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介脸色酡红,口中喷着酒气,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面前坐定的儿子和准女婿。
“四郎,你如今虽然只是散官,可官阶也已算是六品,与老夫也是一样了。依着你的圣眷,今后必有大用之日!”宋介先是看着张季说道。
然后他目光又看向了自己儿子宋雨琦:“大郎,你如今在太学读书,今后也定是要入仕的。今日为父便与你二人交代一番!”
张季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这老丈人,是要给自己和大舅哥传授所谓的哦为官之道啊!
不过,也只有最亲近之人,才有机会得到长辈的如此提点。
即使是像张季与长孙无忌和老房、老魏他们那等不错的关系,许多话也都只是点到为止。
不是说老房和长孙他们与自己不亲近,只是那份亲近终归还是不如自己与宋介这位老丈人这等密切。
一个女婿半个儿,今夜老宋这是要给自己这一个半儿子趁着酒兴好好说道说道了。
“如今大唐朝堂,不敢说是众正盈朝,却也相差不远!几位相公,六部诸公,各州各县,也可以说是才干均为一时之选,地方上也算是吏治清明。所以说,如今大唐可谓正是积蓄国力,奋发图强之时。”宋介微眯双眼,略微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张季一听,不由点头。老丈人说的虽然有些乐观,但总体倒也是大差不差。
如今大唐也的确是隋末乱世后逐渐恢复和发展的大好时机。
“不过呢,大唐虽日渐强盛。但有句话,国好战必亡!老夫为太学博士,四郎为宣德郎,这都是为文臣。大郎今后入仕必定也是如此。所以,大唐军威虽胜,然国力尚有不足!前隋三证高句丽,靡费国帑,种下了亡国之祸患。我大唐不可不引以为鉴!”宋介继续说道。
张季此时眉头已经微微皱起!
老丈人这番言论……有些不对啊!
大唐无论文臣武将,对于外邦的作战,那可是从来都不含糊的!
对于战争,大唐从来都是主动主动再主动的!
这种对于军事上的自信,是从帝王道百姓,自上而下都具有的。
可自己这位丈人今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言论呢?
要知道,在大唐主战派才是妥妥的主流意识!
“哼!老夫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你二人心中定会想,这等言论如何会出自老夫之口?大唐之人何曾有过畏战之言?”说着,宋介还睁开了些眼睛,扫视了张季和宋雨琦二人几眼。
“老夫并不畏战!若是有胆敢犯我大唐边境,犯我大唐天威者,我大唐尽可出兵讨之!灭其国,毁其宗庙,绝其祭祀!这一点老夫也从不含糊!不过,老夫所说的乃是胡乱用兵乃是不可取之道!”宋介又眯起眼说道。
“你二人心中定是疑惑,以为老夫喝多了酒,给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些无用的醉话!老夫给你们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二人,今后为官,切记此一点,今后朝中如果要有人为了迎合陛下,劝谏陛下无故兴兵的,那必定是奸恶之辈!你们切不可随波逐流!定要出面劝谏阻止!明白吗?”宋介语重心长的说道。
宋介的这些话,说实话,说的有些乱七八糟,不怎么挨着。
可是张季还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自己丈人的意思就是说,该打的仗一定要打!但是,要是有人为了迎合李二陛下,说兴兵的话,那就是奸贼!自己要出面劝谏的。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
难道是老丈人听到了什么要兴兵的风声?
还是有什么人给自己老丈人说了什么呢?
这事情总不会是说自己吧?
张季想了想,张季似乎除了在蜀地与那些反叛僚人动过手,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丈人,今日这番话某记下了!只是……丈人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道有人劝陛下兴兵不成?”张季笑眯眯试探的问道。
宋介又喝了口茶,冷哼一声道:“哼!你小子倒是机灵!不错!有人说陛下打算对高昌用兵!”
张季闻言不由一愣!
对高昌用兵?似乎应该是贞观十几年的事了吧?前世去吐鲁番旅游时记得导游曾经说过的。
可如今才是贞观六年,怎么就有了对高昌用兵的想法了呢?
难道高昌国主麴文泰自己提前做出了什么作死的事情么?
“丈人,不知为何要对高昌用兵?高昌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张季忙又问道。
宋介叹口气道:“严正的说起来,此时与四郎你倒是有些干系的!”
“啊?跟某有关系?怎么会啊?某都被陛下弄去蜀地带了大半年了,难道那麴文泰还会因为某和大唐不睦?”
宋介依然摇头道:“因为你的劝谏,子贞观四年后,朝廷予以个藩属外邦的赏赐便少了许多。尤其是他们最为渴求的一些大唐农耕生产物资技艺,基本上朝廷都已经停止再予以外番。麴文泰也是因为这个在回去后于去岁,偷偷派兵袭扰伊吾、焉耆、楼兰等国,还截断大唐通往西域道路。暗中还和西突厥勾结。虽然明面上没有翻脸,可是实际上这等事却也是层出不穷了!”
“那丈人以为,此时不可对高昌用兵吗?”张季忽然开口问道。
宋介闻言,双眼猛然睁开,目光中虽有醉意,但依旧是目光灼灼!
“如今大唐建国才十数载,又才经历了贞观元年,二年,三年的各种大灾!贞观三年冬,灭突厥颉利可汗,虽说全胜,却也没有少耗费国帑!若是此时再兴兵远征讨伐高昌,岂不是又将这一年积蓄的国力消耗不少?那高昌远在西域,路途七千里。兴师远征耗费不在少数!”宋介坐直了身子说道。
张季皱眉道:“似高昌那等首鼠两端之国,总不能因为地处偏远便任由他们放肆吧?”
“老夫与几位同僚也曾议论过此事,剧都以为只需要派人前往申斥,再责令那麴文泰来长安面见陛下请罪,如此定可以让高昌收敛,不敢再犯我大唐天威!”宋介笃定的说道。
“丈人此话,某不敢赞同!”张季却是出言反对道。
“哦?为何?”宋介也不生气,倒是好奇的问道。
“高昌正因为距离我大唐偏远,才会生出这等骄矜之气!若是紧紧指派人申斥,怕只会是他们面上答应,背地里该怎样还怎样!至于让那麴文泰来长安,怕是他不会,也不敢来!随便一个身体有恙就能轻松打发了咱们的使者了!所以,对付此等番国,只有用兵才能给他们足够的教训!”张季正色说道。
宋介面位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个准女婿反驳了自己的看法而动怒。
他反倒是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宋雨琦,问道:“大郎如何看?”
宋雨琦本是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吃惯群众。
别自己老爹这么一问,反倒一时间有些懵!
“这个……这个……此事乃是朝堂上衮衮诸公定计的国之大事,还是要看陛下和几位相公的决断的。”宋雨琦有些犹豫的说道。
宋介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宋雨琦的学问还是不错的。但是,比起张季那小子来,缺了一份灵动。
两人坐在一起,一个看起来生动,另一个却是有些木讷。
这让宋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是自己这些年管束的太过严苛了?
才让自己儿子养成了这种与年龄不符的所谓稳重?
这样下下去可是不行的!
若是今后宋雨琦真的入仕为官,还这般缺乏主见,那必定会碌碌无为,平庸一生的!
“大郎,今后你与四郎要多来往些。也好多学学他身上那份见识和不羁!年轻人身上暮气太重了不好。”宋介直接对着宋雨琦开口说道。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