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吒之人还没进门,小叶子就闻到一丝馥郁的香气直冲鼻端。正陶醉着,一袭红衣已闪到眼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秀美的小方脸上写满娇嗔的怒意,高挑健美的身材裹在正红色的斗篷里,正是一个颇为明艳的北方佳人。
杨一钊一见来人,不自禁的一撇嘴,懒懒的道:“是你,有事吗?”
红衣女子一听他的语调,怒意更增:“怎么没事?我们府上王福和于虎二人,是不是你杀的?”
杨一钊哈的一笑:“是我。怎么?”
红衣女子银牙一咬:“怎么?你还敢问我怎么?我们……我们府上的人,岂容你说杀就杀?幸好这事情我义兄还不知道,一旦走漏消息被他得知,你就死定了你知不知道?”
杨一钊深深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懒散:“他知不知道,我可不在乎。珊璞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赶快走吧!王福于虎二人助纣为虐滥杀无辜,论罪当死。你我两方势不两立,念在你昔日与我有恩,今天我不动你,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就不客气了!”
红衣女子珊璞还未说话,周围的人一听杨一钊的话,已经议论纷纷,但珊璞丝毫不顾。杨一钊实在是无奈之至,双手抱拳:“求求你快走吧!以后别再参与这些事!不然下次见面,你我都不好看!”
珊璞哼了一声,晶亮的目光突然转向小叶子身上,她仔细打量了小叶子一番,只见小叶子虽然衣着朴素,年纪尚小,但气质精灵,娇媚横生,已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她突然就怒气冲冲,质问道:“这个丫头是谁?!”
小叶子又岂是吃素的,她虽年纪小,人却机灵,一看珊璞这副样子,便知珊璞落花有意,杨一钊流水无情。本来不欲管这闲事,但人家既然问上脸来,她自然不会让步,当下微微一笑,朗声道:“我是杨一钊的好朋友,请问有何贵干?”
珊璞来江南也有些时日,见多了娇柔美女,却没见过小叶子这样说话直接泼辣的姑娘,先是一愣,气势先短了一截:“好朋友?要是女人能和他是朋友,他……他……他好朋友可就太多了!”
小叶子斜着眼一瞟杨一钊——听珊璞这口气,这厮还是个风流浪子,也不知这珊璞和他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有意为难杨一钊一下,当下微微一笑:“是吗?我还以为我比较特殊,原来也是个‘之一’啊。”
杨一钊忙道:“小叶子你可别听她胡说,我哪有那么多女朋友。”
珊璞一听杨一钊忙着解释,心里更加愠怒,但当下并非吃醋的时机,只好先压住火,道:“杨一钊!我义兄已经入城,要是让他撞见你,只怕你就走不掉了!你还不——”
“义妹多虑,本王已来了。”
珊璞大惊失色,一回头,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她身后,眼光如豺狼一般的凶狠,嘴角像宝剑一样的冷冽,身穿装点秃鹫尾羽的银灰锦袍,头戴镶嵌夜光明珠的玉冠,腰配系着七色丝绦的青钢宝剑,脚蹬绣有五爪金龙的皂底长靴,除了打扮华贵,气质也十分强硬凶狠,如虎如豹,王者气度直需仰视。明眼人一看到他,便知他绝非一般富贵人家,不是贵族,便是王室。他的身后,还有五六个来自异邦的随从,个个穿金戴银,绝非等闲之辈。
杨一钊一见到高大男子,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好久不见了,完颜灭。”
完颜?小叶子和周边群众一听,这人,莫不是燕金的太子完颜灭?
珊璞身后随从之中,突然冲出一个昭胤官家打扮之人,指着杨一钊喝道:“哪里来的草莽,见到王爷,还不跪下?”
杨一钊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平江城曹将军。将军不在杏花楼吃花酒,跑到这来秀什么威风?在下没长曹将军那样的好膝盖,跪不得窃国大盗,番邦蛮夷。”
曹姓参将还要讲话,被称为完颜灭的男子却一抬手,制止了他。完颜灭盯着杨一钊,一笑,其冷冽让小叶子只想退避三舍,可杨一钊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听完颜灭道:“怎会好久不见呢?我每一天晚上,都在梦里见到你呢。”
杨一钊一笑:“彼此彼此。”
完颜灭一撩锦袍,已有人布置座椅,他即安然坐下,纵然坐着,也是威严慑人。珊璞忙走上前,想要说话,却被完颜灭一个手势,吓得再不敢言,只是乖乖站在他身后,矛盾的看着杨一钊和完颜灭。
完颜灭瞟了小叶子一眼:“这女人……是你从念妃村带出来的吗?”
杨一钊笑了:“这你可猜错了,这位是我未来的夫人。”他拉着小叶子的手,笑着在她耳边柔声嘱咐,“来,跟完颜王爷问个好。”
小叶子心道:谁是你夫人。她虽长居村里,但也知完颜是燕金姓氏。直觉告诉她,还是配合得好。当下小叶子款款向完颜灭笑了一笑:“贱妾不才,久闻燕金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素来听说,北方人彪悍威猛,能以一当百,今日王爷带了……一,二,三……”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慢慢数着,别有一番悠闲,“四,五,六!六名壮士来留我们,真是看得起我们了。只是不知,您是喜欢车战,还是六则围之?”素来兵法谚语有十则围之之说,小叶子插科打诨,改了数字,倒也很是应景。
完颜灭盯着小叶子,冷冷一笑,笑得小叶子颇为毛骨悚然,就感觉他这一笑,下一步就要把自己吃了一般:“不愧是天王夫人,胆子不小。珊璞,你去领教下。”
珊璞嗯了一声,跃上前来,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刀光青蓝,显然是利器。
小叶子可是生平第一次见这阵势,心中不免错愕,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回头看了一眼杨一钊。杨一钊正在左思右想解决的办法,却听得小叶子笑道:“我听说,北方女子英武,不输男人,今日一见珊璞姑娘,果不其然。”
珊璞一轩眉:“那又怎么?”
小叶子一耸肩:“没什么。”她佚佚然走回杨一钊旁边,轻轻挽起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流露出依恋的微笑:“珊璞姑娘,其实我没什么能和你切磋的。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懂什么领教不领教。只要我的男人喜欢我,保护我,就是我最大的成功了。你觉得呢?”
看着珊璞因为吃醋而错愕的表情,杨一钊嘴角一牵,轻轻吻了吻小叶子的额头,笑的灿烂而得意:“你这么纤弱可爱,我自然最疼你。”他把小叶子拉到身后,向着完颜灭一笑:“我女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完颜灭阴冷一笑:“杨天王一向得意张扬,怎么夫人反而如此谦虚?就不怕丢了天王的颜面吗?”
小叶子一吐舌头,一个箭步冲到杨一钊前面,掐着腰,昂着头,翻着白眼,朗声讥讽道:“呦呦呦,还颜面?这词儿,您可比我们懂。我昭胤豪杰辈出,天王帮里更有的是英雄和侠客。自古侠义之道,是扶危济困,为国为民。杨大哥虽然平时活泼多言,却也是坚守原则,绝不肯干你们这扯犊子的事的。说起来你们燕金也算堂堂一国,却时时处处不干什么好勾当,明知非侠义之事而胡作非为,明知非侠义之道而巧取豪夺,明知非侠义之战而穷兵黩武,占了我们北疆还不够,还日日想着攻城略地,狼子野心,贪得无厌!本想让你们摸摸良心,可惜你们的良心早喂狗了。今日颜面尽失的绝非天王帮,至于是哪些王八蛮夷以多胜少,恃强凌弱,不要一点脸的,嘿嘿嘿嘿,人心知道,老天爷知道!”
小叶子半文半口语的骂人大论,登时获得满堂昭胤人齐声喝彩。杨一钊倒是越发对她刮目,看她叉腰骂人的样儿,颇有一番辣劲儿,越发喜欢这个小女子,自腰间取出一柄红色的折扇,摆个起手式,将小叶子挡在身后,笑道:“想不到我的夫人成语用的不错嘛!完颜灭,你们一起上吧?”周围昭胤人也有一些站起,抄起手边武器,准备助杨一钊一臂之力。
完颜灭环顾四周,冷冷一笑:“伶牙俐齿,江南果然多诡诈之人。”他站起身来,一甩身后斗篷,就要上阵。突然一人快马来报:“报!天王帮东天王正向此处赶来!来者共十三人,似乎都是高手!”
完颜灭不动声色,挥手令人退下。他冷冷盯着杨一钊,忽而笑道:“原来杨天王早有准备,倒是我疏忽了。看来今日不便讨教,改日再战!”他转身一挥手:“走!”
几个昭胤人还想追,完颜灭一行人却如风一般,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只有那个曹将军,先是楞在当地,随即也被几个胆大的昭胤人打跑了。
小叶子没想到他们消失得那么快,就好像一阵风刮过,不留痕迹,这才知道他们武功厉害,直看得她眼花,惊叹道:“他们跑的倒快,看来是怕输了不好看。”
杨一钊一笑:”那几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真拼命起来,我一个人可不是他们对手。只不过对方此行应该还有别的目的,不愿硬碰,为保留实力,所以才匆匆走了。”
小叶子笑靥一展:“这个我猜到了。”她脸色突然一变,伸手在杨一钊手臂上狠狠一掐,“刚才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配合你演戏骗骗人也无妨。倒是你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好爽?!”
杨一钊被掐得又疼又乐,还没开口调笑,一个柔柔的女声自门口飘了过来:“小杨?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