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大哥回家...)

回到铺子,还有七八个妇人,有的是来预约明后天来梳头的,也有闻讯赶来买洁面膏的。

她们都是有点家底的,日常喜欢打扮时常能吃上肉,有这种好用的东西自然不能放过。

洁面膏中午那会儿卖了一些,这会儿被她们直接买空了,还有两个妇女没买到。

聂青禾也没有主动推荐她们买生姜洗发膏,免得她们被动选择以后会觉得吃亏,就让她们明天来买,到时候洁面膏和洗发膏同时出售,她们自己选择就不会觉得吃亏。

这时候,聂母让隔壁张婶子来送发网,大的120个,小的200个。

买洁面膏的妇女们又被发网吸引了视线,纷纷驻足试戴。有两个妇女发髻松了,直接把发网往发髻上一兜,再把簪子重新固定一下,先前略有些散乱的头发又整齐了,断然不会被人笑话披头散发就出门。

她们买了十几个去,剩下的聂青禾想放在这里给那些订货的妇人,结果柳掌柜匆忙过来,说他要去给几家老主顾送新品首饰,就把发网拿走大半。柳大掌柜也知道聂青禾这个发网好卖,所以不管他拿货送谁,都算她的出货量。

剩下的聂青禾让来顺在街上说了一声,隔壁几个铺子家老板娘定了发网的,就有小伙计刻跑来拿走,最后七个被林二和钱二买走了,说回去给老娘和娘子用。

这一忙活又是小半天,聂青禾终于有时间去后院看看。

聂大力没看到中午的惊马,但是听说以后就很关心,现在看妹妹安然无恙也就放了心。

陈子健很好奇:“青禾妹妹,那个壮士真的那么壮吗?竟然能拉住疯马?”

聂青禾给他纠正,“人家不壮,另外那不是疯马,只是受惊了而已。”

聂大力还问救命恩人的消息,想代妹妹上门致谢,得知大家都不晓得柳掌柜会帮忙打探,他暂且放下此事。他仔细看看妹妹,见她没事,就道:“以后有事别去管,铺子里有伙计呢。”

聂青禾点点头,“我记住啦。大哥,明天你休息,今晚上可以回家吃饭吧。”

聂大力十天休息一天可以回家,这是学徒的规矩,哪怕离家近也不能随便回家。

聂大力犹豫了一下,道:“我在这里吃了回去也行。”

他现在饭量大,回家得吃两个人的饭,不如在这里吃,给家里省饭。

聂青禾:“回家吃吧,我等会儿去买斤肉。”

陈子健满眼星星地看着她,很想跟着去蹭饭吃。

聂大力推了他一把,“赶紧去看看锅,搅拌一会儿,别糊了。”

他们家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肉,才不给别人随便蹭饭呢。

聂青禾让陈子健去跟爹说一声,让他今晚上别做夜工,早点回家,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聂父答应了。

聂青禾回到铺子里,林二正噼里啪啦打算盘给她结算当天的钱。

前两天不过是几十文,顶多两百来文,还是很好算的。

今天开始聂青禾的业务一下子复杂起来。

给人梳头插戴、洁面化妆、卖发网小夹子等、卖洁面膏洗发膏。

她一共有三块赚钱的地方:手工费――她动手做的,不管梳头还是勾发网都算。带货费――从她手里卖出去的货,只要凑整百就给她抽两个。设计费――只要是她给铺子设计的新品,每卖一百个都要给她抽两个,另外洗发膏、洁面膏这些利润高的,柳掌柜做主给她抽三个。而药液洗头一次八十个钱,给她抽十个。

而且这三块是可以重合的,比如她设计、动手做、卖出去,那么就能赚三份钱。

这一下子钱可就多了!

林掌柜觉得自己熬了这些年,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呢,打了一会算盘他寻思,自己的确不如个小丫头。自己也就会打算盘,别的还会干啥?梳头?不会。做洗发膏?不会。化妆?不会。这么一看自己才是废物嘛。

他差点自闭了。

因为很多订货的还没结清,他只给聂青禾算能结的账目,今天她给人洁面化妆、梳头插戴就赚了98个钱,另外洁面膏都卖光了,抽成有194文,再加上发网和固发小工具有差不多188文。那些预订出去的十天一结账,所以单单今日她就能拿到480文!

林掌柜不想自己自闭,他去跟钱二说了一下,钱二直接自闭了。

一个小丫头一天赚了四钱八分银子,他们这些掌柜的一个月也才二两多点。

老天是故意派这个小丫头来羞辱他们的吗?

钱二不信,又亲自扒拉一遍算盘子,分毫不差。

如果算上那些预订的、洗头的,只怕直逼一两银子了。

再算算她的抽成,她今儿起码出货得有将近三十两,也给铺子赚了不少。

第一天赚56文,他们觉得她是走运,第二天253文,他们觉得是那个陈大官人撑面子,第三天118文,他们觉得顶多这样了,谁知道……

今天人家就480文,过几天要是洗发膏全都熬出来卖出去,只怕……不敢想,不敢想啊。

因为今天大哥要回家吃饭,聂青禾就想早一点下班,她以为俩掌柜没算明白账,就很体贴地说支取两百个钱去买肉,剩下的可以和货款半月结。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零零碎碎的账目多,这时候账房们不用简易数字,只怕记账略有些繁琐,所以可以和货款一起十天一结,等自己不缺钱,一月一结也是可以的。

只是找妇女们勾发网的钱要带回去,有些妇女就靠这个补贴金家用呢。

小发网手工费一个钱,大发网两个,一共是4钱4分银子。

林掌柜说算完了,今天给她支480文。说完,他还盯着聂青禾看,想从她脸上看到得意窃喜的表情,结果……并没有。

林掌柜不由得心下感慨,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姑娘啊。

钱多了,铜钱不够且重,林掌柜就给她一部分碎银子。8块碎银子,有银角子,有银粒子,都是戥子称好的,五分一个,另外还有40个钱。而聂青禾自己的480文,直接给了她一个四钱的银角子并一个五分的银粒子,再给三十个钱。

国内目前缺铜矿,而且不管宫廷还是民间都消耗大量铜矿来铸造铜器,导致铜钱铸造量不是很足,而近二十年海内外贸易又发达,所以流入大量白银,城内交易超过二十个钱的大部分都用碎银子。原本官府也有宝钞,也就是纸币,但是兑换不稳定很容易贬值,所以老百姓都不用。最近几年,朝廷也默许宝钞没落,交税都让百姓用银子。

聂青禾把钱都装进钱袋又放在挎包里,她向来小心,那些路上的小贼别想偷她的钱袋。

她又把那件白丝衣用一块布包了塞进挎包里,打算拿回家和娘研究一下。

中午那会儿,她抓住了白丝衣,谁知道少年突然松手,她也不好让华服跌在地上便捞起来。

不过她下午很忙,那件丝衣就被她放在隔间的小柜子里了,林掌柜之前还问过她呢,也不知道他是对丝衣好奇还是对那个男人好奇。

哎,男人,就是好奇心重。

她心里懊恼着自己一定是对恩人不够尊重,眼神太过直白所以吓到他了,不肯告诉她姓名。

离开铺子,她拐去旁边的一条巷子。

东西和南北大街上开的都是大铺子,有一些有头脑又没那么多钱的商人看到了客流的重要性,就会在大街旁边的巷子里租房子开铺面。

一些杂货铺子、吃食、鞋袜、锅碗瓢盆店等都会在这里。

另外还有一家张屠户,他们在北城门外僻静处杀猪,收拾干净了再送到城里各个猪肉店去卖,其他屠户现杀现卖的,都没他家生意做得好。甚至还有屠户在家里杀猪被邻居们嫌弃吵架的,因为夏天会招苍蝇蚊子,很臭。

张家老爹叫张大刀,他几个儿子就叫一刀二刀三刀,一个儿子负责一处门面,老三就在这条巷子里。

当下也有俏皮话,“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屠户就是伙夫”,因为他们吃得好有油水,自然就魁梧壮实。

这家店的张三刀也一样,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膀大腰圆,魁梧结实,打着赤膊围着一个围裙,身上的腱子肉都直哆嗦,看着跟座小山似的。

大家都说张三刀肉呼呼的很喜庆,所以他生意最好,他爹才让他在这里招待有钱人的。

正有两个妇人在那里戳来捏去地挑肉,甚至还想抓肉,却不说要哪里,把张三刀看得直皱眉。

看到聂青禾过来,张三刀胖墩墩的脸笑得肉往四边挤,“聂姑娘,买肉啊。”

那天他就特意跑去柳记看聂青禾来着,还给未来媳妇儿买了一根卧着一只蝉的银簪,给老娘买了一根佛手捧寿桃的银簪,都是聂青禾推荐的,他觉得可好看了,老娘也特别喜欢。

那两个妇人见状直撇嘴,其中一个狠狠地攒了一把那块大肥肉,然后张着手赶紧离开,她要回家把手上的猪油洗下来,用这个汤做菜吃,那也是肉味儿呢。

其实不只是她,不少人借着买肉的机会揩油,张三刀都不知道说啥了,关键你给摸一把,谁知道你手干净不啊。

他就赶紧拿了一个自制的苍蝇拍子借着赶苍蝇的机会拒绝另外一个妇女来揩油。

聂青禾招呼一声,就说要切一斤五花肉,再来两斤排骨。肉的部位不同,价格也有区别,带肥肉的地方贵,尤其五花肉,肥瘦相间,是最好的部位。

五花肉要25文一斤,排骨只要20文,其他肉22文左右。

像聂青禾这样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裙子过来买肉,还大方地买三斤,那也是稀罕事儿了。

旁边那妇女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拿眼睛一个劲地瞪聂青禾,怀疑她是谁家的丫头。

张三刀故意大声问:“聂姑娘,今儿下工早,铺子不忙啊?”

聂青禾没想到他不但不气自己让他买簪子,还这么热情,就笑了笑应付两句。

张三刀想多看她几眼,就故意切得慢,还要仔细问这样切还是那样切,末了再刀一歪多给她切一点,那起码得有半两肉。

旁边妇女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立刻哎哎地指指点点。

聂青禾:“这位婶子你也要这块?虽然你先来的,可你没说,我就先买了,不好意思啊。”

张三刀哈哈一笑,他瞧着聂青禾咋看咋美,比画上的仙女都好看,关键声音还好听,跟那黄莺鸟似的。他还按照聂青禾的意思,把排骨给斩大块,然后用两张大荷叶抱起来用草绳一捆。

等聂青禾付钱的时候,他还不敢伸手接,生怕弄脏了她白嫩的小手,就用围裙托着兜住钱。

聂青禾笑了笑,“老板你生意兴隆啊,再会。”

张三刀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啧啧,听听人家仙女说的话,就是好听!

旁边那妇女见聂青禾走了,立刻凑过来跟张三刀打听她是谁家的姑娘。

张三刀:“你不知道?聂姑娘可厉害,是柳记铺子的女掌柜。”

这妇人是某家灶上的仆妇,可没去过那种高档铺子,撇了一下嘴,“女人家家的去铺子当掌柜?还有没有规矩?我看是心术不正,想勾搭个有钱男人吧。”她指了指其中一块带瘦肉的肥肉,“这块给我来一斤,你刀偏一偏,也给我多来一两,你给她多切一大块,我都看见了!”

张三刀麻利地切了一条肉挂在秤钩上,正好一斤,半点不待多的。

妇人懊恼他没多给,这刀歪的瘦肉多肥肉少,她可吃亏了。

张三刀笑嘻嘻的:“你让我歪一下,我歪了嘛,不好意思,刀太沉。”

聂青禾用草绳拎着肉和排骨,这一路上可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甚至有小孩子嗦啦着手指头跟着她在后面瞧。

她经过绣衣楼的时候,堂姐和小力也已经在门口等她。

见到聂青禾拎着肉,小力乐得直拍手,“二姐,你拎着肉回去,我三姐得管你叫菩萨。”

堂姐抿唇直乐。

路过大慈阁东边的集市,聂青禾领着他们去铺子里称了一斤糖,这时候白糖贵的,要40文左右一斤。另外还称了五朵干香菇,一大片干海带,海带是东边过来的,不贵,香菇是南边运河上来的就很贵。

他们出去在集市又找到一个专门种冬瓜南瓜萝卜的菜农,这个季节冬瓜还不算长成,不过这东西个大,为了早上市早赚钱,菜农会提前摘了冬瓜来卖。早上市自然要比当季的时候贵一点,买四指宽就要贵4文钱了。

堂姐看聂青禾买了那么多东西,都是聂母平时舍不得买的,心里暗暗咋舌,忍了几次没忍住,就劝聂青禾,“青禾,你省着点花。买了这多肉,再买这多菜,太破费了。”

聂青禾笑道:“今儿大哥回家,给他做点好吃的。”

聂青禾这样关心自己家里人胜过宋清远,让堂姐越发惊讶,这些天可真的没从青禾嘴里听过宋清远的名字了。

因为买东西多,花费了不少时间,结果进胡同的时候就和聂大力碰上了。

聂大力穿着聂青禾送的布鞋,衣服也板板正正的,是个高大挺拔的帅小伙儿了呢。

聂小力:“大哥,我可真羡慕你!”

聂大力把他扛起来放在肩膀上,“怎么羡慕的?”

聂小力:“因为你要回家,二姐就买这些好东西。”

聂大力就哈哈大笑,心里非常高兴。

堂姐笑道:“等你读书,一回家你二姐保管也给你做好吃的。”

聂青禾:“对。”

他们一进门,聂红花就飞奔迎出来,看到聂青禾手里的肉,她当场一拍手喊道:“二姐,你真是活菩萨,我就知道你会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