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像电影,在太宰治脑中开始放映。
夕阳西下,温柔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还坐在地毯上翻书的津岛修治脸庞,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了。听见开门声,津岛修治顺势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要细究不难发现其中的几分恶意:“欢迎回来,哥哥,去了好久哦。”
津岛修治刚刚被送到津岛温树身边没几天。
津岛修治不喜欢津岛宅的一切,发自内心地厌恶它——包括其中的所有人,就算是从小到大没见过面的津岛温树也不例外。津岛修治不知道津岛温树为什么要将自己接过来抚养,也不喜欢。
凭什么?
津岛修治不需要人管教。
津岛温树应了一声。十几岁的少年还有几分稚气,因为常年的病痛面色相当苍白,推门进来的时候,挺直的脊背也没放松下来。津岛温树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佣人吩咐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声音里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去的疲惫。
津岛修治收回目光,刺啦一声,当着津岛温树的面将他珍藏的古老书籍的一页撕了下来。他抬起下巴,眼神挑衅,干脆就写着:你要拿我怎么办?
“……”津岛温树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书页,“你今天在看这本书?看完了吗?”
津岛修治当然看完了。
这种书对别的孩子来说有些太晦涩,对他来说却一点也不吃力。津岛温树出门前并没给津岛修治布置什么任务,只是让他随意一些,津岛修治便精准地挑中了这本津岛温树平时最喜欢翻看的书籍。
——然后破坏给津岛温树看。
“看完啦,”津岛修治没等到津岛温树的发怒,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你不生气吗?哥哥?”
津岛修治干脆将最后一层纸捅破,直白地告诉津岛温树自己就是故意的,想看津岛温树生气的样子。津岛修治紧紧地盯着津岛温树,不肯放过他身上任意一点细节,想要找出津岛温树生气了的证据。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津岛温树的手指上,眼尖地看到他的指甲里渗进了一点殷红。
那不难辨认,是血的颜色。
津岛修治的一举一动都太明显,让人想假装注意不到都难。不过看起来,津岛温树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津岛温树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指尖,抱歉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估计要过两天才能褪去了。”
……不,这是重点吗?
津岛修治愣了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津岛温树应该是去处理了背叛家族的人?津岛修治搬到津岛温树这里来没几天,但在家族的继承人身周能获得的信息量要远远超出一个不受宠的少爷能接收的。
津岛修治知道最近家族有几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了,出卖了一部分秘密给敌对家族。津岛家的家主是他们的父亲,从来不管这些事,都是丢给津岛温树。
用那位天天与酒相伴的父亲的话来说:“不然我生这么多儿子干什么用?”
所以,津岛温树已经找出了背叛者,并且将那些人给处置了吗?津岛修治看着津岛温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文件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津岛温树挑了挑眉,望向他。
所有的文件都被津岛修治给破坏了。
“现在你明白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乖孩子,”津岛修治丝毫没有愧疚,也不后悔,“你如果只是想表现一下你的兄友弟恭——那还是算了吧,哥哥。”
津岛温树安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
第一句话是:“我也不是个乖孩子。”
“在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津岛温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并不介意津岛修治的所作所为。“嗯……那时候的我和你很像。”
津岛修治注意到,津岛温树一直坐在离窗户最远的地方,连灯都不打开。
他一个人坐在阴影里,任夜色降临。
-
当其他人对津岛温树这句话感到十分惊讶、甚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无动于衷的只有太宰治。
还有江户川乱步。
“来不及的。”太宰治说。
江户川乱步也没冲进去阻止,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结局,确实来不及了。
江户川乱步一直对津岛温树有超乎常人的关心……这并不是因为太宰治,而是江户川乱步在看到津岛温树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爱笑。
等禅院尚也和五条悟冲进去的时候,便看到津岛温树搀扶着神律澈——不过现在不会有人以为他是好心的了,鲜血顺着他的小臂流了下来,在地上聚集成一座血泊。
神律澈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有些吃惊,这一切来得太快。
津岛温树松开了他,神律澈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心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孩童本灿烂的金发。
“神律澈”用最后的力气,挪了下自己的头,使得他能看到洞穴的出口。他看见禅院尚也和五条悟最先进来了,卫宫切嗣跟在其后,弗洛里安和吉尔伽美什也进来了……好多人都进来了。
“都不是他,”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对不起,我还是没等到啊……”
那双如晴空般湛蓝的眸子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津岛温树,”禅院尚也几步冲上前去,揪住津岛温树的衣领,索性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墙上,“你到底是在干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津岛温树望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反问,“我只是选择了最快能赢得这个关卡的方式而已,有那么难让你接受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笨蛋,这样一来,没人不明白这个关卡的获胜方法了——杀掉这个关卡的关键人物“神律澈”。这个副本中的“神律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竟然觉醒了,想尽办法装作自己是无辜的,蒙骗过关。
这几个玩家都有必须赢得这场游戏的理由,基本所有人的手上都沾过人命和鲜血,杀人对他们来说可以算是家常便饭。而且“神律澈”只是一个npc,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
禅院尚也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算了,你肯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禅院尚也无力地扯起嘴角,“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津岛温树说的没错,如果让禅院尚也知道杀了“神律澈”就能获得这场预选关卡的胜利,禅院尚也当然也会选择当这个恶人。没有什么是比赢得胜利更重要的事了……他一直清楚。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赢回来就好了,如果尚也要在这里把他们杀掉也无所谓哦。”
“下一关赢回来就行了,这只是个预热,根本不重要,”禅院尚也摇摇头,“就是不知道下一关会怎么样……如果还是以玩家的过去作为副本的话,我们必须先清理掉关键npc。”
刚才那一下,显然让津岛温树受了重伤,就连呆在外面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听见声响都走进来了。太宰治急忙奔到津岛温树身边,他咳得惊心动魄,地上也多了些血。
太宰治有很多话想问津岛温树,但最终还只是让津岛温树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问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津岛温树顿了下,没回答太宰治的这个问题,转而说:“我赢了。”
太宰治愣了愣,垂下眼睛:“……你赢了。”
这份胜利来得有些太轻易,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太宰治问他,“明明说过相信我啊。”
津岛温树笑了,抬起那只没染鲜血的手,摸了摸太宰治的头。
“因为无关紧要的时候让修治在前面也没关系,”他说,“但在这些事上……我毕竟是哥哥啊。”
随着“神律澈”的死亡,这个副本已经开始崩塌。洞穴很快扭曲成他们之前曾经看到过的黑白方格,他们周围的空间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格式化。这次关卡的胜利者已经很明白了,是津岛温树。
但这并不意味着……津岛温树就成为了这场游戏的赢家。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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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外,祭祀会场。
“等等,这是?”虎杖悠仁看着自远处而来的黑白方格,“这是有人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了吗?是谁啊?”
神律澈没有回头,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的名字是……?”
虎杖悠仁收回目光,挠了挠头:“两面宿傩,一个,额,”虎杖悠仁没见过真实的两面宿傩,只能全凭想象,“一个很有独特美食爱好的人……?”
两面宿傩:“小子,你在说什么?”
虎杖悠仁:“我在说实话!”
“两面宿傩?”神律澈细细地品了一下这几个字,但没几秒,他又出声,“……你刚刚说了谁的名字?”
虎杖悠仁内心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
果然,记得这个名字,可是如果要把这个名字和记忆匹配上……那神律澈下一秒就会忘记。
副本已经崩塌,他们很快就要被传送离开此地,神律澈和虎杖悠仁根本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虎杖悠仁不小心碰到了原本村民们准备好的稻草人——或者说是稻草。因为原本成型的稻草人根本就没办法在诅咒之王的领域中保持原状,一张纸条映入虎杖悠仁的眼中。
“这是什么……”他捡起纸条,念了出来,“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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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预热关卡到此宣布结束,”五十岚枫语气轻松,“你怎么不祝贺我一下,系统?”
系统:“……”
做五十岚枫的系统也太难了吧?
“好的,您真棒。”系统的机械音平淡极了,“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向您汇报,我监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