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从梁驭的车上下来后,又另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机场。
在路上,温晚一连接到了好几通越洋来电,分别来自她的亲生父亲应志华以及他的现任妻子文莉。
“你妹妹她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回国了,我估摸着她回去肯定会联系你的,你多看着她点,千万别再让她乱跑,这孩子...”
应志华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又传来一道女声:“阿晚,应茹这孩子长大了,现在有什么事她都不喜欢跟我们说,你们姐妹俩感情好,你这回一定得帮阿姨多劝劝她,好吗?”
“我知道的文姨,小茹刚才已经联系我了,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好好,她联系你就好,这事阿姨就拜托你了啊。”
“放心吧。”温晚说,“等我接到她,会让她给你们回个电话。”
闻言,文莉的情绪也稳定下来,“谢谢你啊阿晚,那你路上也多注意安全,我跟你爸等你的电话。”
安抚完远在14000公里外的两位长辈,温晚定了个闹钟,自己靠在座椅上眯了一会。
等被铃声吵醒,计程车正好在机场大厅门口停下。
温晚戴好帽子,按应茹刚才发给她的定位去找,没见着人,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姐!”
应茹笑眯眯地扯下卫衣兜帽,露出一脑袋明显烫过的金色鬈发,冲上来就抱住温晚,“终于见到亲人了,我好想你啊!”
温晚由她闹了会儿,才托着她的行李箱往外走。
应志华跟温玉玲离婚那年,温晚才8岁。
他们之间的婚姻,从不像网上揣测的那样有什么狗血纠葛,主要原因就是很普遍的双方感情不再,当事人出于自愿的和平分手。
离婚后,应志华还跟之前一样常年奔波在外。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应茹的妈妈文莉,两人一见钟情很快闪婚,结婚第二年应茹出生,等应茹两岁的时候,文莉又生了一个男孩。
当时温晚还小,应志华会在每个周末接她去家里玩,文莉待她也像亲生女儿一样。
每次应志华和文莉不在的时候,都是温晚在家陪应茹。
一直到上高中,应志华事业做大,带着一家人去美国定居,温晚跟应志华一家的联系就少了,只偶尔保持一周一次电话的频率。
不过,她跟应茹的联系倒从来没断过。
机场大厅前走道里,应茹挽着温晚的胳膊左摇右晃,千鸟格短裙迎风舞出一抹极浅的弧度,如果细看,她跟身边带着口罩的女人眉眼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跳脱,一个沉静。
“姐,路上有好多人在看你诶。”上车前,应茹悄悄趴在温晚耳边说。
温晚上车也没摘口罩,并不理会她的阿谀奉承,冷下脸来,问:“为什么一个人偷跑出来,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爸爸和文姨到处在找你。”
“那人家不是想你了,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应茹说。
温晚看着她,一针见血地戳穿,“要不是手上钱用完了,你会这么快给我打电话?”
应茹凑过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哎呀姐...”
“卖萌在我这没用。”温晚明显不信她那套说辞,“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真的就是想你了。”应茹讨好地赔笑脸,“你不知道,就我们家现在住的地方,方圆五公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无聊得我都快爆炸了!”
“真的?”温晚静静打量她,狐疑道。
应茹飞快点头,“真的真的!绝对不骗你。”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在国内过完春节再回去。”
“你想得倒挺美。”
“......”
温晚这时候总算知道应茹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了,美国高中的寒假一般在一月初结束,如果应茹要在这待到春节,那中间势必有一个月的课程上不了。
应茹之所以找到温晚,无非是想让她在父母面前求求情,把她留到过年再走。
虽说自工作以后,姐妹俩就交流得少了,但温晚自认还算了解这个妹妹。
早些年在国内应试教育的熏陶下,应茹身上从小就养成了勤奋刻苦的习惯,温晚也经常从应志华嘴里听到对应茹的夸奖,说她成绩优异门门拔尖,性格又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而这次应茹想要推迟一个月再回去,这实在有些出乎温晚的意料。
学艺术不比其他,像这种专业知识很强的课,只要落下一节以后就未必能听懂了,温晚不能不担心,这也是她没有立刻答应应茹请求的原因。
从机场回来,温晚安排应茹在兰溪公馆住下。
她接着去给应志华打了个电话,说明应茹的诉求和理由,并让应志华和文莉商量了,最后决定以应茹自身的意愿为前提先做两手准备。
一面先安抚应茹,一面再找一些国内的私教给应茹补习。
好在温晚在私教这一块还有些人脉,当晚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朋友。
隔天一大早,邮箱里就收到了几份国内知名声乐教师的资料。
温晚把资料合并整理好,打印后交给应茹,让她自己选择老师。
应茹看着餐桌前上这厚厚的一沓资料,不得不感慨她姐处理事情之麻利,夹着的荷包蛋差点掉到桌上,“姐,我是昨天才回国的吧?你这一个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温晚从厨房舀了两碗热粥出来,一碗放到应茹面前,眸光被银边细框的眼镜遮掩,弱化了几分古韵,有种少见的英气妩媚,“如你所见。”
“这么多老师,姐你都认识吗?”
“认识一小半吧,剩下的是同学介绍,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认识的老师都是教表演的,你可能用不上,这些你先看看再说。”
应茹轻轻“噢”了一声,随手翻了翻手上的资料。
温晚看她并不是特别积极的样子,边喝粥边说:“要是没有你觉得合适的,我们就再挑,只是你的专业课一定不能落下,这也是我帮你游说爸妈的条件。”
应茹的目光聚焦在某位老师的介绍上,怔愣一瞬后才抬头,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姐。”
温晚点点头,又夹了个荷包蛋在她碗里,“吃饭吧。”
属于姐妹俩的早餐进行得很快,边吃边聊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应茹在帮温晚收拾碗筷的时候,问她:“对了姐,姐夫昨天没回来吗?怎么没有看到他。”
温晚手一顿,随口说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最近有点忙,平时都在剧组拍戏,不常回来。”
“说到戏,我们班上有好多同学都看过姐夫演的电影呢,特别帅!”应茹眼波一转,凑到温晚身边,笑眯眯地问,“姐,你能不能帮我跟姐夫要张签名照呀,我好跟朋友炫耀炫耀。”
“可以。”温晚头也没抬,“但是你得先把老师选好再说。”
“...啊,怎么还有条件的啊。”应茹皱眉。
温晚看她的样子,微微弯眼,“逗你的,签名我下次帮你要,但老师你也得认真选。”
“一定!”应茹这才高兴,靠在她肩头蹭了蹭,“姐你最好了。”
吃完早饭,姐妹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温晚索性带应茹出去逛了逛,走了几个最近翻新过的著名景点,又去CBD吃了顿饭,直到傍晚才回来。
应茹回国来找她的事,温晚不想让温玉玲知道,所以出行都是自己开车。
在离开CBD往回走的时候,应茹看街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说好久没吃了,硬要下去买,温晚没办法,只好将车靠边停下,自己在车上等她。
闭目养神时,身边的手机响了。
温晚看到备注时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接通。
其实梁驭平时不常给她打电话,一般都是微信交流,不过交流的频次也不多,大都是在必须要对方配合演出的条件下,所以温晚一时猜不到他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
很快,沉缓地男声从听筒那边传来:“还没到家?”
温晚:“你怎么知道?”
“你那边有点杂音。”梁驭说。
温晚伸手将打开的车窗关上,才问:“这样好一点吗?”
梁驭低声笑了下,说:“嗯,好多了。”
随着周遭安静下来,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格外清晰,就像靠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她清清嗓子,正色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下爸妈周年庆典的时间,因为有些宾客抽不开身,所以改到了周六晚上,到时候我来接你。”
下周二是魏淑云和梁竟和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又恰好跟魏淑云的生日是同一天。
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梁父觉得以前送的各种礼物都已经没什么新意,为讨老婆欢心,便主张包下整艘游轮,邀请好友晚辈一同庆贺,举办一场三天两夜的旅行。
作为儿子儿媳,梁驭和温晚自然要出席。
温晚:“知道了,你安排就好。”
“嗯。”那边静了几秒,梁驭才说,“那你早点休息。”
温晚应了一声,忽然想起应茹在家里暂住的事,还是觉得应该提前跟他说一下,结果脑袋一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这两天会回来住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梁驭暗含笑意的嗓音落在耳侧,带着点哑:“怎么,想我了?”
话音刚落,那边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应该是有人在跟他说话。
温晚松了口气,好在梁驭再开口时已经自动略过了刚才的玩笑话,同她解释:“这周在邻省有个电影宣传要跑,估计得晚几天。”
这种仿佛在同新婚妻子解释晚归理由的口吻,让温晚一时有些怔愣。
她随口岔开话题,又将应茹这段时间在家里借住的情况和理由,简单同他说了一下,梁驭表示对此没什么意见。
正事说完,短暂的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涌现。
温晚抬头看应茹已经买好糖葫芦走回来,跟电话那头说:“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应茹上车的时候,她正要挂断电话。
小丫头眼尖,一下扫到屏幕上的名字,惊喜道:“谁呀,是姐夫吗?”
“嗯...”还没等温晚说完,应茹就凑过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坏笑着说:“姐夫,你工作什么时候忙完呀,快点回来吧,我姐整天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
“应茹!”温晚推开她的脑袋,温怒道,“瞎说什么。”
这话被那边听到,梁驭笑了笑,沉缓男声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似在回应:“好,我争取早点回来。”
温晚的心狠狠一跳,感觉手机就像一个烫手山芋。
她重新将听筒靠在耳边,语速飞快地说:“我妹她瞎说的,你好好工作吧,我先挂了。”
“温晚。”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
温晚的手一时僵住,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