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原《舞娘将军》现更名《红腰破阵行》,特此公告各位亲~在qq阅读、起点、潇湘等app上都有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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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任忠又赌输了回来,见家中家徒四壁,便心生怨恨迁怒于人,将阿梅毒打一顿,捆了卖给了平江城的人贩子,拿钱换了一个窑姐儿回来。”

“这个窑姐儿叫金玲,很会勾引人的。任忠也很喜欢她,天天和她腻在一起,很快便有了孩子。任忠大喜过望,天天奉承着金玲。金玲仗着自己有身子,也在家中吆五喝六。哪知到了冬天,金玲临盆,生下来一个女娃。”

“任忠大怒,抱起女娃就扔到门外的雪地里。金玲扑出去救,也被任忠关在门外。一个刚刚生产的女子,就这样在雪地里冻了一夜。这一夜,金玲的心也冻死了。她把孩子扔在家里,开始重操旧业。任忠也流连赌场,很少回家。只可怜那个小女孩,有爹娘生,没爹娘教,就在村里人有一顿没一顿的接济下,熬到了三岁。”

“女孩三岁的一天,阿梅又回到了村里。原来人贩子见阿梅老实忠厚,姿色也平庸,也懒得逼她,就让她在院里做些粗使活儿。阿梅始终记挂着任忠,靠日夜做手工攒够了钱,赎了身回来。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阵哭声。原来女孩几天没吃饱饭,正一个人躲在墙角嚎哭。阿梅心软,便在任忠家旁边住了下来,帮他抚养女儿,还认了女孩做义女。她知道任忠喜欢念书,便给女孩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青眉。有一日,村里来了一个刺青师傅,阿梅觉得好玩,便带着女孩一同在手臂上刺了一个梅花样的刺青,说这是她们两个母女之情的证明。”

“女孩在阿梅的抚养下长到七岁。一日,阿梅按例前来带女孩出去玩,却撞见了回家拿钱的任忠。任忠见阿梅有了钱,养得也白净了许多,便心怀鬼胎,对她虚与委蛇。阿梅痴心一片,终于还是沦陷在男人的花言巧语之下,被任忠骗了身子和钱。任忠得了钱,又得了便宜老婆,很是欢喜。”

“不多时,阿梅怀了孕。可此时的任忠心里只想着钱,哪儿还管什么香火不香火?阿梅的钱渐渐被任忠花光。为了凑足赌资翻本,任忠故技重施,不顾阿梅身孕,又将她卖到平江城的一家妓馆之中。这一次,阿梅彻底沦陷火窟,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找不到阿梅妈妈,也不敢回家,只一个人在平江城里乞讨度日。十月后的一个冬夜里,她瑟缩着脖子,路过一家妓馆后门,想捡点残羹剩饭。却见妓馆中的大茶壶们将一卷草席扔了出来。女孩还想去捡草席,哪知刚一掀开草席,登时吓得手脚冰凉。原来草席之中裹着一个死人。那死人面目清晰,正是她寻而不得的阿梅妈妈。”

“她抱着阿梅哭了半天,才听着阿梅身侧有隐隐呼吸之声。她忙将草席全部展开,这才发现在阿梅身畔还藏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小男婴。小男婴的左臂上,也刻着和自己手上一样的刺青。只不过她的是‘眉’,男孩的是‘荃’。哦,因为女孩叫任青眉,所以这男婴应该叫任青荃,是么?”

“她看着男孩身上的刺青,忽然觉得憎恶无比。为什么,阿梅妈妈不是说只爱她一个人吗?这刺青不是母女之情的证明吗?为什么这个男孩也有这样的刺青?难道阿梅妈妈忘记了她,这才不回来找她吗?——不,阿梅妈妈不是这种人,她不会因为这个男孩儿就不要她的。”

“她草草掩埋了阿梅妈妈,带着这个小孩儿回到了念妃村。回到村里,她才知道任忠前几日还不上赌债,已被放债的恶棍拉出去打死了。窑姐儿金玲更是渺渺不知踪迹。第二日,念妃村中最大的宅子里,搬来了一户富商。富商姓李,听说也是求子不得,空有两房太太,就想收留一个孩子招弟。女孩听到了这个消息,当真是从心底里高兴起来。招弟,她有弟弟,她能招弟!这户姓李的富商,要找的不就是她吗?她再也不用流浪!再也不用了!就连手中这个男婴,此刻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讨厌了。”

“她抱着男婴,一路踏着雪,来到了富商的门前。女孩跪在雪里,请求富商收留她。富商的太太却说,他们只要一个孩子。只要一个能给他们招来儿子的孩子。女孩举起男婴,疯了一样的喊着,这就是她弟弟,是她招来的!她把她的故事讲给富商听,富商听了,说要回去商议一下,就把她俩带到了柴房,让她们等着。临走时,男婴突然哭了出来。富商的二太太看了男婴一眼,说,这个孩子饿了。二太太把男婴抱了起来,转身进屋去给他喂饭。女孩一个人在柴房里等着,看着屋顶厚实的干草,她无比的眷恋起这个地方。她终于有个家,终于有一个地方能遮风挡雨。”

“等了好久,一个小丫环推开了柴房的门,把女孩推到大门外。她那张冷漠的脸,女孩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张开她那张讨厌的嘴,语气就像一条可恶的毒蛇——她说:你走吧。二太太说了,留那个小子。就算招不来弟,好歹是个男娃,年纪又小,好教,留着继承香火,也是好的。”

“女孩大哭,一把抱住小丫鬟的腿,求这个小姐姐不要把她赶走。她不停的念叨:弟弟是我的,是我招来的,我一定可以再给你们带来另一个男孩子的,真的!”

“小丫鬟只是一声冷笑:你就是招来了,他们也不会要你的,他们只要男孩,只要男孩,只要男孩!丫鬟一脚踢开女孩,扬长而去。只剩女孩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愣着,沉默着。”

“天寒地冻,女孩却再也不想呆在这个破村子里。她一路奔跑,一路嚎叫,一路哭泣。她恨,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如果她是个男孩多好!就因为她是个女孩,该死的阿忠不要她,贱货金玲不要她,阿梅妈妈不要她,连这个李姓大户,也不要她!她憎恨自己,更恨这个夺了自己生存机会的男婴!”

任青眉叙述着,再不复一开始的平静,此刻的她只剩癫狂。

杨一钊看着她,也从刚开始的怜悯,转为了无法克制的厌恶。

——故事中的女孩从小孤苦,渴望他人怜爱也在情理之中。但她后来做了什么?小小年纪就开始嫉恨弟弟夺去了阿梅的母爱,又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将亲生弟弟当做自己栖身的砝码。虽然有命运不公的成分,但女孩自己的心又何其干净?

任青眉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这么陶醉,这么得意,这么放肆了:“不过没关系。我这么漂亮……别看当时我年纪小,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流浪,我早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了。我一路流浪,正巧流浪到玄灵庄。富可敌国的玄灵庄在招女工,这可是个好机会。我虽然只八岁,却已经生得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了。我当机立断,虚报年龄混了进去。在玄灵庄的后厨里,我领到了侍女的裙服——那可是我第一次穿新衣服,那材质,那款式,都是我前所未见的好。和我一起的那些小姑娘,都没我长得美,穿着同一款衣服也是我最为出挑。我得意极了,第一次感谢我那该死的爹,赐予我这么好的容貌。”

“可是我穿得再美,又怎么赶得上玄灵庄的夫人美?她那一身华贵的飘蝶绿丝罗仙裙,是我那时候看到的最漂亮的宝贝。配上那白如皓月的珍珠链子和翡翠白玉挽丝簪,神仙下凡也比不上。可是她长得却平庸之极,比不上我的十分之一。凭什么同为女子,她能得到荣华富贵,我却要被这该死的弟弟所害,穷苦一生?”

“我在府里几年,人也出落的越发出色。玄灵庄庄主任剑来每次看到我,眼神都不正。这个老不死的,对外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私下里却干些不齿的勾当。我便利用这个机会,对这庄主虚与委蛇。他被我姿色所迷,为了掩人耳目,才收我做了义女。我哄着他立遗嘱,写明只要他死了,这个玄灵庄就归我。他一开始不同意,却禁不住我缠磨,最后还是允了我。”

“我且又忍了几个月,终于在一个夜里用一副药解决了任剑来夫妇。从此我就是玄灵庄的主人了。那是我第一次扬眉吐气,这人上人的滋味,我终于是尝到了!真是痛快极了!”

“可是一个玄灵庄名头再响,终究不过是个二等门派。我任青眉是什么人?这天下的好东西,本来都应该是我的!十三岁的我带着玄灵庄的财产,去投奔中原最有实力的天王帮创世楼。我给创世楼送钱抗燕,叶青楼主就算再正直,也要给我留个位置。只要我进了创世楼——哼哼,早晚这整个天王帮都得是我的。”

若非杨一钊早有预感,听到此处只怕要瞠目结舌。他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任青眉听得他的笑声,便得意的看了杨一钊一眼,在他下颌上轻轻一勾,眼神中尽是妩媚的诱惑:“你看你,都听傻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杨一钊苦笑道:“我是听傻了。遇到了我又如何?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路人。既不能助你权倾一时,也不能帮你炼成神功。你遇不遇到我,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只可惜我这么多年痴心错付,爱上了一个武则天。”

任青眉嫣然一笑:“你怎么会爱错?我又怎么会不在意你?”她的手拂上他的脸,手指如丝柔的缎面,又轻,又凉,又滑润,“那时我初初见你,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只有得到你,才配得上我的身份。可是当时你却跟这个薛悦混在一起,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叹一声浪子情薄罢了。”

杨一钊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和悦儿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又是挂名的未婚夫妻,就算最后并没有发展成爱情,但感情亲密也是正常。你说最喜欢的是我,我怎么丝毫没觉得?如果你喜欢我,那为什么又跟萧帮主在一起?你口口声声小杨,心里却只有萧帮主。”

“若论这世界上谁最小心眼——那肯定不是女子,而是你们男人。”任青眉纤纤素手轻轻的勾住杨一钊的后颈,笑道,“我这么多年的小杨,都是白叫了。我任青眉在这天王帮里对谁最好?你却是个榆木疙瘩,总是不开窍,净去那些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你可知道我的心又多纠结难受?”她伸出一根手指,从杨一钊的喉结一路轻划到他的腰间,指尖一弹,就弹开了杨一钊腰间的玉绦,“我等你开口,你却始终羞于说一句喜欢我。我总是个姑娘要嫁人嘛……又是孙帮主和叶青楼主牵线,我又等不来你,只好允了。我虽然人嫁给了他,心里却始终还是放不下你。没想到你也因着这个疏远了我,我心里真是难受。终于有一天,你我去到燕金……我才终于得偿夙愿……”

她嘴里说着,一双手却已经解开了杨一钊的外袍,探了进去:“如今萧昀汐已是半死不活,我离天王帮帮主只有一步之遥。这创世楼又是我的地盘,谁还敢说一句不是?小杨……我想你……”她如一股青烟一般,投入了他的怀抱。

杨一钊心下大惊,忙一把推开了她,央求道:“眉姐……不要这样。”他急退几步,离眉姐一丈,方才站定,坚定道,“燕金之事,已经是错误。我不想一错再错。”

“你若不想一错再错,为何又孤身来到这里?”任青眉轻轻哼了一声,“还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在这耍无赖?”

杨一钊苦笑道:“来这里之前,我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甚至可以说,纵然所有人都说你的不是,我也不想去相信。”他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此刻,我方才真正释然——你真正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权力,是对男权的践踏和压制。况且,如今天王帮虽然貌似以你为首……但萧帮主只是闭关,高岚也虎视眈眈,你想站稳脚跟自然要拉拢与我。我又凭什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魅力大到能敌得过天王帮帮主之位?”

任青眉幽幽叹了口气:“天王帮帮主……我是一定要做的。只有做了天王帮帮主,我们才能在一起,不是吗?”她伸手扶在他胸口之上,抬起眼凝视着他,眼神中充满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