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逐渐下沉。
冰冷的海水汹涌灌入口鼻与衣襟,耳鸣声尖锐响起,带着让人大脑都要跟着炸裂的剧痛。
李折枝想要游上水面,可无奈浑身沉重得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只看到海面上的微光越来越远,口中最后的空气也化作一串水泡徐徐上升,不出须臾便消失在了她本就朦胧的视野之中。
不行,如果在这里失去意识,魈一定会死的……
在短暂地产生了几秒钟想要放弃的摆烂想法后,李折枝又一次强撑起意志睁开了眼睛。
她安慰自己要努力放平心态,然后忍住因少量缺氧而带来的苦痛,不断扑腾着双脚试图往海面游去。
借着稀薄的光亮,她能看到漂浮在上头的浪船残骸,只要能抱住那块木板,她就能获得一线生机!
海水冰凉刺骨,浑身的肌肉都酸痛得好像要裂开,尤其是那把和璞鸢,纯金属的武器就像是来自于深渊的触手,要拉着她一道沉入海底。
李折枝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努力的人,但一想到她若是放弃就会害得魈也一起消失,那种铺天盖地的惭怍感让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游上水面。
至少……魈要活下来。
可一个女高中生的体力到底是弱小,眼看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的船只残骸就在她的手边,她却愣是再使不出一点力气伸手去够。
随着脑内缺氧的愈加严重,李折枝感觉自己的视野在变得模糊,渐渐地就连痛觉也一道失去了,只留下温润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肌肤,好像身体都要融化在水里般让她感受到诡异的舒适。
……
浪船残骸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无数猩红色的戾气化作人形邪祟向着旅行者冲去,就算他挥剑的速度足够迅捷,却依然抵不住这些好像会无限再生,不断向他涌来的东西。
“旅行者,这和层岩巨渊里的那些邪祟很像……!”派蒙的声音在雨水中显得有些发颤。
“可是层岩巨渊底下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稻妻?!”空一剑劈开直冲他面门的邪祟,目光依然焦急地在海面上四处搜寻,试图找到魈的位置。
“这些东西很可能是冲着……旅行者!小心!!”
派蒙本来还在推测的语气忽然变为尖叫声在空的耳边炸开,小少年惊恐地回头去看,正见到一团邪祟狰狞着外形向他冲撞而来——
强烈的冲击力夹杂着风浪在顷刻间把空掀翻进了海里,漆黑的水面宛若波涛猛兽一股接一股地涌来欲要将少年完全吞噬。
“可恶……!”他兀自叫骂一声,用尽全力将剑尖插入不远处的浪船残骸,意图借力将自己拉回船上。
“旅行者!”派蒙也急忙飞到他的身边,用两条短短的胳膊拼命提着他的衣领要往漂浮物旁靠近。
雨势不知何时变得瓢泼,冰凉的雨水打在空的脸上让他体感的温度正在不断流失。
“旅行者,它们又来了……!”
就在他即将攀上残骸的那一刻,他听到派蒙尖锐的呼声,旋即那个小小的身影不顾一切地飞了过来,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只可惜派蒙的力量也太过于弱小,那团已经凝结成巨球的邪祟来势凶猛,只是从他们身侧快速掠过,掀起的风浪就又一次将两人甩入水中。
“派蒙!!”明明自己都要沉入海中,空还不忘焦急地呼唤伙伴的名字,好在那小家伙运气不错,摔落在了船板上,让得知她安全的空如安心了似的松懈了手中挣扎的力道。
“旅行者!别放弃啊!”派蒙听上去好像哭了,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忽远忽近带着万分的急迫。
可此刻空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他任海浪淹没他的身躯,感受着身体在被无形的力量往下拖行。
意识在浑浑噩噩间缓缓消失,只不过在他的指尖都要被海水吞没时,有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掌,紧接着强大的力道自上而来,在顷刻间就将空给提出了海面。
空被人甩上了浪船的残骸,空气汹涌地灌入肺泡,惊魂未定的少年因呛水而不断地咳嗽,而等他终于缓过神时,却看到刚才已经沉入海水中的少年仙人正支着和璞鸢,背对他而立。
“魈!太好了,你没事吗!”作为旅行者的外置声卡,派蒙惊喜地凑了过去。
但回应她的却是魈有些疲惫的回眸,少年仙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移开了视线,将腰间的傩面戴上了面庞。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多加小心。”魈的声音在面具的笼盖下显得有些沉闷。
但不知是不是空与派蒙的错觉,他好像和刚才落水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更确切地说,现在眼前的魈才更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降魔大圣。
只不过在他同以往一样清冷淡漠的气息之下,似乎夹杂了几分因怒火而带来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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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的李折枝忽然睁开了双眼。
刚才还被海水入侵的窒息感全然不见,但取而代之的是身侧呼啸而过的寒风。
还穿着睡衣的她被吹乱了长发,眼前在她脚下密密麻麻的住宅楼被区域划分着,街边的霓虹灯光闪烁,马路上的车流鸣笛穿梭,昭告着她已经回到了自己世界的现实。
但……她为什么会在二十多层高的大楼天台上?!
身侧的栏杆在风中摇摇欲坠,楼底下的人群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有警车刺目的警示灯在黑夜下不断闪烁,吓得李折枝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噫!”
然后她因脚后跟绊倒了谁的身体而忽然跌坐在地,回眸去看时竟惊觉那是个穿着浑身带血衣服的陌生男人,不过此时已经昏厥了过去,躺在李折枝的脚边一动不动。
有一把匕首静静卡在天台角落的一侧,顺着月光的指引能看到地上有斑驳的血迹,这个晕倒的男人似乎在之前和谁发生过缠斗。
咣当!
上了锁的铁门忽然被人用力撞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与消防员以极快的速度跨上了天台。
还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茫然地眨着大眼睛,看着那群警察将早就昏迷过去的男人包围起来,在确认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后,那群人以极度怪异的眼神看向了旁边完全状况外的李折枝——
“小姑娘,这个人是你打晕的……?”
李折枝木讷地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稻妻的深海,与她愈加遥远的海面,逐渐消失的光线,还有……魈!
忽然想到了那个因自己的无能而陷入深海的少年,李折枝猛地瞪大了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知道魈现在怎么样了,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再回一次那边的世界。
他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折枝!!”
小姑娘的脚步在听到熟悉的声线时倏然一顿,一个人影从天台旁的台阶狂奔而上,将李折枝紧紧搂在了怀里。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是妈妈哪里对你不好了,还是生活过得不开心了,你要一个人来天台寻短见啊……”
她动了动唇瓣,说不出话,只望着眼前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母亲陷入完全的无措之中。
看样子一旁的消防员是她的母亲叫来的,在见到李折枝已经放弃“轻生”的念头后,年龄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脑袋,“看你的母亲多爱你,好好珍惜生活。”
怎么办,大脑好混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折枝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天台,而那个陌生男人到底是如何昏迷的却成了警方的谜题。
她听那些围观的群众说,附近频发凶杀案,有人见到凶手逃进了隔壁的大楼,但警察到了现场却发现凶手居然不在被目击到的那栋楼上,而是在隔壁那栋与此处相距了十几米的高楼天台。
待他们匆匆赶至目标大楼的底下,又收到了有女孩子想要跳楼轻生的消息,还偏偏和那个罪犯在同一个天台,这才会出现警察和消防员一道在楼下集合的景象。
“年纪轻轻的,还真想不开啊……”
“能把罪犯打晕也是个本事,看来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围观群众的小声议论中,李折枝被她的母亲扶着坐上了警车,面对自己亲人几近失控的模样,她做不到抵抗。
而唯一回到提瓦特的方法也只有她陷入失去意识的状态之中,但很显然现在的李折枝没有这样的机会。
关于罪犯是如何晕倒的,而李折枝又在和罪犯独处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小姑娘完全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再加上她的母亲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警察对她的笔录没有询问多少就放她回了家。
望着少女与她母亲离去的背影,年长的警察伸了个懒腰,觉得今晚的出警稍微有些轻松。
而待他准备收拾收拾去办公室录入资料时,回头却看到了另一个与他一起回来的同事正拧着眉毛僵在原地思忖着什么。
“怎么了,还对这案子有想法啊?凶手不是都抓到了吗?”
“不是的……”同行的小警察指了指监控屏幕下通往天台的大门,在警察们撞开门锁的画面时他迅速按下了暂停。
“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们上天台的时候,这个门是锁着的吧?还是只能从内向外的反锁。”
“……”
“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是如何在不打开门锁的情况下,直接上到天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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