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下第一美人(一)

见过了宗主夫人孟时灵,朱十三恍恍惚惚离开了塑雪楼,连与自己未来师父告别的时候也恍恍惚惚地。

向令鸿叹息道:“你小子之前还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我所言非虚吧。”

朱十三讪笑两声:“哈哈……仙师,夫人确实天人之姿……我、我、我实在是……”

他为了缓解尴尬,岔开话题:“北寒心楼这么有钱,宗主夫怎么会恶疾缠身?”

向令鸿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有些事,少问比较好。咱们做医者的,只要专心治病就好了。”

“咱们做医者的”,朱十三敏锐地抓住这个关键词,道:“仙师,你愿意收我为徒了?”

“不对不对,师父,师父,先受徒儿一拜吧。”

向令鸿的头摇了两下,砸吧下嘴,道:“你的厨艺吧,虽然不算是绝顶出众吧,但是进步也算比较快,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他叹口气,“竹中祠的厨子太差了,实在让我这把老骨头食不下咽啊。”

朱十三握了握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好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回师门啊?”

向令鸿:“等执刀礼结束,你就和我回竹中祠吧,以后你也是我竹中祠的弟子了,也算是仙门弟子。”

朱十三满口应下,“好嘞好嘞,师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十三颇为春风得意地回到了住所,刚看见卫八,便满心欢喜地开口:“卫八,我今天成功拜师了,而且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我真是……从来没想到有人能美到这种程度。”

朱十三看着卫八的脸,慢半拍地愣了愣,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愣,转而继续说:“天啊,宗主夫人,长得又好看,人又温柔,难怪难怪啊……”

卫八一言不发,只施施然丢给了他一封信,信封上言“北寒心楼刑堂堂主宋狄松亲启”。

“咦?你从哪里搞来的?”

卫沧羽:“你先看看信吧。”

朱十三拆开信——

“我宗慕华剑圣无端惨死于北境庆川城,盖因瑶光剑姬谋取我宗碧海星垂剑法,剑圣死前所悟第九式也落入敌人之手。”

“还望北寒心楼援助我宗追捕敌人,此三人,朱十三、卫八修为低微,当混迹在北寒心楼之中。”

“而瑶光剑姬朝青梨,剑法出众,曾独闯我邀月剑宗分堂,实力不下揽月境的高手,需多加提防。”

“……”

“慕华剑圣之弟子裴观陵已前往北境,而我邀月剑宗愿意奉上天级剑谱一份,霜阳草三株,期待贵宗携手之。”

朱十三惊叫道:“怎么还不放过我啊?受不了了,他们是多家大业大,特意来针对我啊。”

他这几天在北寒心楼过得优哉游哉的,好不容易拜了师,邀月剑宗这一盆冷水又给他泼了下来。

卫沧羽神色怡然:“也简单,你换个名字,执刀礼一结束,跟着你那竹中祠的师父跑路就行。”

朱十三:“那我身上这剑谱怎么办啊?”

卫沧羽靠在窗边,嗤笑道:“褚存桑是唬你的,若是刻上这纹路,就能把人杀死了,那邀月剑宗就不会有那么多仇敌了,你尽管跑路就是。”

朱十三点头应下,又问:“不是卫八,那你干什么去啊?”

卫沧羽不再言语,手里的飞刀转了一圈,只道:“你可得好好活着。报复都另说,只有你活着,邀月剑宗才能永远如鲠在喉。”

语气像过于浓厚的糖浆,甜中带着杀意。

朱十三:“那朝姑娘呢?”

卫沧羽站在窗边,目光往下望,这个时间点,向来是朝青梨每一日练剑回来的时间。

这几日唯一的一些不同,周之洲会陪着她走回来。

“她同周之洲有救命之恩,北寒心楼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害她,只要她……”

和我划清界限。

执刀礼前夕,当夕阳收拢了最后一抹余晖,青梨也收了剑。

周之洲赠给她的两本剑法,是上等的剑法,但都是杀意很重的剑法,青梨虽能学会招式,但她估摸着以自己的心性,实战中很难发挥出它们的实力。

但能多学一门剑法她还是很开心的。

星光微弱地漂浮过夜空,周之洲是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

青梨本着礼貌,问了一句:[令堂的病怎么样了?可是无大碍了?]

周之洲微微一怔:“家慈是旧时留下的老毛病,幸亏有多位医者坐阵,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他走在青梨身旁,“青梨,今日我们又收到了邀月剑宗的来信,信里仍是要追杀你们。”

青梨心中一梗,好心情就此终结,解释了一番,[慕华剑圣于我师父的比试,在比试之前就已经说好是生死决斗,我师父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何他们如此不依不挠,不懂剑道之心?]

周之洲道:“我见他们信中所言,对碧海星垂剑法颇为在意,青梨,你果真学会了碧海星垂不成?怎么,是很厉害吗?”

他说到后面竟跃跃欲试地想同青梨比试一番。

青梨闷闷地答:[没有。]

周之洲提醒她:“这次来北境的高手与之前分堂的修士完全不同了,我听说可是裴观陵亲自来,还有数位揽月境的高手。”

[裴观陵?这是哪位?]

周之洲神色落寞了一瞬,语气里满是不服输的味道,“一年前扬州火神会上,我和他打过一次,输了一招,一年过去,不知道他实力该到什么地步了。”

青梨看着周之洲的眼睛,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哦。]

这样一说她可就放心了,凭她这几天与周之洲的对战,感觉……嗯,不行她得谦虚一点。

对上裴观陵,也不是完全打不过嘛。

她心情好起来,连步伐也轻快了,便有一些走神,想到卫八早上的时候说晚上会做好吃的,她心情更好。

所以周之洲很长的一段话她都没有太听明白。

直到最后周之洲道:“青梨,我北寒心楼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绝不会来对付你,可你的两位朋友——”

“恕我直言,你与他们本也是萍水相逢,帮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再为他们对上邀月剑宗并非明智之举。”

青梨脚步没有停顿,答案也是不假思索:[少宗主,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桩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师父和剑圣而起,十三和卫八扯入这桩事情才是无妄之灾。]

[裴观陵是剑圣的弟子吗?我就在这里等他。既然他们都要为慕华剑圣找回公道,我也该为我师父的名声找回公道。]

周之洲怔了怔,从这样的话语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明媚之感,他年少成名,就连失败都是骄傲的,却在这一刻感到了些许羞愧。

“青梨,我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可以比试的对手,欣赏你,也希望有朝一日论道会是你我在争先。”

“你真要为了这样两个朋友,这样两个连仙法都没有学过的凡人,对上邀月剑宗吗?”

周之洲真的很不能理解。

青梨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答:[少宗主,如果我不是运气好,被师父捡到了,我应该也会在清砚法师的善堂里长大,成为你所说的连仙法都没有学过的人。]

青梨生平第一次觉得以灵力勾勒文字太慢了,道:“十三和卫八是我的朋友,如果少宗主你以后再这样说我的朋友,我也没有办法和你好好相处了。”

周之洲的脸色很难看了,他生平少有这样被人驳过话语,半响吐出一句:“好,那我就看看,你们该怎么躲过邀月剑宗的追杀。”

少宗主气的转身就走。

青梨望了一眼他的背影,继续往前走,好在已经快走到自己的住所了,她仰头看了一眼,已经可见住所敞开的窗户。

下一瞬,因为开口说话而带来的反噬,黑暗再度袭来。

青梨又看不见了,这次说了这么多个字,也不知道会有多长时间看不到。

卫沧羽站在窗边,他瞳术和辨音术都练得很好,连他们的谈话都听和“看”得清清楚楚。

北寒心楼里的暖玉之路倒映着星光,唯有雾气弥漫的天空隐约可看出这是冰冷的北境。

卫沧羽的目光从天际看到树梢下青梨的发旋。

那一日普渡楼放过他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仅仅两个月时间,他竟然快要想不起来自己最后在天涯海死亡的片刻了。

昨天的药用完之后,朝青梨言火凤之心已经用完了,卫沧羽也确实感觉到身体里的阴冷几近一扫而空。

朝青梨对他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这样蠢的人,偏偏是修剑道最有赤子之心的人。

他有种没有来由的预感,现在不除朝青梨,这人一定很快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错误不应该延续,人也不该重蹈覆辙。

机会转瞬即逝,卫沧羽的身影悄无声息从窗台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