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碧倾刚向皇甫青天禀报完布的去向以及和阮飞河商量好的计划,流星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告诉了无鱼。他跑到无鱼房间门口,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兴奋,还带着剧烈的喘息:“无鱼,等布到手,马上就可以做一件密不透风的衣服了,穿上就什么都不怕了。对了,衣服一定要做
贴身的,穿在里面,谁也看不见。”
任凭门外流星如何滔滔不绝,里面就是没有一点回应。
流星一时焦急,开始用力的敲门:“无鱼,你不应声,我就硬闯进了。”
里面这才传来无鱼有气无力的声音:“别敲了,门坏了,毒香就要飘出去了。时逢入春,风向不稳,飘得到处都是,是你的罪过,还是我的罪过!”
流星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怕你出事。”
“桃庄不会养吃白饭的人,那匹布的钱,我还不上的,干脆就别费事了。”“桃庄收留的百姓还少吗?你不仅救过他们的命,你还守护了桃庄这么多年,折腾了一身的伤,青爷不会抛弃你,我们更不会嫌弃你,别说去皇宫偷一匹布,就是上刀山下
火海我也义不容辞。”
里面传来无鱼微弱的苦笑声:“去偷布的任务也没轮到你啊!”
“青爷那是为了不多生事端,夜月和千面妖姬去当然是马到成功。”流星听他居然开自己的玩笑了,便也十分舒坦的笑道,“你安心等候,过不了几天了。”
一听到夜月二字,无鱼的脑海里就闪过凤绫罗那张布满愧疚却又不擅于表达的冷艳面容,不禁叹道:“云少爷还好吗?”
原本凤绫罗的事是打算瞒着无鱼的,但是纸包不住火。
“振作了不少,多亏了常欢少爷和阿阮姑娘呢!”流星说道。
“嘴里无味,好想喝酒啊!”
从事发到现在,无鱼不吃不喝,想喝酒,是说明还恋生。
流星兴奋道:“我去给你拿,桃庄昨天刚好挖出了几坛新的桃花酒,你有口福了。”
“九罪阁的酒,听说是给有罪之人喝的酒,真想尝上一尝。听闻九罪阁之时,我便想去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无鱼淡声道。
“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去九罪阁给你买酒,你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喝!”说罢,流星便匆匆离开了。
北厢苑。
“你还敢来!”看到夜月现身,皇甫云从床上坐起,看着夜月的表情,似笑非笑。
“只有我可以从皇宫里把布偷出来,你倒是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只不过,你的三叔父可就没救了。”夜月抱着双臂,毫不畏惧。
月柒和月蓉站在一旁,被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等你把布偷回来,我再杀你也不迟啊!”
“过河拆桥,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传统吗?”
皇甫云面色一变:“你说什么?”“当初铜镜为了你们以身封毒,你们不还是杀了他的妻子琳琅?云细细把双飞燕送给你们,可人家娘俩流落曼陀罗宫时你们却未能营救!我愿意帮绫罗解除与唐门之间的仇
怨,你却反过来想要杀我!”皇甫云冷笑一声:“是铜镜抓走我大嫂殃及无辜再先,而他又是曼陀罗通缉的叛徒,他的死,是必然,至于琳琅,即便他和铜镜夫妻情深感人肺腑,铜镜也的确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不能与琳琅所做过的恶一笔勾销!傅千楚落到白之宜手里威胁云细细,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是你偷偷的抱走傅千楚把她交给了白之宜!你有心想还绫罗清白
,可在龙吟碎玉上下毒的人,不也是你楚白银吗?”
夜月挑衅似得拍了几下手掌:“云少侠说得对,但你这么恨我,偷布的事,不如你亲自走一趟?我可不想费力不讨好!”
“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白银,你少说两句,你现在可是戴罪立功!”阮飞河又看向皇甫云,“云少侠,你也消消气,等我和我师弟回来,我再把他交给你任你处置!”
夜月瞬间是既惊讶又无奈:“师姐?你是我师姐,还是他师姐?”
“好了,赶快走了!”阮飞河连拖带拽的把夜月拉走了。
方才他们三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说着狠话,而月柒和月蓉是半点都没看出来他们都在做戏。
从北厢苑出来,阮飞河和夜月便一人一匹快马联手去了京城。
从九罪阁回来后,流星自门缝递过一小坛酒,他想趁机看看无鱼,却被无鱼挡住,用力的关上了门。流星也不觉得尴尬,只觉得无鱼有了力气十分开心,便惬意的在门边坐了下来:“这九罪阁也太奇怪了,一次只能买一坛,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勉强卖给我两坛,不过这酒
既不便宜量又少,这么做生意还是头一回碰见!”
“那就要看这酒,够不够特别了!”无鱼淡笑道,浅尝了一口,“浓烈之下又带着一点腥辣,仔细回味过后又带着一点酸涩,好奇怪的酒!”
“这两坛都是我在那个什么义字口买的,我随便进去的,就这个字我最顺眼!”流星笑道,“这么小的一坛,换做平时啊,我三口就喝完了!”
无鱼也自门边坐下,二人背对着背,品尝着九罪阁的酒,虽然中间隔着一道门,却似乎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有罪之人喝的酒,可能一口一品一回想,就像品茶一样,回忆过往的罪,点到为止,既不伤身,也不伤心!大概,就是九罪阁的酒,真正的意义吧!”无鱼说道。“喝酒都被说成是一件这么高雅的事,真有你的,无鱼!但是奇了怪了,我喝上一口,也觉得很平静,心安,真不知道是这酒的作用,还是你!”流星淡声道,没有了方才
的莽撞感,多了些许柔情。
无鱼低下头,忽然之间,冰凉的地面,坚硬的木门,冰冷的空气,都不再令他生厌。
那一瞬间,无鱼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为你,我就再恋这人间一回吧!
凤绫罗的死讯传遍江湖,正如同皇甫青天所料,的确没人在乎一个杀手的生死,但因为她的特别,还是有不少人私下议论着。一个金牌杀手,一个与皇甫青天有弑母之仇的杀手,一个与断魂笑使相爱的杀手,一个与白婠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的杀手,一个曾是一世葬玄音煞修炼者的杀手,这
样盘算下来,凤绫罗,似乎不再只是杀手这么简单。
有人觉得她的死是一世葬的损失,更是八大门派的损失,一旦她改邪归正,成了桃花山庄的人,对于除魔同盟来说是如虎添翼的事。有人觉得她的死是打开一切混乱的枷锁,她和她的娘亲凤盈盈是让白之宜走到今日的开始,如果没有她皇甫云不会三番五次因她违背道义,也许白婠婠会为了皇甫云成为
扳倒白之宜的秘密武器,而唐门不会与桃花山庄结下仇怨,更不会害得无鱼变成所谓的“废人”。但是若没有凤盈盈的逼退,宇文千秋的欺骗,白之宜不会坠崖,不会发现阴阳境,不会流落曼陀罗宫,不会成为魔宫之首,不会成为天下妖妇,便不会出现除魔同盟,便
不会有那么多侠士可以一展身手一战闻名,归根结底,有因必有果,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果和莫名其妙的因。实在是担心皇甫云,贺无暇便说服贺逐飞,一起下山去趟洛阳桃花山庄,贺逐飞下山,自然避免不了要带上贺无痕,只怕自己不在,贺无痕就会去找她的心上人,所以贺
逐飞只要离开武当山,必会带上贺无痕。
凭借着两张面具,几个道具,夜月和阮飞河轻松混进皇城,又一路彼此照应,随机应变,终是抵达当今梅妃所居住的宫殿红梅宫。
兰心宫、翠竹宫、金菊宫和红梅宫分别住着储韶宠爱的妃子,而四大宠妃中又当属梅妃最为受宠。因为梅妃最受宠,储韶赏给她不少的好玩意,所以夜月光顾红梅宫偷走的宝贝数不胜数,但是每一次,梅妃都没有发现,不知道她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宝贝,还是宝贝太多
丢失了也没有察觉。
夜月对于红梅宫的驾轻就熟,阮飞河心里清楚他是没少来,便对这一趟的偷盗之旅更感到把握十足。红梅宫中,金碧辉煌,已经堪比皇后居住的宫殿了,但梅妃偏偏又喜爱素雅,所以住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该有着怎样的心情?像是被关在黄金鸟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没有半点自由和自己的喜好。
“娘娘,这是皇上命御膳房熬得参汤,给您补身子用的!”说话之人,正是夜月易容成的公公,他扮成储韶身边的公公,来给梅妃送参汤。
“多谢皇上惦念臣妾!”梅妃正专心注注的写着什么,淡声道,“馨儿,去把参汤接过来。”
阮飞河扮成梅妃身边的宫女馨儿,本是忧心忡忡,现在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这个梅妃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
“娘娘还是趁热喝吧,否则皇上会怪罪奴才的。”
梅妃仍旧没有放下手中正在写字的笔,淡声道:“放在那吧!皇上一天要吩咐御膳房熬上十几碗参汤,少我这一个空碗,皇上也自是不会在意的。”
阮飞河又走近一些,将参汤奉上:“娘娘,我看您要是不喝啊,李公公是没法跟皇上交差了!”
“好!”听到“馨儿”这么说,梅妃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接过汤碗将汤勺取出,直接将参汤一饮而尽。阮飞河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这参汤是御膳房刚熬好就送来的,她装成梅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馨儿,而夜月扮成皇上身边的李公公,特意去取参汤并在里面下了点迷药
,可是身娇体贵的娘娘,喝起参汤来却像喝酒一般,还是滚烫的,而梅妃的表情一点没变,她优雅的用绣帕擦了擦嘴,将空碗放回托盘上,便又回去案台继续写字了。御膳房熬得参汤啊,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可在梅妃这里,却如同清淡的酒水,而对于皇上的赏赐,任何妃子都是开心的,只有她,像是应付了事,根本看
不到一点喜悦,反而是不自觉流露出的厌烦。
阮飞河将空碗交给夜月,夜月假扮的李公公这才告退。阮飞河仔细打量着梅妃,很美的一张脸,毕竟是十大美人位于第二的美人,可她贵为宠妃,却并没有穿金戴银,更无半点红妆,简单地发髻只有一只钗花,华丽的绸缎却是没有金绣的素红。眉眼间带着一些冷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冷淡的眼神又带着一丝娇媚,不是勾人魂魄的媚气,而是无欲无求忧郁绝望的冷媚。即便穿着红衣
却又是那么纯洁淡漠。
这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啊!“你还不退下?本宫抄写经文时,不喜欢旁边有人服侍!这句话在本宫入住红梅宫时就说过了,怎么今日就忘了?”梅妃说话时并没有停笔,也没有看她一眼,声音也是很
淡然,没有怒气,也听不出威严,却是让人听得出几丝无奈和悲伤。
不过阮飞河并没有因为心生怜惜,就停止偷布。她退出殿外,算准了时间进来,果然梅妃已经趴在案台上睡着了。阮飞河从进来就开始好奇梅妃到底再写些什么,她说抄写经文的时候,阮飞河打从心底里感到惊讶,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竟然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抄写经文
?
“别看了,还不快找布!”夜月也没有走,而是又换了一张面具,此时他正是红梅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梅妃抄写经文,怎么不见经书?”
“这经文,从她入住红梅宫开始就一直再抄写,每天十遍,她入宫八年了,早就记在心里了。”夜月说这句话,语气中满是对梅妃的同情。
“一个宠妃,不去享乐,不去争宠,反而在抄经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冷宫呢,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阮飞河叹道。“我与梅妃打过不少交道,我甚至觉得,我每次易容成她身边的人来偷东西她都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想拆穿,也并不打算留意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她大概是
不在乎这些的。抄经能让她的心得以平静,得以忘记过去吧!”夜月略带怜惜的抚了抚梅妃的头发。
阮飞河一把握住夜月的手:“喂,你干什么?”
“梅妃啊,不是谁都能这么近距离看她的脸的,碰一下,沾沾贵气!”夜月说笑道。
不过二人自是没忘记此行,阮飞河正要去一些放有珍贵之物的地方去找,而夜月却已经在床边找到了这匹布。
“脚下?皇上送给梅妃的誓情之礼竟然被梅妃踩在了脚下,哈哈,梅妃是有多厌恶皇上啊!”阮飞河笑道。
夜月笑道:“估计是皇上来了,这匹布便会放在枕边给皇上看,等他走了,就会被梅妃扔到脚下,皇帝的女人,也不是各个都喜欢皇帝的。她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啊!”
二人不敢过多停留,将布拆开包裹在身体上,二人便又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师弟,我算是见识到了你的厉害,出入皇宫,就跟进自己家一样,我是第一次进皇宫,没有你在身边,我估计早就吓坏了!”阮飞河一边扯下面具,一边说道。
夜月笑着将一只钗花塞进怀中,阮飞河惊讶无比:“这不是梅妃头上的?原来,你抚摸她的头发,是为了偷它!”
“梅妃从来不戴这些俗物,她戴上的,就一定不是俗物!”夜月笑道。
“偷盗除了易容,手上功夫也要有过人之处才行,师弟,你不愧是连飞鹰索命郎都抓不到的飞贼!”
“我只敢在梅妃这里放肆走动,因为无论我什么举动,梅妃都不会注意。”
阮飞河叹道:“这样一个宠妃,既不在乎权利地位,又不在乎金银珠宝,难怪叶礼宁愿拒绝我们,也不想牵连梅妃!她每日抄写经文,又不在意身边的人,一定很孤单!”“除了皇帝,没人会去红梅宫走动,她不擅长阿谀奉承,但也不会耍些阴谋诡计,所以她再受宠皇后也没忌惮过她,但是别的妃子就不好说了,据我所知,梅妃只有富和公
主这一个朋友,两个都是温柔善良的人。”
阮飞河惊讶道:“连这你也知道?”
夜月笑道:“我去过几百趟红梅宫,当然避免不了撞见富和公主几次。”
“公主也没发现你的异样吗?”
“师姐,你也是易容高手,我们都知道,易容不只是简单地制作人皮面具,还要观察到面具主人的特性,模仿出他的一举一动才不会被人怀疑,我可是下了功夫的!”
“哈哈!”阮飞河尴尬的笑几声,的确,对于模仿面具主人的特性夜月是比自己厉害一筹,“我们真该联手成立一个帮派,你教人易容,我教人武功!”
“易容能干什么?做贼?害人?我想不到学会易容术,还能干什么!”夜月低声道,“因为我跟师父学会了易容术,却只学到了偷盗更无声无息,害人时更是有恃无恐!”“师弟,因为你的致命弱点,你学会易容术,不是更容易保住性命?那些被人追杀的好人,被毁容的姑娘,是不是就可以重生?如果不是你的人皮面具,凤绫罗是不是必死
无疑?一世葬,拆开来每一个武功都是旁门左道,害人害己,可是合起来,却能打败妖妇拯救天下,万事都是有利亦有弊,就看你如何选择了。”阮飞河缓缓道。
夜月笑着点了点头:“师姐,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易容术,不是这么不堪!”“选择,是我们唯一可以自己做主的!白银,我们就成立一个专门教人易容术的帮派,就像应腾云和龙卓鹤建立的腾鹤镖局一样,越做越大,等百年之后,我们也成了别人
的祖师爷呢!”
“好啊,你来做掌门,我替你打下手!”夜月笑道。
阮飞河跃上白马:“做掌门要管的事情要背负的责任太多了,还是做闲云野鹤的好,你来做掌门吧,我呢,还做你师姐!”
“看来我们都不想惹麻烦啊!”夜月随即也跳上马背。二人相视一笑,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