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里,悲伤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小王的身影缓缓走进,看到了许言平静的脸。
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了,之前许言也出过事,也是这样睡在床上,很久很久,灯光照亮了她的侧脸,有些木然。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
之前是睡着了,现在是死去了。
没有其他的语言,她一眼就看明白了现状,只有邓梁还傻乎乎地以为,许言只是受了伤,需要休息几天。
溃烂的皮肤侵占着许言的半张脸,再加上尸斑的形成,看起来显得更加瘆人。
“节哀,可爱的小主管,他死了,你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假面靠在窗边说道。
其他人都下楼帮何金银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假面和小王。
“你还想做什么?”
小王闷着声音问道。
“人都没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呀?”假面用无奈的语气回应道,他抓着一枚硬币,在手里把玩着,带着几分怀念的味道。
小王不相信,她很想冲上去,抓着假面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死许言。
可到了一步,所有的做法都显得没有意义,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与立场,做什么都是错误的。
悲伤的情绪在涌动着,一直在翻涌,难以平息。
许言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个好老板。
“他不可能死啊,鬼王不是在他的体内吗?鬼王不会帮他的吗!”
小王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她缓缓坐了下去,扒着许言的床头,无声地哭泣。
“别这样,挺奇怪的,当初你向若寒报信,打算摧毁废弃之地的实验室时,也没见你如此难过啊。”
假面毫不留情地说道。
他早就认出来了,眼前的小王,不过是旧世纪给许言精心挑选的演员。
小王没话回他。
“不过,你有一点倒是说对了,鬼王在他的体内,所以这两位的灵魂是被同时封印的,白奕会帮他,还会无条件帮助他。”
假面缓缓说道。
小王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许言还没有彻底完蛋。”假面轻松地笑着。
“那我该怎么做?!”小王赶紧爬起来焦急地问道。
“都说了,别这样,也太好让人懂了,容易被骗的,小王同学。”
假面看向许言。
一个还没把价值发挥到极致的人,怎么可以轻轻松松地死去,要活着,要活着,然后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
真正的好戏还没有拉开序幕。
“抛硬币吧,我选人间,许言便是地狱,如果是地狱,他就一定会重新活过来,如何?”假面转头问道。
小王抢着回答:
“那就一盘定输赢!”
“好。”
硬币再次抛向高空。
又是一场只有二分之一选择的幸运游戏,硬币翻转着,就好像交织的命运,假面伸出手,抓住了下落的硬币。
他低下头一看,
是地狱的一面。
“啧,又输了,许言,你运气真好。”
……
“喂,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的!”
许言连忙伸手,却没抓到白奕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真是奇怪,就这么大个破地方,还能消失不成?
“我跟你说,别搞这些有的没的,管他什么黑暗不黑暗,我现在只想当个咖啡店老板,什么都不管!”
许言朝着黑暗大吼道。
可不管他说什么,白奕都好像决心不理人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说,跟你聊天真没意思,死都死了,说话还要让我猜谜题。”
许言略带感叹。
“愤怒。”
白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有些虚无缥缈。
“什么?”
“不要忘记你的执念、疯狂,还有愤怒。”
有风从深渊之下吹起,带着一股股温热的暖流,在这个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丝温度。
“什么?”
许言不明白,他不明白白奕话里的意思。
“没有活着,没有死亡,似乎存在,仿若消失。”
莫名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许言有些疑惑,他好像听见了心跳,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那是一切的开始。
他的头开始疼痛起来。
灵体本不具有感觉,这份痛苦就显得异常突兀,狂乱的暴雨倾盆而下,他似乎就站在雨里,站在窗外,看着宿舍里的自己。
时间在眼前不断流逝着,又有别的画面出现,那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世界,光怪陆离,扭曲纷乱,似乎有人在耳边低吟。
许言俯下身,抱着脑袋。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
有火焰在眼前跳动。
“凡事都需要代价,有人在强行复活你。”
“复活……我?”
许言难以忍受这种痛苦,这比死亡还更令人恐惧,身体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他似乎坠入噩梦,又似乎被投入火焰之中。
苍穹之上裂开了一条细缝。
宛如当初噩梦怪物的那眼窥视。
有光从外面洒了进来。
但许言却已动弹不得。
“什么……是什么……?”
巨大的祭坛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茂密诡异的森林,泛着重重迷雾,泥泞不堪的土地上,留下一条拖拽后的痕迹。
耳边有女性的尖叫声响起,有一群带着奇怪面具的人类,正拖着一男一女,往祭坛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朝祭坛跪下,将脑袋抵在地面上,说着许言听不懂的话,不可名状的低语,充满着未知的力量,上空传来低鸣,听起来像是一种回应。
他们被绑在了祭台之上,全程混杂着撕裂的尖叫。
许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着一部从未上映的影片。
他们杀人了。
他们把那两个人扔进了沼泽之中。
为了祈求什么,为了献祭什么,为了得到什么。
是谁?
他们是什么人?
穿着与这个时代不符的衣物,还有原始的配饰,许言似乎被迫跟着他们一起朝拜。
咕噜——
许言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看向沼泽,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一个气泡从沼泽里冒起,慢慢地升上来,然后炸开。
咕噜——
就像,底下有人在缓慢而又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