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寂寞荒凉的世界,换句话说,这里光是孤独就能把人活活熬死。
再次回到这里,有种难以诉说的情绪在白奕心里翻涌,绚丽的极光在天上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从天空的一端到另外一端,像落下渐变的丝绸般轻柔顺滑。
“葬身之地。”
破刃别扭地重复道。
这四个字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但放在白奕身上,就让人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要该怎么说呢。
就是许言在梦中里看见的那样,在某一刻,天与地之间裂开了一条缝隙,噩梦探出头来窥视地狱,被白奕发现了它的气息。
深渊的眼睛正缓缓睁开,与赤红的血瞳在空中对视。
是了,应该就是那一眼。
他被拖进了噩梦边境。
对面着那个跟他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影,黑暗物质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淹没了一切,长夜区的生物还是一个懂得躲在自己的巢穴里,只要闭上自己的双眼,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也是生存的经验在反复诉说着,只有这样才能一直活下去。
能站出来抗争的勇士都被拖进了这里,脚下的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要碎裂开来,但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也没多少害怕的情绪。
偶尔会有一张扭曲而又苍白的脸庞慢慢浮上冰面,贴在冰上飘动一阵,似乎有锁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要过一会儿,他们又会沉回海底。
“看到没,这本该是我最后的结局。”
可是,就在锁链缠上他的时候,爆发出耀眼的火焰,白奕看见了它的眼睛,那千百张可怖诡异的脸庞混在一起,朝他伸出枯枝般的双手。
坠入深渊。
那一瞬间,他看见远处的空中似乎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在祈祷。
“我想回家,求求你了,谁能来救救我们。”
风雪席卷了白奕的身躯,炽热的温度融化了寒冷的冰川,背后的枯手抓住了他,脚下的冰层也已经开始破裂。
白奕朝着幽蓝色的火焰张开双手,像是送去一个温暖的拥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还未被拽入深渊,他就要先面临死亡。
只要我死得够快,噩梦就追不上我。
“谁能,救救我。”
那个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怎么救你啊?
白奕无奈地想道,他用惯了火焰,平时觉得燃烧的力量十分方便,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像那没有柴薪的火堆,就算再怎么扑腾,也只能迎来最后的熄灭。
你是谁啊?
为什么我能听见你的求救。
白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有个秘密,只有血月知道。
活人都是通过死亡才能来到地狱,而白奕,是直接诞生在地狱里的魔鬼。
是无尽的杀戮中,浴火逢生的灵魂,也就是说,他没活过,也没死过。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突然就要死了呢?
“我叫许言。”
什么?
“我说,我叫许言,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视野逐渐模糊,蓝色的火焰慢慢靠近,白奕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碰到。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都快要死了。
算了,如果能帮他一把,那也算赚了对吧?
微弱的火焰燃起,那是最后的火焰了,只见眼前腾起深红色的雾气,雾气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一道车光闪过,隐约中,他看见了那双像黑夜般深沉的眼瞳。
……
“别惊讶,鬼王也是人。”
白奕轻松地说道。
可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破刃试着触碰噩梦,或者是触碰某些黑暗物质,都失败了。
这里就好像没有建设基站的荒原,失去了一切可以向外界沟通的信号。
“你强得不像个人类。”
不管是恶也好,灵体也好,他们的力量都源于自身,但白奕不太一样,他可以直接使用大自然的元素。
火焰,纯粹到极致的红白色火焰。
“现在夸我没有任何意义,破刃,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一样躺在这冰川底下的话,就不要使用能力。”
冰层在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冰而出。
深渊在寻找它的同伴。
藏起来!
不要被它发现。
破刃收起了她的黑色液滴,颤抖便轻了许多,荒凉寒冷的冰天雪地,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还有一个问题。”
破刃难得用上这么严肃的表情,这让白奕也不禁认真起来。
“说。”
“你的敌人是谁?”
敌人……
还真是一个新奇的词汇。
白奕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转过身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一直在战斗不是吗?鬼王白奕是地狱里最无聊的鬼了,会在枪身上雕刻花纹,会去制造根本没人使用的硬币,会躺在树上偷吃人间的苹果,能让他火焰燃烧起来的,就只有步步紧逼的危险。”
话虽然从破刃嘴里说出来,但确确实实是假面的语气。
白奕凝视了她一会儿,轻轻笑了声:“少跟假面接触,对你有好处的。”
“可你并没有回答我!”
白奕继续向前走去。
他忽然哼起某个古老的旋律,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嘴里唱出的歌词。
“空洞即疯狂,
堕落的神袛诞生罪恶的萌芽,
当意识扭曲平凡真实的世界,
摧毁着,
恐惧、混乱和陌生的幻想,
封禁黑色的牢狱,
消亡埋葬。
……
拥有即失去,
燃烧的灵魂不断向前走去,
当人们饮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醉倒在,
善良、爱意与牺牲的梦里,
数着白色的星光,
全力忘记。”
……
“知道吗?古老时期的诗句都是歌谣,可以唱出来的那种,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知道。”
破刃站在原地,只觉得白奕的背影是那么那么的绝望,绝望得令人窒息,透满了无尽的悲凉。
看着这样的他,似乎有种情绪漫了上来,难过得想要哭泣。
“破刃。”
白奕回过身来说道。
“如果你实在想打的话,可以拿许言来练练手,当然,点到为止,死了我很难收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