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弗洛里安伸了个懒腰,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吉尔伽美什就在他的床边,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透。
他没反应过来吉尔伽美什想干什么,先是打了个哈欠。阳光从窗外溜进来,偷偷地给弗洛里安的五官照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弗洛里安下意识地拖长了声音:“……早上好,吉尔。”
吉尔伽美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还在思索昨晚的梦境。
那时候吉尔伽美什的确不在弗洛里安身边,而是找了一个绝佳的观赏席位,看着决战。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魔力供应忽然就中断了,这就代表弗洛里安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御主不在,英灵也会回归英灵座。可吉尔伽美什却没有因此消失。
那些黑泥应该是圣杯中的脏东西,弗洛里安在梦境中的所作所为,有些像是在献祭……
想到这里,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眼。
吉尔伽美什是特殊的英灵,拥有所谓的“千里眼”,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但吉尔伽美什一般不喜欢开启千里眼,提前预见一切会少了许多乐趣。
他刚刚的确有想过,要不要开启千里眼看看弗洛里安的未来。
算了。
既然弗洛里安说想活下去,那么吉尔伽美什会满足他的这个愿望,这是王对于他的臣民的恩赐。
那样的话,弗洛里安不可能会有别的未来。
与其提前知晓接下来他们会经历什么,倒不如慢慢享受。
弗洛里安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现在的睡衣是卫宫士郎的备用睡衣,穿在他身上竟然过于宽大了,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物。要知道,卫宫士郎今年才十七岁,而弗洛里安……最起码已经二十多岁了。
不过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不能轻易根据外貌来判断年龄。比如生长速度极为缓慢的伊莉雅。
在弗洛里安路过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忽然开口喊住他:“动作快点,本王等下和你一同去见见那个令你产生了厌恶情绪的人。”
弗洛里安迷茫地回过头。
吉尔伽美什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问:“……你该不会告诉本王,你压根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吧?”
弗洛里安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只知道他的盟友在哪里,因为他的盟友我找得到,但是那个人太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了,”弗洛里安说,“不过有人告诉我,比起杀了他的盟友,为什么不让他盟友反水呢?”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棒,所以我就答应了!并且我还警告了,让他盟友仔细想想!”
吉尔伽美什……吉尔伽美什要气死了。
他看了一眼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的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吉尔伽美什不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那么几分骄傲和得意……想到这里,吉尔伽美什更窒息了。
就算事发的时候吉尔伽美什不在,可看弗洛里安这副德行,英雄王随便想都能想到,他当时究竟是怎么被忽悠的。问题是,到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
……所以弗洛里安脑子里果然是缺了根筋吧?不他真的有脑子吗?爱因兹贝伦家制造他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啊?要不要抽空去德国一趟,让他们给弗洛里安补上?
虽然对于几乎没有底线的魔术师来说,弗洛里安这样的人显得难能可贵。
不过就算是普通人,像他这样好忽悠的也……少有。
吉尔伽美什气极反笑:“那你打算怎么找人?这种小事你总不至于拿来麻烦本王吧?”
也亏得是天生没什么情感的弗洛里安,若此时换个人站在吉尔伽美什的跟前,面对肉眼可见发怒了的英雄王,都该是诚惶诚恐的。可弗洛里安似乎完全没看出吉尔伽美什的怒气,连声音都没波动。
“当然是先吃饭,什么事情都等到吃完饭再说,人也等到吃完后再找。”
弗洛里安相当理直气壮。
吉尔伽美什:“……”
饿了直说。
他咳了咳:“既然如此,本王也就屈尊降贵一次,陪你去用餐,这是你的荣幸……干嘛这么看着本王?卫宫家那个小子的手艺也就勉勉强强符合本王的口味吧。”
“……吉尔不会来和我抢饭吧?”
出于干饭人的直觉,弗洛里安警惕地问。
吉尔伽美什:“……本王会做这种事?”
果然还是把御主给杀了吧?
-
横滨,武装侦探社。
禅院尚也带着江户川乱步,身后跟着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五条悟抵达横滨的时候,刚好也是早上。再怎么说,他们都在禅院家大闹了一场,禅院尚也必须考虑到江户川乱步的体力。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在看到江户川乱步回来时纷纷松了一口气,但落在禅院尚也身上的眼神却又十分复杂。
……这并不难理解,毕竟津岛温树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
所以禅院尚也并不在意,只是将像牛皮糖一样的五条悟扔在武装侦探社的会客沙发上,自己就匆匆进了医务室找津岛温树。江户川乱步打开保险箱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零食有没有损毁,头也不抬地出声:“他在里面?”
谷崎润一郎愣了愣。
“太宰啦,”江户川乱步有些不满,“太宰那个家伙。”
“啊,这个确实,太宰先生从昨天起就一直呆在医务室,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医务室里处理的。”谷崎润一郎觉得自己能体会太宰治的心情,如果有人将谷崎直美伤成那个样子,他肯定也不会离开谷崎直美一步的,“乱步先生是要找他吗?”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户川乱步没理会他,名侦探早就决定不和五条悟一般见识了。
他拆开了一包薯片:“社长找他过了吧?”
谷崎润一郎:“昨天下午的时候,社长回来了,和太宰先生谈了一会儿。”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抱着薯片袋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嚷嚷。
“那群人肯定找过社长了,真麻烦,不过温树的存在应该还没有暴露,还来得及……所以说大人真是麻烦!”
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点我同意。”
咒术界的那群老橘子一直让五条悟生不出任何好感,如果可以,五条悟恨不得他们从来都没来过这个世界。至于五条悟自己算不算大人?
哈?
难道他五条悟今年不是才十八岁吗?
“……”江户川乱步根本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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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外吵吵闹闹,医务室内却很安静。
津岛温树没有赖床的习惯,早就醒来。他靠在床头,随手翻着一本书,鸢色的微卷发丝垂在肩头。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见是禅院尚也的时候目光凝了凝。
太宰治转头,笑得灿烂:“呀,尚也,你从东京回来了?”
可是那笑意根本达不到太宰治的眼底。
“东京之旅顺利吗?”太宰治的语气亲切又热络,像是在和自己难得重逢的老朋友聊天,但禅院尚也和太宰治只见过一次,“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津岛温树轻轻地叹了口气:“……阿治。”
太宰治知道津岛温树的意思,让他别太过分了。
比起那位捉摸不透、信息相当少的弗洛里安来说,目前还是和禅院尚也维持同盟关系最合适。禅院尚也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他最起码不能说是个坏人……甚至还勉强能称得上是个好人。
但太宰治确实记了禅院尚也一笔,并且如果他真的什么脾气都不对禅院尚也发,那么禅院尚也则会察觉到不对劲,这样就打草惊蛇,不好。
还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次禅院尚也的愧疚……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这次是我的错,我没及时察觉到弗洛里安的到来,”禅院尚也没逃避,迎上太宰治的眼神,“……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快来。”
其实也不只有禅院尚也一个人在愧疚。
太宰治亦然。
他确实是有着愧疚的……愧疚自己没能在津岛温树的身边。太宰治的手被津岛温树用力地握了一下,他回头看津岛温树。只见津岛温树眼神温柔,对他摇了摇头。
太宰治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禅院尚也抿抿唇,垂下眼继续说:“弗洛里安这个人其实不难对付,很好忽悠,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麻烦。他很记仇,我之前招惹了他两次,他记到现在……分明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伏黑甚尔:“……”
他还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调皮捣乱能力?
“他背后的那个人挺麻烦的。”
禅院尚也说:“……那个人很强,所以我非常头疼。而且既然弗洛里安找到了武装侦探社,不需要多久,他肯定能带着那个人再过来一趟的。如果那个人一来,可就没有这么好收场了。”
他提示:“那个人极其护短,你们之前忽悠过弗洛里安,对吧?”
武装侦探社众人之前为了救津岛温树,和弗洛里安谈判,把他忽悠走了。而禅院尚也又刚刚说自己也忽悠过弗洛里安……那么禅院尚也其实就是在暗示。
津岛温树和禅院尚也绑在一条船上,谁都别想丢下谁。
津岛温树最好别想去和弗洛里安结盟,就算弗洛里安答应了,他背后的那个人也不会放过津岛温树。
太宰治转念间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他没对这个发表意见,而是问禅院尚也:“那你打算怎么做?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肯定会很麻烦诶。”
禅院尚也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与其等别人来找我,还不如我去找他,”他拿了颗糖出来,“这样不是更好吗?至于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倒是不用在意。”
“他能找到津岛温树,但他找不到我,更抓不到我的,太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