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西北,这里是洛阳皇城、攻城的所在地。
而修建在洛阳城里的含嘉仓,也是修建在洛阳宫城东面。
因着运河沿岸,粮仓修建了好些座其中有名的也有不少!
江南的山阳仓,黎阳的黎阳仓,巩县的兴洛仓,洛阳城北七里外的回洛仓,还有洛阳城里的含嘉仓。
另外往长安方向去,还有河阳仓、常平仓、广通仓,和位于长安的太仓!
可以说沿着运河,就建设了一路的粮仓!
而每年通过水路漕运运送到长安的粮食,至少都在二十万石!
这个数字还在逐年的增加中!
所以说,洛阳这个中转枢纽,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而含嘉仓作为最大的中转粮仓,也是格外受到朝廷的重视!
一个粮仓的官员,无非是仓监、仓丞这些最高不过七八品的官员。
在他们之上,便是各地官员和户部主官了。
清查开始后,洛阳县的各个粮仓自然也是在清查之列!
尤其是那崔皓的罪状之一,便是和世家中人联手,盗卖长安官仓中的粮食!
“吴仓监,某已经命人从陕州广通仓那边加紧运一批粮食过来!想必再有两日便能到洛阳了!到时候只要能安排人悄悄的去接船,将粮食运进含嘉仓,那这次的风波必然能缓一缓了吧?到时候在想法子拆借些洛阳富户家中的粮食,另外再让人去长安活动一下,这次大家应该就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啊!”
一名身着锦衣,三十余岁的精瘦男子,正在含嘉仓外一处紧闭门窗的值房内,面对着一脸忧色,四十多岁短须官员说话。
“卢郎君,某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可是这次清查却不似以往啊!”那位四十多岁的吴仓监面带有色的说道:“这次朝廷的清查,是动了真格的了!像某这含嘉仓中亏空粮食四千石!另外还有以陈换新的粮食也有五千多石!这些可不是你从陕州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弄些粮食就能遮掩的过去的!”
吴仓监说到这里,明色更加惨然!
“这次朝廷的清查,用的据说是那众志堂的学子!那些众志堂的学子虽然年岁不大,可是一个个都是挑着精通算学的学生啊!即便是想在账目上做些手脚那儿也是不可能的!唉……这一回麻烦真的大了啊!弄不好,某可就是掉脑袋的罪过啊!卢郎君,你可害惨了某了!”吴仓监冲着那三十来岁的卢姓男子好一通抱怨!
那卢郎君听了吴仓监的话,脸上却是露出了冷笑!
“哼!长安那边来清查的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之前的一批,不就是死在了路上了吗?若不是那该死的大理寺主簿刘源命好,逃出了性命,又哪里会引来长安朝廷的注意呢?”卢郎君冷声说道。
“卢郎君,此时某已经乱了阵脚了,还请你替某拿个主意!”那吴仓监干脆一咬牙,低下态度说道。
卢郎君也不客气,稍微一沉吟,低声道:“吴仓监,越是这等时候,咱们越是不能慌乱!你听某说,你接下来明面上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暗地里派人去接船,运回粮食即可!运粮的事情元理会的人已经去做了!而且他们在洛阳城中的人也已经开始动了起来!想必不用等多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所以,现在你只需要镇定!明白了吗?”
“可是……若是清查的人紧咬着某不放,那该如何?”吴仓监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哼哼!”卢郎君冷笑两声,看了紧闭的门一眼,开口道:“实在不行,那你便撤出仓丞呗!反正他的手脚也不干净!要是抛出他和他背后的人,能让朝廷的清查之人转移注意力,那咱们也不怕和他们撕破脸的!”
吴仓监听了卢郎君冷冷的话语,心里不由的抽了抽!
什么叫狠?
这才叫狠吧?
虽然那含嘉仓仓丞也在仓里粮食上动了些手脚,但是数量却比自己要少太多!
而且那仓丞白喉的家族,虽然不是五姓七望的大家族,却在洛阳当地也算得上是有些势力了!
以往吴仓监和卢家也就是对仓丞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说起来也算是他们的一个盟友般的存在了。
可现在卢家卢郎君竟然会说出抛出仓丞和他背后家族的话,这可真是将以往的盟友完全之置于不顾了啊!
“卢郎君,洛阳赵家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那赵家受了洛阳县丞的牵连,弄得不得不变卖家财远遁他乡,某可不想最后和那赵家一样落得个凄凉下场!”吴仓监抬起头,盯着卢郎君沉声说道。
卢郎君嘿嘿笑了两声,开口道:“替某卢家办事,吴仓监自然不必有此担忧!你且放宽心吧!卢家还是能保住你的!”
吴仓监面色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带着担忧的继续道:“元理会的那些人,靠得住吗?要知道从陕州偷偷运粮过来,可是不容易啊!毕竟那边也在清查呢!”
卢郎君闻言却是笑了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元理会的人,一向自视甚高!又一直暗地里把持漕运之事!他们定会有法子弄来粮食的!就算是从陕州弄不来粮食,也能从其他地方弄来粮食的!这你就不要操心了!只需要耐心等待便好了!”
洛阳含嘉仓的这番对话并没有知晓,人们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洛阳城里波诡云谲的官场形式中了!
洛州、河南府、洛阳县,不少官员就在这段时间落马被拿!
其中也不乏一些曾经高高在上,官居要位的达官贵人!
可是,就在这次大唐史无前例的清查中,这些以往不可一世的官员,直接被罢官拿下入狱了!
其不说他们所犯的罪事究竟是什么,就仅仅是这些人被拿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洛阳人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议论好一阵子了!
洛阳城的老百姓们可以说是吃瓜吃的都有些撑了!
可是洛阳的各级官吏却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倒不是这洛阳城里的官吏都有问题,可是,在这种严厉清查的气氛下,所有人心里都不会有什么轻松心情的!
而那些与这些官吏有着一些不能见人交易的人家,也是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可不要以为那些官员贪赃图贿,徇私枉法的,只会影响到他们自己。那些送礼或是合谋的人可是绝对躲不开的一群同伙啊!
“阿翁,那翁县丞被拿问,赵家已经受到了牵连,现在已经离开洛阳远遁他乡了!咱们周家是不是也要做些准备呢?”
洛阳城西修业坊一座精美宅院内,一名青衫青年正在对着坐在堂上的五十多岁老者躬身说道。
那老者本来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看了眼前躬身站立的青年一眼。
“周业,你今年二十八了吧?”老者轻声问道。
那名为周业的青年躬着身答道:“是,某今年二十八了!”
老者微微点点头,又说道:“你现在可是周家第三代中老夫最看重的一个!所以,希望你在看待许多事情的时候,不要和那些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废物家伙们一样浅薄!看事情一是要看的全面,二来是要看的长远!要不然就会有误判!”
那叫做周业的青年认真答是。
“阿翁说的甚是!孙儿的确有时候看事情片面了!”周业答道。
老者点头又道:“你自己知道自己的不足便好!今后是要你自己去改正的。”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有开口询问道:“那你说说,赵家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周业微微沉吟一下,开口答道:“阿翁,某以为赵家之所以这次在胡县丞的事情上栽了跟头,那是因为他们赵家太过自大,又太过贪婪了!”
“哦?细说说!”老者靠在榻上的身体微微支起了一些,眼睛看着周业说道。
“是!”周业忙躬身施礼,他知道,这是自己祖父对自己的一次考究。
“赵家在洛阳本来还是颇有些势力,无论是从家中财富,还是在这洛阳各方面的关系,剧都算得上是一流的家族了。”周业先是夸赞了赵家一番。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家人的野心便愈发的收拢不住!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家族的实力!”
“赵家在选择了与洛阳县胡县丞拉上关系,然后在洛阳南市,西市,北市上,都弄了不少铺面和买卖。关键是还让家中三子加入了元理会!某以为,这是赵家最大的一个败笔!”
老者听得认真,却是没有打断周业的话。
“赵家以为自己有了洛阳官面上的关系,又有了元理会的支持,他赵家就可以在洛阳为所欲为了!可惜啊,一个胡县丞却是成了他赵家的催命符!”
“这次胡县丞贪墨,渎职,徇私枉法的事情被清查一件件的挖了出来,赵家便由原本炙手可热的洛阳豪商大族,变成了与罪官勾结的戴罪之身!赵家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家主就这么在洛阳被一锅端了,于是,他们变卖了洛阳的产业,将钱财交给了官府恕罪,赵家嫡支却是全数离开了洛阳!”
“说到底,还是赵家心中的野心太大!而又太过贪婪!该拿的,不该拿的,他们全都惦记上了!结果就落下了这么一个离开洛阳的下场!”
老者听了周业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点点头道:“那你说,赵明初那老货会带着一大家子去哪里你哦?”
周业也笑了笑,答道:“阿翁,赵家家主自然是带着一家人去寻在元理会中的老三了!不过孙儿实在是想不通,他赵明初也是英明一世的一代人杰,怎么就对那元理会如此看重呢?”
老者听了周业的话,也是稍微沉默了一下。
“元理会,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老者开口道。
“元理会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群控制了运河漕运的组织。平日里也只是抱团而已。可是,实际上在那元理会背后,却是有着世族大阀的影子!而且元理会背地里的势力,绝对不仅仅是那些漕工!所以,赵明初还是判断的有几分道理的。不过,将自己家中老三送进元理会,的确是有些过了!好端端的人家,在怎么能让自己人和那元理会沾上关系呢?若是平时相互打打交道,相互利用一下也就罢了!可若是和元理会勾连太过,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周业听了自己祖父的话,也是频频点头。
他虽然知道元理会这个盘踞在运河上的组织,但平日里却是不曾打过什么交道。今日听祖父一说,倒也多少知道了些。
“阿翁,咱家和那胡县丞有过两次交道。虽然只是寻常交往,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小心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要不然,咱们还是打点一下吧?”周业又对着祖父旧话重提。
周家太公又眯起了眼睛,半晌才又开口道:“不必!既然是正常交往,那就不怕人查。要是咱们这时候去打点,反倒是让人起了疑心了!好了,咱们周家与那胡县丞交往不深!牵连不到咱家头上来!有这工夫,你还是去看看洛阳县令如何了吧!”
周业闻言不由笑了笑,躬身称是。
他知道,五品的洛阳县令才是他周家背后的大人物之一!
至于那个落马的胡县丞,本来就不熟好吧?
洛阳城中像周家这种豪富氏族们,差不多都在暗中观察关注着洛阳官场上的这次大地震!
被落马官员牵连的如丧考妣!
只能拿钱出来希望破财免灾。
可是运气好的,或者说牵扯轻的,还能花钱消灾。
可是那些真正牵扯进案子中的,则是被官府拿了个干净!
越是这种时候,洛阳城里就越是混乱!
不过,这种混乱不是在明面上,也不是遍布整个洛阳城。
而是洛阳城的上层出现了暗流涌动的波澜!
张季对于这些也渐渐有了些了解。
薛礼带人收集消息果然不一样,现在洛阳城中各方面的消息,都会在每天下午时分被送到张季的案头。
而张季根据这些消息,对于洛阳的情形也是越发的清晰了!
洛阳,是真的乱了啊!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