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哎,李厘……”红叶痛苦的捂住了头,逃避的往后一缩肩:“从小儿我就不太懂他,说什么也和他说不到一处去。如今全靠旧时的情谊撑着。让我去和他谈心,我真的很不想去,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昀汐笑了笑:“那在你心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能不能找几个词来形容一下?”

红叶沉吟片刻,道:“他这人……重情重义,为了情义可以豁出命去。会谋算,能为了目的用些策略,但道德品质底线还是很高的,伤人的事他不做。心思深,有话也不明了说。吃软不吃硬,谁和他呛他就和谁呛,不肯服输……”

转身拿起纸笔,昀汐将红叶的说话一条条列在纸上,推到红叶面前:“假设这纸上的人不是李厘,而是拥有这些性格关键的一个陌生人。你想一想,该如何快速和他拉近关系?咱们一条条来。先说重情重义。”

红叶道:“重情重义的人,自然要和他讲情讲义了。如果他心怀天下,就和他讲怎么才能对天下好。若是他念旧情,那就和他讲过去,将一起经历过的点滴,勾起他的回忆。”

昀汐颔首:“不错,那么道德品质高呢?又该如何应对?”

红叶道:“……认同他的原则,在他的原则下构建情景,尽量不越轨。”

昀汐笑了,又道:“那心思深沉的人,该如何与他沟通?”

红叶偏头想了想,道:“他越不说,我就越要说。不能害怕多说多错,我说得越多,他的回应就越多,我能掌握的信息要素就越多。这样我才能不断修正谈话的方向,抽丝剥茧将真相拼接出来。”

昀汐嗯了一声,道:“那么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又该以什么态度去和他交流呢?”

红叶立即道:“他都吃软不吃硬了,当然是怎么软怎么说了,放慢语速,选温和的词汇,清晰表达,确保对方接收到善意,才能以柔克刚。”

昀汐合上纸片,毫不保留的面露赞许之色:“很好,看来以往教你的你都记住了。我这个师父没有白费力。”

让他这么一引导,红叶只觉眼前景色豁然开朗:“昀汐,真得是你。”

昀汐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让给她一杯茶,笑道:“题虽然是我出的,答案却是你自己答的,事若成了,功劳归你自己。”

红叶歪头笑了:“说也奇怪,为什么一条条答就都答得出,偏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各种不痛快,总做不到点子上呢?”

昀汐饮一口茶,微笑道:“第一,当局者迷。第二,你把李厘看作自己人,自然对他有不同于陌生人的要求。但做事就是做事,无论是面对陌生人,还是面对自己人,人性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你若要与人谈,自然要将对方置于平等的地位,才能说得上谈,否则就容易沦为单方面的要求。摆正了位置,第二步便是分析。人性虽然万变不离其宗,但性格却千奇百怪,是无所不存在的。人性决定结果,性格决定过程。善战者,要因其势而利导之,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有的放矢,精准入巷。”

红叶钦佩的双目发光,托着腮盯着他,一副受益匪浅的沉迷:“你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教我这么多,我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此倾囊以授,叫我怎么谢你才好呢?”

昀汐长眉一轩,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红叶立刻跃起,绕到他身后为他捏肩示好:“你快说,快说,什么都可以。”她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嘴快了,脸上一红。

昀汐岂能不知她心思?只轻快道:“从明天起,你每日腾出半个时辰,教我跳舞,如何?”

没想到这个答案,红叶扑哧一笑:“什么嘛……难得我刚刚露怯,差点就要反悔了。你很君子,我很喜欢。只是这样一来,你也得叫我师父了,是不是?”

昀汐只笑而不言,只将她拉到床前,拔了她靴子一把将她按在被中,又替她掖好被角,才站在旁边附身柔声道:“既然彼此为师又彼此为徒,那就扯平了。你还是叫我昀汐,我还是叫你小叶子,就像咱们初识那会儿一样,好不好?”

被他极尽绅士的照顾,再听到他如此体贴的要求,又仰望着他那满溢着柔情的双眼,红叶直觉心儿都飘了起来,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初识的夜晚,那种一见而生的情愫与冲动,又陡然间回到了她冷落已久的那个角落,将那潭早已化冰的深水再度掀起柔波,经由她的目光缓缓渡出,在他的眼角唇边荡出了阵阵回浪。

虽然自己认定了要循序渐进,但夜深人静,他又表现的这么好,也许给一点小小奖励,也是他应得的。

她抬起手,轻轻扯住他发辫之后垂下的长长赤红丝绦,拈在指尖把玩一会儿,笑道:“初识那会儿,系的可不是这根。”

昀汐被她扯得又近一步,弯着腰几乎贴在她面前三寸之距,眼前的明亮红润伴着香气化作一张柔情的网,肆无忌惮的拢住了他的全部感官。一向沉稳的他也被此刻的沉醉染红了眼睛,只凭着仅存的一点矜持,背着双手,呢喃着发出调皮的挑衅:“是需要我再换回去么?”

“不用……我很喜欢。”

她手指发力,用了劲儿微微往身前一带。他像是被扯住灵魂,脚下轻轻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一冲,就吻上了甜蜜的美梦。

朦胧中,他调笑。“不是说……循序渐进?”

她皱眉嗔怪。“只是一点点感性的奖励而已……别多想,今晚仅止于此了……你要是再这么理性,我可就要赶你走了……”

他又笑了。“如果我不理性一些,是不是……可以待得再久一点……等下回,再教你些别的……如何……”

她傲娇回应。“……哼……还不知道谁教谁呢……少得意……来日方长……”

他应声轻笑。“知道了,今夜到此为止……好好休息,我等你的来日方长。”

门声开阖中,昀汐笑着离去。夜幕渐深,只有月光渐斜,于窗棂上恍恍惚惚,动荡着无数白露般柔软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