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营营帅许德看到突然出现的李乾等人,见他们头裹黄巾,以为是分往金乡的人马回来相助,高兴得大喊:“渠帅带援兵杀回来了,大家快上啊。”
随着他这一声喊,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也看到了向此冲来的李乾等人,虽然看起来人数不是太多,但确实是头裹黄巾,正各提刀剑向战场奔来,肯定是渠帅派回来的援兵。
一时之间,黄巾士卒涨回了一点气势,冲杀得更加卖力更加拼命。
和黄巾见到李乾等人的欣喜一样,正在战场上和黄巾厮杀的汉军见到了他们左臂缠着的赤巾,知道他们是自己人,也都欣喜不已。
毕竟黄巾贼众实在太多,现在有了援兵,杀贼会更加容易,胜利正在向他们招手。
就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到欣喜的时候,李乾带着一千多人,并没有冲向汉军,而是向着黄巾士众冲去,很快就混入其中。
到了此时,许多黄巾士卒才发现,这些所谓援兵,竟然举起刀剑砍向了自己人。
“他们是汉军。”
有人大喊,可是喊也没用,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左臂上缠着的赤巾。
而知道了他们是汉军假扮,黄巾士卒因此难辨敌我,举刀砍向自己人,杀死自己人的误杀越来越多……
阳光静好,热风微拂,沙尘漫天,鼓声急震,喊杀声和惨叫声,在钜野城外不绝于耳。
钜野城中的许多百姓虽未能亲眼目睹城外厮杀之况,却能亲耳听到那在钜野城上空盘旋回响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甚至能闻到飘扬在空气中刺鼻的血腥之气。
不少人或因为惊惧,或因为不忍,正在相扶而泣,或默默流泪。
无论是涌入兖州的黄巾,还是保护兖州的汉军,都是为了生存而舍命搏斗。
刘达眼见着黄巾正在节节败退,成片成片的倒下,汉军则是越杀越勇,远处犹如红浪卷着黄云,越卷越远,他不由得仰头闭上了眼睛。
嘘唏一声之后,刘达猛然重睁双眼,目光如电,面色威严,紧握长剑,死死盯着远处的战场。
他知道,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还不是该起仁心的时候。
日斜之后,黄巾一营营帅许德,眼见此战败势已定,急忙下令退回大营。
许多黄巾士卒丢弃兵器,向后奔逃,逃得慢的,即被汉军斩杀。
跑得快的黄巾已逃入营内,而那些眼看即将逃至营门的黄巾因被汉军紧紧尾随,已经混在一起分隔不开。
许德为了护住大营,不让汉军尾随冲入大营,急忙下令闭上营门。
为了大营的安全,只能舍弃他们了。
否则让汉军冲入大营,大营后方近十万随军后勤人员将会全部身死。
被关在营门外的黄巾士卒见自己已无去路,许多人不得不丢下兵器成了汉军的俘虏。
刘达远远看见,急道:“传令下去,不许杀俘,违令者斩。”
他怕这些汉军杀红了眼,或者为了军功,把这些已被俘的黄巾屠杀。
一队传令兵拍马奔出,绕着汉军不停大喊:“少君有令,不许杀俘,违令者斩。”
听到这些喊声,一些原本还在舍命顽抗的黄巾,此刻也丢掉手中兵器,甘愿被俘。
黄巾已闭上营门,要想攻打大营可不容易,因为大营有壁垒和壕沟抵挡,现在不是攻打大营的时候,刘达也不想去攻打黄巾的大营。
他下令停鼓,击金收兵。
清扫了战场,清点过人数之后,这一战,汉军战死八百多人,伤近两千人。
黄巾战死六千多人,伤者不计其数,估计万人以上。
陈羽所率领的两铠车士仅有十几人活了下来,却也是全部身负重伤。
虽然有两重铠甲护身,但他们深入敌阵之中,被众多黄巾围击,尽管奋力拼杀,最后也难逃死伤。
军侯陈羽也战死了,刘达看到他的尸体时,在尸体旁伫立良久,以示哀情。
他不知道自己组建这支两铠车士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自此以后,不会再这么搞了。
因为这些两铠车士几乎算不上是敢死士,而是必死士了,不过这一仗他们的功劳确实很大,许诺的粮食也肯定会分发到他们家人手中。
张峻的破阵营损失却不大,只死了三十几人,伤五十多人。
吴白的骑兵也只死伤百人左右。
…………
钜野城内,两千多名黄巾坐在地上,他们都是俘虏,其中近半数身上有伤。
刘达穿甲披袍,手扶长剑,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于禁和吕虔。
“你们之中,有没有率领千人以上的首领?”
刘达站在一处高台上,向他们大声问道。
底下的黄巾士卒相互看看,谁都不吭声。
他们以为,汉军这是想要杀掉他们的首领,因此是首领的不敢承认,不是的也不敢指认。
“怎么,敢作不敢当吗?你们放心,我不会杀你们,要杀早就杀了,等不到现在。只是想对你们说几句话,如果你们之中有首领在,我想让他给你们渠帅带几句话。”
刘达严肃的态度让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带着青州口音的汉军将军,不会杀了他们。
“我是千夫长。”
有一人站了起来。
刘达颔首道:“唔,敢认就好,虽然败了,但仍不愧为青州勇夫……”
“我,我是率领万人的营帅。你就是兖州刺史刘公山之子刘文弘吧?我们听说过你,今日我们败了,成了你的俘虏,我们无话可说,要杀要宰,我们也绝无怨言。”
说话的是三营营帅,身上有几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血,身上却几乎已被鲜血染透。
竟然还俘虏到一个统领万人的营帅,这让刘达有些意外。
三营营帅能被俘虏,主要是他身上负伤,跑不动了。
“我说过,不会杀你们,而且我还要放你们走。我刘达不是好杀之人,我和你们一样,是青州人,是你们的同州,甚至可能是同郡,同县,同乡之人。我父亲是兖州刺史,是大汉之臣,你们闯入兖州之地,祸州害民,本应斩了你们以告慰兖州之民。”
“但我知道,你们本是安分守己之民,受了黄天太平妖道的盅惑,才会弃家离乡,相随来到兖州。刘使君派我来,不是为了剿灭你们,而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回去,跟咱们青州的乡亲们好好说一说,回青州去,青州才是你们的家。”
“你,”刘达指着三营帅说道,“回去告诉你们渠帅,让他带着你们退回东平,然后退回青州。否则,兖州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刘达说到最后,眼神发狠,让众黄巾心中不由自主的感到惧怕。
“把他们送出城外,放他们走。”
刘达转身对于禁吩咐道。
于禁虽然心中有所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拱手应了一声:“诺。”
三营营帅疑惑不信:“刘少君,你真的放我们走?”
刘达一笑:“怎么,我刘达像言而无信之人吗?”
三营营帅心里还不是完全相信,汉军好不容易把自己俘虏来,现在却要这么轻易放走。
他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向城外。
所有被俘虏的黄巾出到城外,回头见城门关上,这些人之中,仍然有些人不太相信,会不会等自己一走,他们就从城上以箭相射呢?
心中怀着疑问,回头望向城上,却未见有汉军弓士。
许多人赶紧加快了脚步,向黄巾大营走去。
受伤的人则由其他人扶着或抬着,直走出二三里地,才相信自己真正得生了。
此刻不少人在心里感念着刘达,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宽仁的汉军将军。
在黄巾同伴把他们拒之于营门之外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必死,后来被汉军俘虏,许多人也不敢心怀生存之望。
可是现在却真的活下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刘达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但只要活着就好。
三营营帅回头向钜野城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念了一声:“谢刘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