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奇正感觉一口翔堵在喉咙,赶紧猛咽一口唾沫吞下去:“行,行,当然行了。”
李墨宁这才捂住嘴笑了一番,靠近于奇正的耳朵说:“夫君,亲卫队这些兄弟虽然都忠心耿耿而且武功高强,但却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可是你此去,并不是要去打打杀杀的,有宝哥跟着,会避免很多麻烦。”
于奇正不由得感激地双手握住李墨宁的手:“公主,谢谢你。”
李墨宁不悦地横了于奇正一眼:“和你说多少次了…”
于奇正生怕她絮叨,赶紧拍着自己的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自两人成亲后,这方面就一直有点点小小争执。
和沐儿在一起的时候,于奇正总是无所忌惮地“沐儿沐儿”的大呼小叫;而乌兰丽雅那里,于奇正就是一直压低声音,开口就是“丽娅你慢点”;对阿提亚,于奇正话语就比较少,不管人前人后都是搂着她的肩膀,但又不是特别随便。
虽然表现不尽相同,但也都是处于比较自然的状态。唯一一个表现比较局促的,就是在李墨宁面前了。
如果是很多人一起谈论公事,于奇正都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和其他官员没什么不同。
即便是回到内室,也是客客气气以“公主”相称。哪怕是在房中没有其他人,每次李墨宁说要给他揉揉肩膀什么的,于奇正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跳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对这一点,李墨宁每次都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但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
于奇正见李墨宁脸色不好看,赶紧陪着笑脸说:“夫人,我错了。以后再不叫公主了行不?”
李墨宁并没开心起来,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着转。
于奇正更慌了,赶紧又改称呼:“娘子,娘子哎。”
李墨宁再也忍不住,“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张开双臂搂住于奇正,抱得要多紧有多紧。
在这一刻,于奇正突然一下明白了过来。
真正最亲的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地位权势金钱等等外在条件的沟壑的。以前他对李墨宁的那些“尊重”,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种隔阂。
当初认识的李墨宁,只是一个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有着一点点小刁蛮的公主,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家。那时候,她没有任何需要去深思熟虑的事情要做。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嫁给一个庸碌的人也好,或是才高八斗的年轻俊才也罢,她的人生应该就是那种不需要任何思考,每日里和一群贵妇在一起讨论哪家戏好听哪家绸缎最好的日子。
尽管俗气,但却不需要任何操劳。其实最好的人生,不就是这种在烟火气中渡过的人生吗?
越愚蠢,越快乐。
人生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思考”。思考得越多,便越痛苦。或者说,聪明与痛苦是成正比的。所谓的聪明,其本质就是“见识”。
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见识高,从一开始就站在比普通人高的地方;还有些人是依靠后天积累出来的见识。
但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获得的,见识广的人一定更聪明。
可是,这一定是好事吗?
我们的先祖是睿智的,往往用最俗气的话说出最高深的道理。比如:“吃亏是福”和“一辈子不出门的是福人”。
按照后世的科学理论,这是最朴素的唯物辩证法。世间再精妙再深奥的原理,其底层结构都是最简单最易懂的。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李墨宁属于特例,她是那种不管先天还是后天都具备超越常人见识的人。
不得不承认一点,在不同生活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的目光完全不同。换句话说,在个人同等能力的前提下,排除幸运因素,从概率角度来说,家庭环境好的孩子一定比家庭环境差的孩子取得成就更大。
这不仅仅是因为能提供更多的社会和经济资源,更在于家庭起点低的孩子需要更多非“学校教育”的学习,才能达到贵族子弟自然形成的接人待物之道。这一点,自古如此,中外皆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说,生而不公。
重复一次,这是个概率问题。
在讨论宏观或者某个“面”的时候,忽略概率这个前提谈个体,都是耍流氓。
这个时代背景下,李墨宁就属于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皇家公主哪怕一天书都不读,每天在她身边发生的人和事,就是绝大多数布衣子弟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这一点,就算李墨宁自身,也无法决定。所以在五星市,她不得不做“内当家”。其实就她本人来说,何尝不愿意做沐儿?
人生,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在这一点上,上天是公平的。这种公平很残酷,残酷到没有人能改变。
直到这一刻,于奇正才真正理解了李墨宁。他摸着她的秀发温柔地说道:“宁儿,是我对不起你,辛苦你了。”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李墨宁哭得更大声了,所有的委屈心酸全部在大哭中发泄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于奇正,大哭着叫道:“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于奇正心里像是被刀扎了一般,在这一刻他猛地决定放弃去波斯的打算,给了李墨宁深深一吻大声叫了起来:“好,我不走!”
李墨宁停止了哭泣,缓缓抬起头回应了一个吻:“夫君,是宁儿失态了。你早去早回,千万记得路上尽量不和别人起冲突,能忍的尽量忍住。”
于奇正眼睛酸酸的,木偶般不断点头。
李墨宁止住哭泣,肿着眼睛走到黛拉面前:“记住,你现在也是王妃了。”
黛拉不敢怠慢,慌乱地答道:“墨宁王妃……”
李墨宁的脸变得像是一个石雕,用完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告诉其他人。”
黛拉赶紧应道:“墨宁王妃请讲。”
李墨宁的声音变得一片冰冷:“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多远,只要市长出事,五星人将会倾全市之力,与仇人不死不散。”
这话一出,整个天地一片肃杀之气,温度仿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李墨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哪怕拼到最后一个人,哪怕是打不过,我们一定会糊他一脸血。”
饶是黛拉,也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带着颤音说道:“墨宁王妃放心,怎么说我也是王妃。黛拉不敢保证别的……”
说道这里,黛拉顿了一顿,面色凝重地双手举过头顶做火焰状:“伟大的真神啊,您的奴仆向您起誓,黛拉必死于丈夫于奇正之前!”
黛拉发了这个誓之后,李墨宁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走到沐儿面前握着她的双手柔声说道:“沐儿妹妹……”
沐儿也是紧紧抓住李墨宁的手:“宁姐姐,你放心,沐儿……”
李墨宁摇摇头,打断沐儿的话:“沐儿妹妹,你听我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沐儿连连点头:“姐姐你说。”
李墨宁深吸了一口气:“妹妹,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这次去波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出手。”
“啊?”沐儿不解地望着李墨宁。
别说沐儿了,小乙张宠等人都完全搞不懂了,怔怔地望着李墨宁。
沐儿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
李墨宁断然说道:“你不要问原因,就告诉我能不能答应我?”
虽然满脑子都是疑问,但出于信任,沐儿还是重重地点点头:“姐姐,我答应你。”
王忠宝暗暗吸了一口气,走到近前说道:“公主放心,只要奴才还在,就绝对不会让沐儿姑娘展露武功。”
李墨宁深深地望了王忠宝一眼:“这我就放心了。”
所有人更蒙了,这一主一仆在打什么哑迷?
确实,这么多人里只有王忠宝理解了李墨宁的意思。
别看亲卫队只有三百人,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武功高强的军中翘楚。不夸张地说,如果是正面作战,这批人打一两千正规军都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们此行并不是正面作战。不管哪个势力,派大军打败他们不难,但是要彻底剿灭这样一支“特种部队”,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仅是军事能力,这些人的忠诚度更不需要怀疑。这次选拔,在这方面经过了许多轮的考验和测试。可以说,在他们全部牺牲前,于奇正就不会死。
李墨宁之所以要定出沐儿不能展现武功的规矩,就是给于奇正最后的保命符。
简单点说,在遇到山穷水尽的情况时,哪怕所有亲卫队牺牲,只要最后的亲卫队员用生命换取时间,沐儿就能保护于奇正逃亡。
但是,这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别说不能当众说出来,就算是自己几个人之间,也不能直接表明。王忠宝完全听懂了这一点,所以才说出刚才那番话。
李墨宁重又走到于奇正面前:“夫君,丽娅姐姐行动不便,我拦住了她不让她来。”
于奇正连连点头:“应该的,你做得对。”
乌兰丽娅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是一回事,这种离别之苦肯定影响心情。
李墨宁继续说道:“阿提亚太劳累了,现在还没醒,我也没叫她。”
于奇正眼神闪躲:“没事没事,不用叫。”
李墨宁贴到于奇正耳边,狠狠地咬了他的耳垂一口:“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让我这么劳累过。”
于奇正疼得龇牙咧嘴,旁边这么多人也只能强忍着小声求饶:“娘子,我知道错了。等,等我回来啊,一定让你累得起不来……”
李墨宁脸一红,成亲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种油嘴滑舌的话,当即又狠狠地掐了于奇正一把:“记得你说的话。”
于奇正忙呵呵笑着应承。
就在此时,阿提亚骑着一匹快马赶到。
于奇正不免觉得一阵尴尬,赶紧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阿提亚露出贝齿笑了:“我是来和你说句话的。”
于奇正点头道:“什么话?”
阿提亚把嘴巴附到于奇正耳边:“我是要告诉你,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能和丽娅姐姐一样了。”
于奇正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扭头看着旁边似笑非笑的李墨宁,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之后说:“你们一个个的,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好不好?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李墨宁幽幽一叹:“行了。送别是为了更早的团聚,出发吧。还是那句话,早去早回。”
于奇正点了点头,转身上马,高声叫道:“出发!”
“等一等,等一等!”一匹马跑了过来。
见到来人之后,于奇正马上就不好意思了,赶紧上前赔礼道:“大师,我这次走的急,没去向您辞别,实在是得罪了。”
迦叶大师不以为忤,双手合十说道:“于帅这说的哪里话,反正是一起走,还辞个什么行?”
于奇正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下了:“大师你说什么?什么一起走?”
迦叶大师笑着说道:“对啊,贫僧也要去那边,不是正好结个伴吗?”
于奇正还是反应不过来:“结伴?结什么伴?你要去那边干什么?”
迦叶大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道:“于帅莫非是不知道我佛释迦牟尼是那边的人?身为佛门弟子,去朝圣取真经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就骑着马往队伍中走。
于奇正脑袋一阵晕之后反应了过来:“等等,等等。老和尚,你这可忽悠不了我!”
迦叶大师停下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怎么会忽悠于帅呢?”
于奇正得意地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释迦牟尼是天竺的好不好?!”
迦叶大师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于奇正:“所以呢?”
于奇正嘿嘿笑道:“我们是去波斯,咱们根本就不同路,根本就结不了伴。”
迦叶大师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于奇正:“天竺在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