。
一个简单平凡的道理:在没有能力负责的年纪,不要随便许诺什么,更不要以某些借口向别人索求。
高考之后,两人两天各一方,终于还是没有长久。
但赵守时并不后悔。
学渣与学霸,两种生活,两种人生却都是赵守时。
爸爸妈妈总说经历的坎坷,是度过青春的快乐;
这时候这个季节,又想起了这首歌。
一曲终了,全场雅雀无声。
不多时,零落的掌声响起。
就像天上飘过的雪花,落在雪山上,薄薄的一层,却引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