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才背这么多医疗物资出门的吧。”伏黑甚尔拎着清水遥的包抖了抖,晃出来一地乱七八糟的绷带和消毒水,然后捡起其中几样,熟练地捏住清水遥的下巴,露出那道浅浅的、却血流不止的伤口。
毕竟是被锋利的咒具刺伤的,它并不会像普通伤口一样自己快速愈合。伏黑甚尔烦躁地“啧”了一声。
“没有啊。”清水遥乖巧地抬头,“我是怕你打不过那个只要触碰就能把人变成怪物的特级咒灵,所以才带这些东西的。”
这当然是谎话,只要被真人碰到,就算把人包裹成木乃伊都救不回来,就这些普通的急救物资怎样都不够看。
清水遥其实是想把这些带给伏黑惠来着,如果他们及时赶到,说不定能在伏黑惠重伤住院前把他救下来,顺便还能让伏黑甚尔帮他的宝贝儿子处理伤口,增进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什么的——这个原因说出来太蠢了,清水遥决定把它保密。
然后,他就在伏黑甚尔的动作之下开始龇牙咧嘴:“你轻点,疼。”
伏黑甚尔的钢铁直男心肠并没有因此而颤动,他反而加大了力道,让整根沾满酒精的棉签戳到了清水遥的伤口上:“这样你才会长记性,不要一冲动就跑出来给无关的人挡刀,如果你碰上的不是我,恐怕头都已经掉了。”
奈奈可不是无关的人。
清水遥瞥了一眼已经打开的那道门——清水奈奈已经进去拿那些手指了,而他们决定在外面等她回来——他小声嘟囔起来:“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让我忘记你的罪责吗,这可是你划破的。”
他仰了仰下巴,让伏黑甚尔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脖子上的血迹,企图激起伏黑甚尔根本就不存在的愧疚之心。
但伏黑甚尔没有心,所以他失败了。
伏黑甚尔咧嘴:“没错,是我划破的,我会负责治好它。”
“你又不会反转术式。”
“比起不靠谱的咒术,我还有更加实用的办法。”
清水遥拧眉,看着伏黑甚尔的表情,总感觉不太靠谱:“什么办法?该不会是你偷偷出去接委托然后受伤总结出来的吧。”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现在,如果不想被听到丢脸的声音的话,把嘴巴闭紧。”伏黑甚尔弯腰,与坐在石头上的清水遥对视。
清水遥警觉:“不!我不想试你那些奇怪的——”
下一秒,袭来的失重感以及视野的旋转,让清水遥意识到他被伏黑甚尔抗了起来。
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被勉强压抑在喉咙里,清水遥死死拽着伏黑甚尔的衣服,怒视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你干什么!”
伏黑甚尔挑眉:“可惜。”
“你可惜个什么!”
“本来想着用两只手把你抱起来之后就没有空闲的手,只能用嘴堵住你的嘴来着……可惜了。”
“不准可惜!”
“好吧。”
“也不准好吧!”
伏黑甚尔低笑一声,把清水遥抱到了墙边,让清水遥的后背整个都贴到了带着寒意的墙壁上。
他十分自觉地解释自己这番行为的用意:“你太沉了,这样——”他非常轻松的把身上的清水遥抖了两下,“你看,惠的小学课本就告诉过我们,摩擦力能够分担你在我身上时我所承受的重力,所以,理论上只要你被挂在墙上,我就不会觉得累。”
“你可以觉得累,”清水遥干巴巴地说,“把我放下来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来轻松是这么简单。”
伏黑甚尔不为所动,就好像没听到清水遥的话一样。
“而且小学课本是不会讲这些东西的,至少要等到他开始学物理知识——你为什么会偷看惠的课本?”
伏黑甚尔:“老子看儿子的东西怎么了,完全合理。”
一副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样子。
而且如果不是偶尔看到了那个小鬼做贼心虚的样子,谁能知道看似冷漠的小鬼会偷偷写涩情日记呢。
谁会把第一次做梦的对象写进日记里啊?这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伏黑甚尔对于自己儿子的愚蠢行为感到不屑一顾。
清水遥总结:“你就是个混蛋,我又要开始心疼惠惠了。”
“呵呵。”伏黑甚尔都懒得假笑了,他再次抬起清水遥的脖子,凝视那个还在不住冒着血珠的伤口,“我记得高专里好像有个会反转术式的小鬼。”
清水遥惊奇地看他:“你刚刚还说咒术不靠谱。”
“我也没有反悔我刚刚所说的话,”伏黑甚尔说着,眉梢又挑了起来,“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那个止血的好方法。”
“我不想知道。”
“很简单,只要轻轻——”
伏黑甚尔的脸抵进了清水遥的手掌,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先是垂眸看自己唇前还泛着粉红的指尖,然后抬眼注视那个目光四处乱晃的清水遥。
清水遥不敢看伏黑甚尔,连话也说得模糊又结巴:“我不会、不会任你摆布的,你想都别想……”
“哦。”伏黑甚尔不为所动,也不推开清水遥的手,反而相当大方地允许了清水遥无礼的行为,动作自然到甚至让清水遥觉得挡在他前面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无形的空气——就是他的手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的意思。
在这方面总是非常自我的成年男人眯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露出了个伏黑惠完全不同的笑容,然后伸出舌尖——
清水遥的手抖了抖,掌心里突如其来的湿润感令他整个手臂都开始冒鸡皮疙瘩。
而伏黑甚尔就这样熟视无睹,直到他的嘴唇与那道由他化开的伤口只剩下清水遥一个手掌的距离,他们亲密地贴合在手心与手背之间,然后去模拟那些野兽们舔舐伤口以消毒止血的动作。
他说:“就是这样,舔干净就好了。”
伏黑甚尔挑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清水遥目光死:“有。”
“说说看。”
“你能不能离远点,”恨不得长到墙壁里面去的清水遥目光微微向下,“我拒绝女性身体以外的胸抵到我身上。”
伏黑甚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把清水遥从墙上扣下来扔到地上:“感恩戴德吧,你以为有多少女人能比我的胸还大?你看着它们流口水的样子我可至今还记得。”
清水遥怒道:“我没有流口水!”
“那你喜欢看吗。”
“……喜欢。”
“哈,我欣赏你在这方面的诚实。”伏黑甚尔伸了个懒腰,捡起绷带熟练地往清水遥的脖子上围了几圈,“普通的止血方法对你效果不大,还是得找个会反转术式的看看,毕竟是被咒具——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偷偷擦手的动作,我现在就把你亲到拿消毒水洗都洗不干净的程度。”
虽然我已经成年很久了,但是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进行这么暴力的黄色输出?!清水遥悲愤地抹脸,想起伏黑惠靠谱又成熟的小大人模样,只觉得庆幸孩子没被养歪,不然又教出来一个伏黑甚尔二代那还不如让脑花直接毁灭这个世界得了!!
清水遥垮着一张批脸:“哦。”
“你还是认为那个女人没问题?”
话题转变得太快,清水遥表情都僵住,他缓缓抬头,与背着光俯视他的伏黑甚尔对视,确认了对方眼底的情绪之后,再慢慢看向天空:“我觉得谁都可能会有问题,只有她不应该。”
“她就该是那样的人,”清水遥抬手,挡住照在他脸上的阳光,“像太阳一样,能够给人力量,成为大家前进的动力——我这么说会不会太文艺了?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是唯一一个有办法拯救所有人的人。”
伏黑甚尔沉默片刻,嘲讽地冷笑:“你对她的评价还真高啊。”
因为我就是这么设定她的啊。清水遥理所当然地想,清水奈奈可是他写下来去挽回所有不甘与遗憾的女主,我怎么可能去怀疑她?
“所以,除非而亲眼看到——”
“不,就算看到了那种场面,她也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或是被蒙骗了,奈奈依然是我心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清水遥理所当然地偏心让伏黑甚尔感到些许不适,但他总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惯了,就算不喜欢这个说法,他也只是稍稍眯起了眼睛,然后用跟伏黑惠简直一模一样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如果她真的变坏了呢。”
“那就换我救她。”清水遥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着的草根,看向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我只是有点后悔而已。”
清水遥看着清水奈奈接近的身影,朝她扬起一个微笑,而看到这个微笑的少女则是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加快步伐朝他走来。
——那个时候不该跟她说的,能保护她的只有她自己这种话对一个身处泥潭的小女孩来说还是有点残忍了,如果换作现在的话,他更愿意告诉清水奈奈,就像当时告诉虎杖悠仁那样。
“跑慢点,”清水遥轻轻拍了拍清水奈奈的头,“别急,没关系的,有我在。”
然后回头,朝伏黑甚尔挤眼睛,无声地问:这么说是不是超帅?
伏黑甚尔翻了个白眼。
“走吧。”清水遥低声对清水奈奈说。
清水奈奈捏紧手上的包,里面放着的就是高专所有封印的宿傩的手指,她犹豫地看向清水遥:“我们去哪?”
“去找五条悟,”清水遥认真地回答,“还有夏油杰,只要他们俩在的话,就绝对安全。”
“哦对了!还有我们甚尔也超强的是不是?”
“再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喊我的名字试试看?”伏黑甚尔轻描淡写地威胁。
三个人走向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场。
*
*
结界内。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挥手,让身后沾满血迹、已经杀得有些发狂的咒灵消停点,他看向结界外的天际,挚友正处在结界圆点的正上方,五条悟口中“应该挑一个最帅的出场方式”成为了结界存在如此久的真正原因。
夏油杰收回视线,在感受到某一阵气息的瞬间拧眉,他身后的咒灵则是像遇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
这种感觉是……
“真麻烦,”夏油杰喃喃自语,“再磨蹭下去,可就真要来不及了啊,悟。”
而他与咒灵同时注视的方向,那里虎杖悠仁正趴在地上,痛苦地扼住自己脖子。
事情并不如小说里常见的那样,主角靠自己的毅力抵抗住了试图强占他身体使用权的反派,或是在做出错事之前,以最光荣的姿态迎接死亡。虎杖悠仁只是窒息的在地上翻滚,脑子时清醒时模糊,两面宿傩邪恶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忽远忽近,他甚至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就算东堂葵试图将他带走,或是将他杀掉,他也没办法作出任何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发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将东堂葵的手臂折断,好奇地问出“这样你还能拍掌吗”。
——我该怎么办?
虎杖悠仁觉得他已经被完全扯进了泥泞之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法挣扎的地步,两面宿傩就坐在他的头顶,面无表情地看他逐渐沉沦。
——要怎么做才能……
两面宿傩踏着尸骨堆积而成的陡坡,走下了属于他的王座。而他的周身,环境也在随着他的步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是虎杖悠仁的身体,同时也是两面宿傩的领域,这里的一切场景都应该是按照两面宿傩的想法而发生变化的,就好像之前他愿意让自己待在无边的黑暗里那样,只不过如今的变化却让两面宿傩也不太明白了。黑暗变成了一个看上去非常老式的宅子,他站在滴着雨水的屋檐下,面前是一潭泛着波纹的水池。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才会让他的领域具现化成如此的模样,也不明白为何只是一片虚假的场景而已,也能让他感到如此的厌恶。
他往前走,走进雨中,然后缓缓低头,注视着已经处于失神状态的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此刻就张开双臂,漂浮在这潭水池之中。
重新获得一具身体,获得重生,对两面宿傩而言,似乎没有了之前那样急迫的感觉,他愿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虎杖悠仁,而不是迫切地完全获得虎杖悠仁的身体。
这很奇怪,与这个空间、这个世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一样,让两面宿傩感到无法理解。
他张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虚虚一握——那里什么都没有。两面宿傩皱起眉头。
他再次看向虎杖悠仁。
在虎杖悠仁的身体内,这个年轻的小子脑子里无论在想什么,他都能随时随地地得知,所以现在,就算已经没有多少意识存在,两面宿傩依然能听到虎杖悠仁的声音。
这个讨厌的小鬼在喊那个名字——
【睡一觉吧。】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蹲下,居高临下地睥睨虎杖悠仁。
他伸出食指,虎杖悠仁便呆呆地注视它。
然后,那根手指抵在了虎杖悠仁的眉心,再稍微用力——
【一觉醒来,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原本还勉强浮在水面上的少年闭上眼睛。
他被彻底按进了水里,然后深深地、慢慢地往黢黑的水底沉默。
两面宿傩呼出一口气。
当他再次抬眸时,视觉已经转到了外面的世界。
狼狈不堪的少年一秒之内便变了个气场,他站起来,看向自己的手心,然后猛地握紧。
“当然是骗你的啊,小鬼,”两面宿傩抬眸,与他那曾经忠心的部下对视,“他不是告诉过你吗,咒灵的话,就算一个音节都不能相信。”
“宿傩大人。”里梅深深低头,向他的主人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两面宿傩咧嘴一笑:“所以我就说啊,咒术师真是个恶心的东西。”
“把自己的脑子安在同类的身上以获得永生,这种事情也只有咒术师能做出来了。”
里梅的红瞳中闪过一道暗芒,他直起身子,面对杀人如麻的特级咒灵也不露惧意——或者说,他从心底就没把咒灵放在眼里。
“这是我与您的部下所定下的束缚,”他撩起自己额前的白发,露出了那一道疤,“我帮您复活,以获得一个与您交谈的权利。”
“与我?”两面宿傩怪叫,“你要跟我谈谈?”
他走上前,来到曾经的部
宿傩的脚踏穿了里梅的胸口。
“那是你跟他定下的束缚,对我而言可没有约束力。”
“但我……知道……咳咳,”寄生与里梅身体里的脑花嘴角咳出鲜血,“我知道……您在找什么……只要您愿意……”
两面宿傩沉默。
几秒钟后,他的脚更加用力地踩了下去。
“没有人能跟我谈条件。”
“我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刻意去找。”
“趁我没杀你,赶紧滚吧。”两面宿傩把里梅的身体踢到一边。
至于现在——
庞大的力道在片刻便突袭到两面宿傩的面前,他并未躲闪,而是在身前竖起一道屏障,隔着漫天的烟尘与天空中的五条悟对视。
“哎呀,只是一会不见,悠仁你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啊,这样可不行的哟。”五条悟悬浮在空中,语气调笑的他眼底却是一片冷意,“这样的话,老师我可不同意哦。”
“哟,六眼的小鬼。”
两面宿傩缓缓抬手:“你有把握一瞬间救下方圆百里的所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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