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才也正是那独行大盗洪九郎光顾的人家之一!
按说辛若才的官阶不算高,不应该是洪九郎选择的目标。
可是,辛若才本就出身不错,家产倒也算是丰厚。
而且,他这一年多来,舍得花钱结交那些和他一样来往生极乐宗中的官员,所以,在长安城里倒也落了个舍得花钱的好名声。
就是因为这个,洪九郎还是选了他家下手。
如果仅仅是丢了些钱财,辛若才也许不会这么焦急烦躁。甚至他也许会自认倒霉,去财免灾。
可是,那次他家中丢得可不仅仅是钱财!
他从贺俊钦那里求来供奉在家中的往生极乐宗两样法器,也丢了!
若是说起这两样法器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辛若才倒是并不那么清楚。
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两样法器被请回家中供奉,是能够和宗主一起饮宴!
说实话,和宗主饮宴对辛若才的吸引力并不是太大。但是,在那一年一度的饮宴上,是会有更多朝中官员出现的!
这就让辛若才心动了!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从贺俊钦那里请回来的两样法器全都丢了!
这下子可是麻烦了!
如果不能找回那两样法器,他辛若才不仅不能去参加宗主的饮宴,恐怕还会被宗主责怪甚至责罚!
这下麻烦大了!
所以辛若才才会这么着急的要找回那两件法器!
可是他绝对想不到,他急切想要找回的这两样东西,正安安静静的藏在张季屋内的暗格里。
宋雨婷终于又来醉仙居了。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陪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兄长宋雨琦。
宋雨琦自从那日后,便得了宋介的叮嘱。要他于张季要多亲近。
这不,他便开始陪着自家妹子来到了醉仙居。
张季对于自己这位大舅子也是无奈!
本来他可以好好的和宋雨婷说说话,再加深一些相互的了解和好感。
可是,现在他却被宋雨琦缠着脱不了身。
宋雨琦和张季说话聊天倒也不是乜有一点益处,至少宋雨琦带来了一些张季还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四郎,阿耶昨夜说,那对高昌用兵的消息似乎是已经在朝堂上开始议论了!”宋雨琦喝着茶,坐在张季身旁椅子上说道。
宋雨琦在和张季相处的时候,倒还是很轻松自在,并没有太过拘束。
“哦?那丈人他现如今是怎样的态度?”张季也喝着热茶问道。
“阿耶现在也不再坚决反对了,不过,还是说可以先礼后兵,先派使者去高昌。如果那高昌国主不肯听从,再派兵也不迟。”宋雨琦说道。
张季点点头道:“丈人此言倒也不乏是老成谋国之言。先礼后兵也未尝不可。”
其实张季也知道,并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清楚的知道那麴文泰对大唐已经没有了敬畏之心。只有彻底灭了高昌,大唐才能将自己通往西域咽喉上的那只手彻底松开。
说到这里,张季也就不再去细问。
毕竟国之用兵乃是大事,不是他这样六品文散官可以掺合的。
接下来宋雨琦似乎也发觉了张季对此事不怎么感兴趣,便也换了话题,开始海聊起来。
太学里发生的趣闻,长安城里的热门,都从宋雨琦的嘴里源源不断的聊了出来。
张季此时才惊奇的发现,自己这位大舅哥,竟然是这样一位消息灵通和健言善谈的人!
这和他之前在宋介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木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
看来这位大舅哥也是被老丈人管的有些过紧了,竟然还有这么一种人格存在啊!
“四郎,你知道不?那个之前被圣人申斥责令约束过的往生极乐宗,会在二月初八在长安举办法会!届时他们的宗主善能法师将会亲临法会说法!”宋雨琦说着说着便说了这么一个消息出来。
“往生极乐宗?”张季被这个话题吸引,放下茶杯出声问道。
“是啊,正是往生极乐宗!说是二月初八,会在长安城颁证坊十字街东街北边的建兴寺举行法会。怎么?四郎莫非也有兴趣想去看看啊?”宋雨琦笑着说道。
张季也是笑了笑,说道:“倒是有几分兴趣,到时候有空去看看倒也无妨!”
宋雨琦闻言却是笑着道:“人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让进去寺内参加法会的!只有他们宗门信众才能进寺内的。其余人只能在寺前空地听法。”
张季闻言不由皱眉。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教门的法会实际上就是面对广大善男女,吸收更多信众信奉其宗门的。
可这往生极乐宗却是不许非信众进入寺内,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邪门外道果然是邪门外道!
其居心果然有问题。
“陛下都曾经申斥过他们了,为何那往生极乐宗还敢在长安城里搞什么法会?”张季向着宋雨琦问道。
宋雨琦笑笑道:“申斥只是申斥,毕竟并未取缔其宗门啊?据说那往生极乐宗乃是佛门一脉,若是取缔往生极乐宗,怕是就要针对佛门,怕会有些不妥。”
张季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看来自己收起来的那玉印和弥勒玉雕,怕真的是与往生极乐宗有什么关系!
真是没想到啊!往生极乐宗这个老冤家,竟然也会在长安出现,真是冤家路窄!
张季已经打定主意,这段日子自家的防卫一定要加强!谁知道那些教门的疯子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自己和他们算是结下仇了的!
宋雨琦心满意得的带着自己妹子走了,留下了一脸遗憾不舍的张季。
这一下午,张季和宋雨婷话统共没说上几句,全都陪着宋雨琦说话了!
无奈!还是无奈啊!
宋雨琦和宋雨婷离开后,张季立刻找来了任童和杜遂,给他们大致说了下往生极乐宗二月初八法会的事。然后就是安排护卫的事。
不仅是群贤坊张家,平康坊醉仙居,以及东西市上那几家商铺要派人看护之外,就连姐夫裴明礼家也安排了护卫。
毕竟现在阿姐和裴明礼是一家人,那裴家也算是自己亲人的家,自然是要派人照看安全的。
张季紧锣密鼓不动声色的暗自安排,辛若才也从贺俊钦那里得到了一点似乎是有用的信息。
“你说那洪九郎之前的院子被人买了去?什么人买的?某怎么就没想到买下那个院子呢?快说,谁买下了?”辛若才懊恼且又急促的问道。
贺俊钦面色有些黑!
说起来虽然他比辛若才年纪轻了六七岁,可是他的官阶却是比辛若才高了五阶!
此时辛若才那不管不顾的询问,把他贺俊钦当成什么了?
可是,两人现在算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两件法器找不回来两人谁都落不下好!
贺俊钦只能强自忍下心中的怒意,冷声道:“这个消息是某托了人,从一家牙行问到的,那个院子被发卖给一个李姓人家,不过,李姓人家某也让人查了,只是个普通人家。应该只是贪图便宜买了那宅子。”
“哎呀!说不得那个贼人就把那些赃物藏匿在那院子里呢!”辛若才急吼吼的说道。
贺俊钦却是白了辛若才一眼道:“那院子都被搜查了多少遍了?就是你,恐怕也是派人偷偷去查看过吧?又有谁找到一丝半缕线索了呢?”
“可要是买下那院子,说不得就可以查的更加仔细了啊!也许真的能找到呢?某这就去买下那院子!”辛若才双眼冒出希冀的光!
“那你就去买吧!反正安苑子也不花不了太多钱,想必辛户曹也不差这点钱吧!”贺俊钦说罢,便告辞离去了。
辛若才是雍州府衙户曹参军,这个身份对于他购买长安城南一个偏僻破落小院是有很大帮助的。
之前是他没想到买下小院慢慢找的法子,只是让人去偷偷搜查了两回,却是无功而返。
如今想起了可以买下院子,哪怕挖地三尺也没人能说什么,这就是给了辛若才希望!
张季正在醉仙居后院和杜遂对招,忽然老管家忠伯有些匆忙的快步走了过来。
张季看到老管家过来,便也和杜遂停了手,接过任童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
“忠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张季一边擦着汗,一边冲走到近前的老管家说道。
老管家忠伯嘴里喷着白气,左右看了看,间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道:“郎君,那院子有人要买!”
张季擦汗的手听了一下,就又继续擦,嘴里说道:“有人要买?那便卖给他好喽!反正已经收拾过了,应该没啥破绽了!”
老管家忠伯面色却是有些不安的说道:“郎君,有人买宅子不奇怪,可是,这个买宅子的,却是雍州府衙户曹参军辛若才!好像他也是之前窃案的苦主之一!”
张季闻言,擦汗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旁边的杜遂已经三两把擦完了汗,开口道:“户曹参军又如何?他要买院子,也没啥出奇的啊?”
任童在一旁瞪了杜遂一眼道:“不知道就别说话!你见过哪个官员会在那么偏僻的坊里买那样又小又破的院子?”
杜遂闻言也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不再乱插嘴了。
“郎君,咱们之前购买那宅子虽然脱了好几道手,做的也算是隐秘。可是,现在要买院子的可是雍州府衙的户曹参军啊!他要是真的想查的话,怕还是有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不过郎君也不用太担心,最后顶多也就是查到我的身上,与郎君无关!”老管家忠伯看着张季说道。
张季笑着放下手里的手巾,对老管家说道;“忠伯,无妨的!如果真查到了你头上,你就让他们来找某!对了,那院子卖了就卖了吧!脱手了也省些麻烦。让那李家去开一份公验,去乡下待一阵子。”
辛若才如愿以偿的把那小院买到了手。
他可没想那么多,院子一到手,他便直接带着人去了院子里挖开了!
本来已经拾掇好的院子,再一次被他挖的满目疮痍!
不仅是院子,辛若才竟然还让人直接拆掉了院中的所有屋子!
这阵仗弄得就实在是有些大了!
即使辛若才是雍州府衙户曹参军,也还是引来了万年县的差役。
“那个……辛户曹,这院子虽说你已经买下,可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莫不是在翻找那洪九郎的贼赃?你这里整日那么大的动静,这坊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不满了!”一个万年县差役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人家辛若才可是正经的七品职事官,不是他们这等差役可以随便招惹的。
辛若才对那差役果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怎么?你们万年县寻不到贼赃,还不许某这样的苦主自己找啊?某自己花钱买下的院子,要怎么弄,就怎么弄,还用旁人指手画脚么?”辛若才冷着脸对万年县差役呵斥道。
那差役虽然心中有些郁闷,但还是好言好语的道:“辛户曹,你购下了这出院子,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可是,是不是能动静稍微小些啊?尤其是在夜晚,你们这边拆屋挖墙的,动静实在太大,左邻右舍被吵扰的,实在是整夜无法安眠啊!”
辛若才冷哼一声,只说到:“左邻右舍?你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也配跟某称呼左邻右舍?不过全都是些市井徒罢了!行了你们赶紧离开,莫要耽误了某这里的事!”
辛若才的态度很恶劣,可是谁叫人家是个官啊!
差役自然不敢再多说,只能讪讪退了出去。
聚在院子外的邻居们,看到差役们那灰溜溜的模样,就知道怕是吃了瘪。
当差役道出这院子新主人的身份,这些邻居们也都嘘声叹气的各自散去了!
自古以来,百姓们秉承的,就是民不与官斗的信条。
何况住在立政坊这等偏僻里坊内的,也都是些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百姓。甚至是有不少日子过得贫苦的人家。
让他们与辛若才这样七品户曹参军斗,他们是没有这份胆子和勇气的。
差役们走了,邻居们也散了。
没有人打扰的辛若才,终于用了三天时间,将这处院子给夷为了平地!
所有的屋子都被拆除!
院子里也彻底的被挖了一个遍!
就连那个小池塘,也被辛若才真的提空了里头的冰和水,向下又挖了好几尺!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找到!
辛若才本来还有些的侥幸,此刻也已经荡然无存!
“该死的贼人!到底把贼赃藏匿到哪里去了啊?”辛若才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四周干活的家仆们,也渐渐收了手。全都看着自己家阿郎之后会怎么安排。
“阿郎,有件事情有些奇怪……”
一名辛家管事,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凑到辛若才耳边小声说道。
“嗯?什么奇怪的?”辛若才本就心情不好,自然不会有好口气。直接冷冷问道。
那辛家管事没有去自家阿郎的语气,依旧低声道:“这院子之前是被卖给了那个旁人的,而且咱们买到手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整饬过的。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院子被收拾过后,却没有人住!这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辛若才不说话,冷眼看着管事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阿郎你看,这院子并不是在好地段,而且还小的很。买这等宅院的人家,也不会是什么富庶人家,宅子买来自然是要用来住的!可是,之前那户人家却是只整饬院子,并不住进来!所以,某再想,是不是之前也有人在这里细细搜寻过啊?”辛家管事低声说道。
辛若才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心里也是在琢磨,如果真的之前买下这院子的人家有问题,那很有可能那些赃物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如果要是那样,那来两件法器的下落就要着落在之前那户人家头上了!
辛若才沉思了一会儿,便安排人去寻之前买下这院子的李家人。而且同时还让家仆去了左右邻居那里打听之前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一场的动静。
辛家奴仆呼啦啦出去不少,空荡荡的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了辛若才和五六个家仆。
一阵寒风吹过,辛若才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战。
方才忙活的热火朝天,就连在旁边指挥的辛若才都出了一身的汗。
现在一闲下来,冷风再这么一吹,顿时便觉得冷的紧!
可是,此时这院子里除了残墙断瓦和满地的坑坑洼洼,再也没有一处能避寒的地方。
辛若才有些发呆的站在院中唯一立着的树下。
此时想躲都没地方可以躲了!
可是,他还要在这里等着家仆的回报,回家去自然是回不得的。
辛若才咬了咬牙,裹紧了身上的绵衫,圆滚滚的身材被裹紧的绵衫包裹的更加圆滚滚。
辛若才心中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骂谁。
忽然,一股凄凉涌上了辛若才的心头!
凄凄惨惨的辛若才在院中等了半晌,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好像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