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贝奥武夫沉声问。
他的鼻孔喷出滚热的吐息，一个冷峻的眼神扫向角落。
立刻有专员恭敬地捧来一只打开的盒子，里面是红色的软垫，静静地躺着一副钢铁拳套。
长长的臂铠足够淹没整条手臂，上面还缀着钢铁的荆棘。最要命的是在指套的缝隙尖镶嵌着锋利的棱刺，倏然闪着冷光，被打上一拳毫无疑问会被洞开淋漓的伤口，倒刺还会把碎肉带出去。
这是龙血武者的专用炼金武器“Iarngreiper”，翻译非常朴实无华——铁手套。时间往前推一百年前，贝奥武夫曾戴上这幅手套，率领执行部的前身行动队，赤手空拳打死过三代种。
“有个情况我觉得您需要了解一下。”EVA看着他穿上那副恐怖的铁手套，“在卡塞尔学院遭到入侵的五分十八秒以内，没有伤亡。”
“什么？”正在穿戴武器的贝奥武夫一怔，“没有伤亡？”
他一直以为这次入侵已经伤亡惨重，只不过相关的情况没有统计出来而已。
“是的，入侵者虽然拥有强大的实力，但是对于卡塞尔学院的建筑、人员并没有大肆毁坏。”EVA说，“根据我的逻辑分析，他们没有恶意。”
这听起来是个不好笑的笑话，有人都打到你家来了，纵然没有人员伤亡，说是毫无恶意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继续说。”贝奥武夫十指分开，背对着EVA，将双手探入铁手套之中。
机簧弹动，在这幅手套内部的机关已经启动，那些钢铁索套牢牢地捆住贝奥武夫的手指，外部关节雕刻的骷髅头在一瞬间眼眶中亮起了红色的光。
“据我分析，擎天柱内部的电流信号也是故意让装备部检测到的。对方的目的是让学院启动防爆合金板，避免爆炸的余波冲击教学楼。”
贝奥武夫眉头一皱，挥舞手臂撕裂空气的呼啸，在中央控制室内不亚于惊雷炸响，目睹这一幕的人全部胆战心惊。
“说结论！”
“我们可以尝试与入侵者谈判，尽可能减少损失。”
“没什么好谈的，秘党从未受过这种欺辱。”龙血武者冷冷地说，大跨步迈出控制室，“就算谈，也是打完了谈！”
诺玛是以逻辑分析出现在的最优解，以减少卡塞尔学院的损失为前提，合理地提出了建议。
或许副校长主政会执行这个决策，但龙血武者说白了就是武夫，尤其是龙血多年来令他的性格暴躁易怒，怎么可能执行这种听上去有点屈辱的决策？这也是不少元老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元老支持他，一些年轻的专员也不在少数。
中央控制室内的专员们望着那个魁伟的背影离开，他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颤动，听起来就像是一座长了腿的山在跑。
马突尔研究员感慨地说：“贝奥武夫元老真是个纯爷们。”
“大话谁不会说？”阿卡杜拉所长白了他一眼，“打赢倒是好说，可打输了怎么办？”
“戒律已经解开……总共三百多个能使用言灵之力的混血种，应该不会输……吧？”最后一个字证明了马突尔研究员也没有底气。
整个卡塞尔学院都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所有通过战场实践课的专员都收到了任务通知，他们有的是从寝室出来，有的是从图书馆、地下掩体……但百川东到海，最后它们在奠基之井合流，从始至终保持着井然有序。
与此同时，卡塞尔学院标志性的建筑之一——守夜人居住的钟楼阁楼中，秃顶的曼施坦因教授越过四处都是酒瓶和香艳封面的杂志，在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点的位置，抓住了烛台。
他已经陆续解除了多个区域的戒律，目前只剩最后一处，整个卡塞尔学院又将来到群魔乱舞的时刻。
解除戒律在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只发生过一次——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入侵校园，而如今是第二次。
“这次会像上次那样，安然度过难关的吧？”风纪委员会主任想到了冰窖里面的父亲，他开始低声颂唱解除戒律的咒文。
那些繁琐的音节随着他的吐字变成了风，吹散了屋内唯一的光源。桌上烛台中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蜡烛冒起青烟，禁锢卡塞尔学院最后的‘灵’溃散了。
中央控制室内的主控屏幕上，几百道银蓝色的光束缓缓升起，太古的力量从混血种的体内复苏。
井然有序的学生们也骚动起来，他们得到了可以离开当前区域的许可，在单视眼镜中，教学楼前方的区域已经从危险的红变成安全的绿。这说明整个卡塞尔学院都可以随意地使用言灵，而不用局限在英灵殿附近。
“冲锋！”魁梧如巨人的贝奥武夫挥手。
密集的‘灵’嚣张地四处扩散，‘戒律’的解除不止是卡塞尔学院了解，位于教学楼前擎天柱驾驶舱的陆离一行同样知晓了这个情报。
路明非本来按着自己的额头，原先是防止自己吐出来——毕竟擎天柱什么都好，就是防震措施太差了，他几乎要被晃荡出脑震荡。现在看来托尼·斯塔克除了胸口的方舟反应堆是跨时代的科技，钢铁战甲的减震系统也不属于现代文明。
但现在他捂着额头这个动作改变了，不再是防止眩晕，而是大脑内部开始兴奋，他虽然没有进攻性的言灵，但也沉寂的力量也在苏醒。
“戒律……解除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陈墨瞳同样有些紧张，说起来她和路明非都没有进攻性的言灵。倒是楚子航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安啦，我有办法。”
话还没说完，擎天柱的机舱就剧烈的震荡起来。
那是一个绿色且魁伟的身影隔着老远起跳，他已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速度堪比猎豹，这一跃的身姿就是世界跳远冠军也望尘莫及。
是绿巨人……
这么称呼贝奥武夫也没错，进化的青铜御座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体重足有半吨的重量，与音速比肩冲撞驾驶室。
他的每一次撞击都是轰然巨响，那些现代科技根本无法伤到装甲分毫的防御，现在几乎要被锤烂了，来源于那副铁手套。这种情况再次验证了一个真理——能对付炼金术的只有炼金术。
后方则是五花八门的言灵，从炽的火焰，到剑御的悬浮线，又到阴流的风……五花八门轰击在擎天柱的各个位置。
贝奥武夫果然是个彪悍的家伙，他下达的攻击命令包括自己，反正拥有进化版的青铜御座，处于言灵的范围不会伤到分毫。
“我靠！”路明非惊呼一声。
他的袖口里滑落两把炼金短刀，但是来不及出手，因为狂躁的绿巨人贝奥武夫在顷刻间摧毁了擎天柱的关节，这架机器人轰然倒地，从屹立不倒变成了塌陷的山脉。
后方立刻传来了欢呼声，是学生们由衷的喜悦。面对那种密集的炮火都无法摧毁这种庞然大物，可龙血武者在顷刻间就把它拆了，几乎奠定了胜局！
烟雾顺着驾驶舱的通风口飘了进来，失重的路明非几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他们的后脑勺并不痛，一股柔和的力量卸去了冲击。
他们以跌倒的姿势仰望着驾驶舱里唯一站着的人，陆离挥手就是狂风，瞬间驱走了呛人的浓烟。
“把这个抹在脸上，应该让学院见到我们的面貌了。”年轻的教授取出三瓶透明的液体，依次分给三人，他自己则用右手从额头抚到下颚，恢复了原貌。
“小心！教授！”路明非瞪大眼睛。
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朵阴云，那是从未在天空出现的墨绿云彩，是狂暴的贝奥武夫扑击驾驶舱。他双脚分开与双肩保持同样的距离，手上流动着光，每一拳都有千钧之力。
仅仅是一拳就让驾驶舱的乌色玻璃罩碎裂，要知道它可能抵御朗基努斯之枪的正面一击，却抵挡不住贝奥武夫那双仿佛钢铁铸成的拳头。
“别担心，我是故意让他进来的。”陆离甚至用后背对着玻璃舱门，只是轻轻地举起手。
此时玻璃舱门正在继续震动，贝奥武夫的速度也达到了极限，挥拳如雨点，但是每一拳都足以轰开青铜的大门。只听一声清脆的嘶鸣，玻璃舱门碎裂，全是铁荆棘的拳头直直地向陆离头顶砸去！
路明非自诩他是躲不过的。
虽然经过尼伯龙根计划后，他的常态从‘E’级混血种的水准提升到‘A’级混血种的水准。但面对这种正牌还是常年服用龙类血清的‘S’级混血种，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陆离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缓缓地拧动手腕，就抓住了那一拳堪比加持五阶刹那的贝奥武夫！
贝奥武夫吐气如雷，他魁伟的身躯从半空跃起，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落下。不是牛顿定律被颠覆了，而是陆离单手举起了足有小半吨的龙血武者！
那一拳的威势终于停歇，如春雨润物细无声。
被单臂擎起的贝奥武夫一怔，暴怒之下他的双脚骤然发力，踹向陆离的脊椎。巨大的风压让这位年轻的教授外套如流水那般滚动，如此致命的杀招和令人崩溃的杀气之下，他始终没有回头。
回应贝奥武夫这一脚的是后肘击。
这一招颇有些像是日本刀术当中的‘逆袈裟’，自下而上，威力惊人，很难想象人类的骨骼究竟是如何这样移动的，也很难想象肘击的声势如何浩瀚如江河奔腾。
一声沉重的闷哼从贝奥武夫的嘴里吐出。
陆离的肘击精准地命中了龙血武者的胫骨，他再也无力踢腿，因为被龙血强化的骨骼断裂了，密集的鳞片与无法完全卸力，丝毫不亚于被炼金武器砍了一刀。
“我靠……”路明非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一幕了。
此时陆离终于转过身，他仍旧单手擎着满是荆棘的铁手套，肌肤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随着他紧紧握拳，炼金金属发出了崩溃的哀嚎，在刺耳的摩擦声中，铁手套竟然凹陷下去！
恐怖的应力在钢铁内部四处逸散，十根手指上类似骷髅的装饰品全部碎裂，那一瞬间金光漫天，照亮了整个驾驶舱，就像无数的流萤在夜晚飞舞。
呼啸声震耳欲聋，那是数百个言灵第二次的冲击，全无章法，但是缭乱的颜色将天空都铺满了，看起来是有人打翻了画家的调色板。
陆离转身借力，手臂挥舞成圆，把突进过来的龙血武者甩了出去。
在挥臂的间隙里，他终于第一次颂念古奥的咒文，那些言灵全在半空中绽放，变成了耀眼的爆竹！
“是……戒律？”路明非瞪大眼睛，因为淡淡的荧光如潮水般平铺，席卷了他的学弟学妹们。
那些卡塞尔学院就读的学生仍旧在齐声诵唱，但是没有任何元素的波动，这让人不禁想到了《哈利波特》的拍摄花絮，只有尴尬的动作与肢体，花里胡哨的特效都是后期制作加上去的。
学生们茫然且尴尬地停止了唱诵，但是前方的贝奥武夫闻所未闻，他已经暴怒到极点，伤势令他极度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极度的兴奋。
在血统的加持下，迅速分泌的急速治愈了他的骨骼，他狂吼着陡然加速，甚至身躯再度膨胀，脸上套了森严的青色铁面。
以路明非的视力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脸，嘟囔道：“还说我是龙化的怪物，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陆离听闻轻轻一笑，面对全力出击的龙血武者，任由他压缩着双方的空间。在这一瞬他的步法忽然从容潇洒起来，走位敏捷，几乎是围绕着贝奥武夫旋转。
龙血武者并不只是力量单方面提升，他的速度也超乎想象，只可惜陆离更快，连风衣的下巴都抓不住。
这种跳舞般的交战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贝奥武夫抓住一个空档，大踏步上前，挥拳，直奔陆离的面门。他狞笑着准备用铁手套痛饮另一位龙王鲜血的时候，陆离的心跳声连带身影却忽然消失了。
当陆离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神出鬼没地来到贝奥武夫的后背。龙血武者并没有转身防御，而是加速冲向了后面的路明非。
几乎是一瞬间四道凌厉的刀光闪烁，挡在身前防御。只可惜贝奥武夫没有突进都他们的身边，魁伟的身躯就轰然倒下了。
是陆离，他用一根手指弹在贝奥武夫的后脑勺，魁伟的绿巨人顿时晕倒，肌肉萎缩，龙化现象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