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其实清水遥不止一次想过,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他一没有经历死亡,二没有跟奇怪的东西签订契约,他就像是个——随手就能从各种番剧里拎出来的普通人一样,来到这里之后,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对其他人没什么影响,但后来清水遥发现,他对别人来说的确是有影响的,但这些影响应该称不上是好事,所以他——

我想做什么呢?

我到这里来,能够做什么呢?

在仅剩的最后一分钟里,清水遥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两个念头。

除开那些所谓的推进主线,除开他所写的那些被很多人骂的内容,当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后,他会去做什么?

是随遇而安,就当换了一个城市生活,还是——

清水遥看到了自己颤抖的双手,握紧了皮包的手提带。骨节分明,惨白的皮肤之下,能够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他看到了自己挣扎的样子。

对五条悟说的那些话是发自真心的,因为身边的人都太好了,所以他也想变好,因为被温柔以待过,所以他也想以温柔回报其他人。所以呀,在抛开主线,抛开他给予自己的那些所谓的任务之后,他现在想做的事情真的很简单。

仅仅只是保护而已。

就算穿梭在他身边的人都是陌生人,对他而言甚至都很难说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就算这一举动让他害怕到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但是啊,他不是从很多人的身上都汲取到了力量吗?

那双惨白的手死死握住皮包。

清水遥想,这个包并不像那个孩子一样说得那么重。他抬起头,想要跟孩子分享这一点,但很遗憾,他的视野范围里除了满地狼藉,除了人们惊慌失措到泪流满面的脸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了。清水遥抿嘴,把包抱在怀里。

指针走动的声音愈发明显,清水遥心想,制造这个东西的家伙是多么恶劣啊,明明是电子钟,偏偏还得安装一个小音箱,用来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要是他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一定要把那个家伙狠狠揍一顿!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个东西带到人少的地方去,但是人人都在蜂蛹着往外挤,根本不能正常走出来。

清水遥咬牙,看着身后的窗户,深深吸了口气。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能这么大,举起椅子狠狠砸开落地窗,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大喊:“让开!!”

然后,从二楼一跃而下。

“遥——!!”

恍惚间,清水遥似乎听到了谁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降落的时候回头。清水遥狼狈落地,膝盖狠狠砸到地面上,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时间不多了。

清水遥勉强站起来往不远处的人工湖走,一边走一边呐喊:“都往后退!别靠近这里!”

倒计时仍然在进行,清水遥的膝盖太疼了,他发现自己也许没办法在一分钟之内,把炸\\/弹扔进湖里,用水充当缓冲物。

“有、有没有人能——”

他抬起头,希望有人能跟他一起,把炸\\/弹带到另一侧,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看到人们脸上的惊慌时,意识到也许现在根本不会有人出来帮他。

那就……

那就再走快一点!

再快一点!

快一点啊!

不知什么时候,清水遥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意了。

人工湖的对面正是摩天轮。

他所珍惜的人都在那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希望这一幕被他们看到。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可以,在离开前,要是能跟他们好好道别,能给奈奈一个拥抱,能——

清水遥一个趔趄,被脚下的起伏绊倒在地。地面上,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溅落,染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拜托了……这种时候不要……”

“起来啊!站起来啊!”

清水遥浑身都在颤抖,他的膝盖太痛了,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从地上再起来了,而那个装着炸/\\弹的皮包,就被他护在身下。

“……为……为什么……”

倒计时还在进行着。

突然间,更大的阴影将清水遥笼罩。他缓缓抬头。

“唉,只是一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呀。”

清水遥瞪圆眼睛:“……太、太宰……?”

太宰治咧嘴,微微一笑,蹲在清水遥的面前,伸手,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拿起清水遥怀里的包:“你想把这个东西扔进湖里对吧,很聪明的决定,遥。”

坚定沉稳的步伐代替清水遥朝人工湖迈进,太宰治打开包,看了一眼时间:“唔……还有20多秒呢,时间充足,我会替你完成这件事的哦。”

“太宰先生……?”清水遥张了张嘴。

太宰治的脚步停顿了一秒,他侧首,勾起嘴角:“怎么?已经不记得我了吗?还是说……”

“我应该先说,好久不见?”

“别怕,遥,我在这里。”

那一瞬间,清水遥眼底的泪意奔涌,但看着太宰治,他又无法克制住心底的情绪,跟着太宰治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定是个非常滑稽的表情,清水遥想,幸好他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幸好……太宰治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两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明明还剩20秒,钟表指针走动的嘀嗒声,却突然停止了,转而是一阵刺耳尖锐的机械音。

像是医院里监测心脏跳跃的曲线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时的警报音,像是……炸\\/弹爆炸前夕的哀鸣。

有人注视着这里。

有人远程引爆这枚炸/\\弹!

清水遥瞳孔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陌生的声音,而这股声音正是来源于自己。

“太宰治——!!”

炸/\\弹上,倒数的电子屏幕从20跳到3。

清水遥看到太宰治猛地回神,然后转身往后跑。

2。

清水遥想追上去,想让太宰治离开,却在勉强爬起来的时候跌回地上。

1。

他看到太宰治回头。

似乎正在对他说些什么。

“不要——!!!”

一瞬间。

万籁俱寂。

仿佛一切都停止了。

无形的气流以清水遥为中点,猛烈地向外扩散。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切的一切在清水遥的眼中,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播放,他甚至能看到一粒石子正缓缓从他眼前划过,然后慢慢跌进尘埃。而当他伸出手时,那粒石子却像是被人拨动了时光,顺着先前的轨迹,在某一个节点产生变化,最终落入了他的手心里。

他改变了一粒石子的命运。

清水遥抬头,怔怔地注视着太宰治,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呜咽着擦眼泪。

“金手指……你敢来得再迟一点吗?!”

下一秒,一切都恢复了正轨。

除了——

剧烈的爆/\\炸声。

太宰治瞳孔紧缩,下意识往声音来源的位置看去。

摩天轮上,爆开了纷飞灿烂的烟花。

五光十色的,就像一场美丽的表演。

绚丽的亮光照进他的眼底,太宰治下意识看向自己手里的包,原本应该已经倒数结束的装置,此刻仿佛遇到了bug,鲜红的数字在0和1之间不停地转换,卡壳,最终,屏幕在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后,彻底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爆炸?

太宰治鲜少陷入这样无法思考的地步,他找不到任何可能会造成这种状况发生的原因,除了——

“喂!太宰!”

在重力异能的作用下,从天而降的中原中也扶住帽子,一脸不耐烦地看向正前方表情呆滞的太宰治。

“怎么这副表情,撞到头彻底撞傻了?哈?”

“别在这里呆站着了,喂?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明明是你说要来这里的,结果一个人跑了是什么意思?首领还在等着呢。”

他从一个跪坐在地上,狼狈至极的人身边路过,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看上去跟太宰治一样呆傻的家伙。

“中……”

“啊?”中原中也站定,回头,并不遮掩自己眼神里的凶狠。

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让他足够心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待在这里,他越是感到焦躁,恨不得立刻回去把太宰治狠狠揍上一顿才能舒服一点。

中原中也见被他盯着的少年一阵瑟缩,不自觉地捏住拳头:“看什么?认识我?”

少年张了张嘴,避开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哦。中原中也心想,刚刚应该听错了吧,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认识他。

不过是个恐惧他,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胆小鬼而已。

可是为什么……心情会这么糟糕呢?

“啧。”中原中也压低帽檐,努力忽视胸口的沉闷感,重新看向太宰治,“来这种幼稚的地方之后,你也退化得听不懂人话了?”

太宰治凝固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旋转,他神情莫测地看着中原中也,良久,声音嘶哑:“……不是你想来这里的吗。”

中原中也拧眉:“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想来这种地方?”

太宰治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又是一阵抖动。少年仿佛一条脱水的鱼,正张开嘴巴努力呼吸着,他佝偻着后背,莫名的脆弱。

“你在看他?你认识?”

“……你不认识?”

“哈?太宰,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

“走了,回去了。”

中原中也不耐地转身,再次从清水遥身边擦肩而过。

只是在最后一秒,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在少年的身上停留。

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不认识清水遥?怎么可能?

但中也不是那种能够装作不认识清水遥的演技派。

看清水遥的表情似乎明白些什么?是他做的?

清水遥——

“……是谁?”太宰治歪着头,迷茫地看自己手上的包。

然后,随意扔到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喂!是不是有人报警说这里也有炸\\/弹啊?”白发墨镜的高个少年朝人群大喊,但是没有人回应。

他挠着头,对身边的同伴说:“什么情况啊?”

黑发少年沉默着摇头。

“……这都什么事啊,不是过来玩一玩顺便解决咒灵的吗?怎么突然就被抓壮丁了?”五条悟抱怨道,“清水奈奈呢?”

夏油杰横了他一眼,烦躁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敷衍道:“不知道。”

“诶,”五条悟撇嘴,“啊,那里有个人坐在地上,是不是受伤了,要不给他叫个救护车之类的?”

夏油杰眼神都没往五条悟指着的方向移动,他冷冷地说:“普通人而已。”

五条悟眯着眼睛:“……”

杰的回答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最近,是不是消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