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秦夫子之所以阴阳怪气陆放倒也清楚。
不光是因为他和先生岑夫子不对付,更主要的原因怕还是因为自己本出身楚州,若非当初师兄陈宇将自己带回冀州书院的话,他现在极有可能是楚州书院的弟子。
清楚归清楚,但,他出言不逊,还借着御王子当初在岑夫子门下求学之事说他趋炎附势,这陆放便不能忍了,岑夫子这类大儒,最看重的便是名声,秦夫子说这样的话,比质疑他的学问要严重的多。
因此,当即用孔融故智怼了过去。
“你”
秦夫子一听也不免老脸一红,对陆放瞪着眼道:“牙尖嘴利、目无尊长之辈,这也是岑老鬼教你的?”
“嘿!慎之聪慧机敏,还真就是老夫教的!”
岑夫子嘿嘿一笑,同样讥讽道:“怎么,秦老鬼你不服?不服你也去找个十年聚胆的弟子啊!”
“十年聚胆怎么了?”
秦夫子斜眼道:“还不是目无尊长之辈!哼!一味追求修为,不修德行,又能在儒道一途走多远?”
“学生能在儒道一途走多远,就不劳秦夫子费心了!至于这目无尊长嘛”
陆放对他抱了抱拳,接着微笑道:“呵呵,秦夫子倒是误会了,尊师重道乃是先生给学生我上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学生记得很清楚,先生说这个尊字,讲的是尊崇师长的德行,可不是年纪,有德,自然当奉为师长尊崇,无德嘛呵呵!”
秦夫子眼睛一瞪,气的直哆嗦,指着陆放吼道:“你一黄口小儿也敢说老夫无德?”
陆放自是不虚,笑了笑,依旧抱拳道:“秦夫子,你乃当世大儒,学生有问题想要请教,不知秦夫子可愿教我?”
“说!”
秦夫子见众人都看向这里,也不好再发作,只好咬着牙蹦出一个字。
“请问秦夫子,若是有人跟学生刚见面,便对学生出言讥讽,还有意将借着学生与九公主、御王子之交,污蔑学生为趋炎附势、攀附后宫的小人,这样的人可有德行?”
“哼!”
秦夫子冷着脸道:“有没有趋炎附势、攀附后宫你做没做过,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学生自然是清楚的!”
陆放笑了笑道:“不过,漫说学生年幼,还未曾有过仕途的心思,便是有,我大瀚朝廷君臣一心,官场清明,为国选材皆是为才论之,又岂能做出任人唯亲的事情?
污蔑学生也就罢了,此人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污蔑了九公主、御王子?甚至污蔑我大瀚朝廷?”
说完还对他抱拳道:“秦夫子以为然否?”
以为然否?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位陆神童狠啊!
几句话便给一当世大儒扣上了一顶污蔑朝廷的帽子,关键是说的还有理有据,导致场上好些在朝为官之人,看向秦夫子的眼神都变了。
可不是吗?
你说一十来岁的孩子攀附后宫,这不是扯淡吗?
我大瀚朝廷选材取仕皆是通过科举,就算他攀附了又有何用?
“好!”
众人都没出声的时候,一道有些稚嫩的女声却突然响起。
“九妹!”
御王子虽然脸色也不大好看,但顾及秦夫子大儒的身份,还是赶紧拉了一把拍手叫好的巫清云。
“陆放说的又没错,御哥哥,你看那秦夫子脸都被气青了!”
巫清云一脸兴奋的道。
“你还说?”
御王子瞪了她一眼:“再说为兄就让父王不让你出宫了!”
“本来就是嘛”
巫清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又往秦夫子看去。
在她看来,这秦夫子就是没事找事,还说什么陆放趋炎附势的攀附她呃,虽然这小子是有这个嫌疑,但,本公主又岂是、岂是任人唯亲之人?
“好一个巧言令色之徒!”
秦夫子面色铁青的看向陆放接着说道:“是非曲直王上自有决断,这污蔑朝廷的帽子,你还扣不到老夫头上!”
“秦夫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学生方才只是说有人这么说,并未说明此人就是秦夫子啊!”
陆放依旧抱拳朝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秦夫子方才也说过这样的话?”
“你”
承认,则得罪了御王子和九公主,还有不少在场为官之人,不承认,则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给收回去。
正当秦夫子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身后,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道:“素闻冀州书院出了个陆神童,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对陆放抱了抱拳:“吾乃楚州书院的季行云,方才作了首诗,不知陆神童可愿指点一二!”
这人倒是会转移话题,不过,陆放也不想将一个大儒给得罪死了。
只是,诗会这就开始了吗?
这人看来是早有准备啊,这才诗会第一天就直接找上自己。
陆放也没什么好怕的,也对他抱了抱拳:“指点不敢当,倒是愿意品鉴一下行云兄的大作。”
“好!陆神童且看!”
季行云伸手一翻,手上顿时多了只二指粗细的毛笔,脚下一跺便飞身上空,顷刻间便以气挥就了一首金光闪闪的几行字。
“莺啼燕语报新春,百花齐放贺来年,青山绿水柳成荫”
“好!”
“好诗!”
“此诗花鸟山水齐聚,好一首生动的春景图啊!”
围观的众多学子皆是称赞不已,有些大儒也都点了点头,秦夫子更是以手捋须,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
“御哥哥,此人怕是也已经聚成胆了吧?这诗写的怎么样?能比得过陆放吗?”
巫清云见人交好,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拉着御王子连忙问道。
“此人字如此凝练,倒是已经聚胆,不过”
御王子沉吟了一下道:“这诗虽然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佳作,但,跟慎之昨日为你而作的两句比起来,估计还差了一些。”
他虽然走得是武道,但品鉴诗词的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昨日陆放随意念出的两句诗词明显就比这首诗要强一些。
“是吗?”
巫清云顿时高兴了起来,又疑惑道:“他昨日不是只送了我一句吗?哪来的两句?”
“呃”
御王子自然不好在自己妹妹面前念什么情诗:“等下你还是自己问慎之吧!”
“什么嘛,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巫清云有些不满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兄长,又听季行云下落在地道:“陆神童,不知我这春景图写的怎么样?”
就这?
用词空洞、乏力,完全浮于表面的诗句,也好意思说这是春景图?
换做哪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作不出来?
陆放心里吐槽了几句,还是笑了笑:“呵呵,还不错,看得出来,行云兄这春景图是下了心思的。”
此人站出来是为了维护他的师长,况且大家都说这诗不错,他倒也不好直接唱反调。
“哦?还不错?”
季行云却有些不依不饶:“这么说陆神童还有更好的了?那不妨也写出来,让大家品鉴品鉴如何?想必,在场的诸位,应该都想见识见识陆神童的采!”
他之前倒是打听了不少陆放的事情,知道他之前从未出过书院,更未有什么诗词传出,料定他对诗词一道并不怎么擅长。
也是,他能十年聚胆便是不易,若是对诗词还很有研究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妖孽了。
“不错、不错!陆神童也作上一首让我等品鉴品鉴!”
“行云学长说的不错!我倒是想要领教咱们的大瀚神童到底有几分采!”
“对、对对!看看我大瀚神童有几分采!”
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好些人都纷纷起哄,看得有好几位大儒都微微皱眉,不过诗会嘛,自然是要比拼诗词的,季行云虽有胁迫之意,他们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放正在想拿哪首诗出来,才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时候,围观的一人却是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御王子方才跟陆放说过的,来自大邑王朝的方岳。
“这位楚州书院的行云学弟未免也有些欺人太甚了,陆神童如此年幼便已聚胆成功,已然不愧为神童之称,学弟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这才诗会的第一天,想必,再等几天,陆神童自有大作出世!”
说到这,方岳还朝陆放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头看向季行云道:“若行云学弟真想找人斗诗,那为兄便替陆神童接过如何?”
“方岳学长说的不错!季行云你未免也太过欺人太甚了!”
“就是,陆神童如此年幼,能十年聚胆便不负神童之名,又哪来时间研习诗词一道?”
“欺人太甚,还是让方岳学长帮他与你斗诗如何?”
“就是,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要斗你就找方岳学长斗啊!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方岳学长的诗词!
见场上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瞧这阵势,比之前为自己叫好的人还要多,季行云对方岳也没什么好脸色:“若他没有意见,我没什么话说!”
方岳不在乎的笑了笑,又转身道:“陆神童,不若就让为兄帮你一场如何?”
“陆神童,就让方岳学长帮你接过吧,你还年幼,我等都能体谅!”
“对,我等都能体谅,就让方岳学长帮你吧!”
帮我?
真把我当成年幼无知的小孩了?
明面上看起来他方岳好像是在为自己出头,可不论是先生与秦夫子逞一时之气,还是这位季行云与自己相争,那也是大瀚内部的事情。
你一个他国之人插手进来算怎么回事?
要是真让他帮忙了,说不得明天就有人会骂自己,骂自己勾结他国之人对付自己国人!
而且瞧他眼神的意思,他还想帮自己写诗,好让自己几天后拿出来作弊?
自己真要这么做了,那大瀚朝怕是也别待了。
陆放敢保证,只要是拿了此人的诗出来,只怕很快便会被他揭穿!
到时候估计还会想办法让自己去他大邑,呵!此人不愧是连瀚王都有些头疼的人物,短短时间便想出这么一条毒计。
既然如此,那自己倒是用不着客气了。
陆放笑着抱了抱拳:“多谢美意,不过,本人倒是没有让人相助的习惯!”
“哦?”
方岳似乎有些诧异:“这么说,陆神童也准备了大作?”
“大作不大作的倒是不知道,刚刚琢磨了几句,就让大家帮忙指点一二吧!”
话一说完,陆放脚尖一点,也是飞身上空。
“嚯!陆神童还会飞啊!”
“废话!你当他的神童之名是假的?正是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已经聚成了胆!”
“聚成胆就能不借助东西御空飞行?那岂不是跟我们修炼武道的武灵境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咱们儒道聚成胆的人可比你们武道武灵境强多了!咦,这位神童在看什么?”
“那个高度那个方向,应该能看到山下的江面吧?”
“江面?难道他要写江面春景?”
是了,没有比这首诗更应景的了!
陆放朝江边看了一会儿,便翻手取出岑夫子送给他的毛笔,开始大笔挥毫。
“春、江、花、月、夜?”
“这诗名,未免也太大了些,怕是不大好写。”
一众大儒有好几位都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便眼睛一亮。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句!好句啊!”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好诗!好诗!这诗足以登上诗壁!”
陆放一写完四句,岑夫子便兴奋的拍了下大腿!
“还没完!江流宛转绕芳甸慎之他、他这写的是长诗?”
“长诗?这可难多了!弘毅,你这弟子之前都作过哪些诗词?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是啊!这等诗才怕是比你冀州书院的老李也强过不止一星半点吧!”
“别说话!”
岑夫子伸手制止,看着上空金光闪闪的大字念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妙啊!妙!”
“御哥哥,陆放写的有这么好吗?”
巫清云见众位大儒皆是瞠目结舌,拉着有些出神的御王子问道。
“何止是好?”
御王子由衷的叹道:“此诗一出,这诗会今年怕是办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