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变暗了下来,不过,风势和雨势并未减轻。好在,有了数千兵将的参与,堤岸之上稳固了许多!下游五百步之外,牛大兵的兵马也已经打牢了一层根基,想必经过这一晚上的时间,能够筑起一个近丈高的堤坝!
堤岸之旁的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个个简陋营帐!好在,军中的伙夫也一同跟着前来,并且,带来了第一批的粮食,否则,这晚饭都没有着落。
“达娃塔塔,毕知县,你们组织人轮换用饭!用过饭之后,以千人为队休息一个时辰再进行轮换!”见到堤岸之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沈堂下达命令。
沈堂口中的毕知县,便是广都县的知县毕永昌!
“大人,你先去用饭吧!”毕永昌沙哑着嗓子说道,在这风雨的天气中,每个人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出来才行,因此,在场每个人,包括沈堂,嗓子都是哑的。
“让民夫和将士们先去吧!本官再等等!”沈堂挥挥手!
随着沈堂的命令下达,第一批民夫和部分将士从堤岸之上撤下去,简单的吃过饭之后,身子一歪便是随意找一片草地,或者依着一个土岗躺下来并很快睡了过去!风雨之中,每个人的力气和精神都疲惫到极点,哪怕此刻雨水依旧瓢泼而下,但是却也不顾得了!他们必须尽快睡去,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们还要再次冲上去,替换其他的兄弟!
一千名衣衫褴褛神色疲惫的汉子,就这样横七竖八的躺在泥地之中!至于帐篷,这是精贵的地方,做饭需要帐篷,按照沈堂命令,随后赶过来的府衙医官需要帐篷。并且,田冠华等人去转移的百姓,一部分转移到就近的高地,但是,绝大部分也转移到了这里!
其中伤病者、老幼等,同样需要帐篷!所以,面对有限的帐篷,这些汉子也只能露天躺在地上,任由这大雨直面浇下来!
一个帐篷门口,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帐篷不远处,躺在泥地里边睡着的一名兵卒!片刻之后,她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一片大大的荷叶,用双手拖着,光着脚直接跑出了帐篷,来到这兵卒的身旁!
小丫头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拖着大大的叶子,挡在那名兵卒头顶之上!
“砰、砰、砰……”雨点砸落在叶子上,小丫头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
爱心能够传染,模范的力量无比强大!
一个个百姓从帐篷中走出来,默默的走到一个民夫或者兵卒的身旁,有的支起了木板,有的脱下身上的单衣,有的甚至是直接用自己的身躯,给这些熟睡中的汉子,挡住那些雨水!
大雨无情,人却有情!
“老丈,帮把手!”
一个老汉已经把身上的衣服给了旁人,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家伙,身上的刀伤剑伤不说,手上不知道是搬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渗着血渍,却只能躺在泥地里呼呼大睡,还要被大雨浇下来,他急的团团乱转。
不过,就在这时,一人递过来一个厚实又宽大的绿色袍子!老汉赶忙接过来,帮着这说话之人将袍子展开,两个人一人抻着一面,挡在这小家伙的上方!
“刚才我可是看到了,这小家伙刚才一个人干的,足足能顶三个人!一二百斤的大石头,他自己硬生生扛着上了堤坝!”
老汉抬起头,朝着对面这人看去。这一看之下,却是吃了一惊!这个跟自己抻着衣服挡雨的人,不正是县令大人吗?
再看看手中抻着的绿袍,不是这县令大人的官服又是什么?
“县令大人?”老汉惊呼一声!
毕知县摆了摆手,“小声些,别吵着他!”
“哎,好在县令大人不弃我等。否则,这堤坝垮了,不知道多少人会被淹死!”老丈显得有几分激动,不自觉的说着话。
他远远的看着堤岸之上,如同长龙一般的队伍,只觉得两眼湿润!人命轻贱,老汉活了一辈子,见过的灾祸不知凡几,可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官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知县!谁会在乎他们这些百姓?就算是死光了,也只不过是上奏朝廷的文书中的几个数字而已,哪个官吏会真的在乎他们的死活?
两人轻言轻语的聊了片刻,那老汉指着堤坝上问道,“县令大人,那一位是谁?我看他从最开始便一直站在那里!并且,这里所有人都听他的命令!难道,是府衙中的大官?”
县令转过头,看着那一道如同旗帜一般的红色身影,目光中有着敬佩和感激!
“老丈,这一位便是咱们成都府刚刚上任的知府沈大人!”
“知府大人?”老丈一愣,平日间,就算是县衙中的小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顶尖的人物,至于知府,在他眼中也和皇帝差不了多少。
“只要咱们的知府大人站在那里!所有的人就能够拧成一股绳!你看,这些兵丁,都是大人调过来的。老丈还不知道吧!不久之前,带兵将那些吐蕃蛮子打出去的,就是咱们的知府大人!你看看,堤坝上那些不就是吐蕃兵马?在咱们知府大人的面前,他们乖得很!”
老汉望着那道身影,有震惊也有仰慕!
“这么说,咱们的知府大人,两次救我老汉的命了?”老汉呢喃的说道,“有这样的知府大人,还有您这样的县令,小老儿我也不知道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以前面对官府都是畏之如虎,可现在才知道,官府之中,也有好人……”
“包括那些兵!也都是之前保护咱们成都府的兵!本官听说,那一战打退了吐蕃,但是咱们大宋的儿郎也死伤了好几万,而现在,咱们有难,他们又挡在了我们前面!”毕知县也是满脸的动容!
堤岸上那道身影,他就一直站在那儿,可是这就足够了!他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意志,也代表着面对这一场灾难,必胜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