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季见灶房里没了旁人,便仔细看了看那刚刚将锅里煮好的盐铲出来的大锅。
此时大锅里只剩下了些盐水,因为张季没有让彻底熄了地灶里的火,所以那些盐水还在翻腾。
张季从旁边拿过了一个足有五尺长的长柄大木勺,从大锅里舀起了满满一木勺的盐水!
那勺子可不小,比大号的水瓢还要大上两圈!
张季将那木勺里的盐水缓缓的倒在了旁边木桶里满满的黄色井盐上!
木勺里的水缓缓落下,转着圈在井盐上浇下!
一勺!两勺!三勺!
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原本还发黄的井盐,在那盐水的浇灌下,竟然开始变得洁白起来!
灶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莫不是在变戏法么?
就这么几勺子水下去,黄色的盐就变成白的了?
难道这又是张四郎那神仙师父传授的什么神仙手段不成?
此时众人看向张季的目光中,再次多了那种奇怪的神采!
“唉……”
张季看到了众人那奇怪的目光,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是又拿自己当神仙子弟了啊?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用盐水析出杂质吗?
怎么就会让他们又有了这等想法呢?
“某给你们说啊!你们要再拿这种眼神看着某,那某以后再有什么发财的法子可就没有你们的份了啊?”张季皱着眉头开口道。
“四郎……你……你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法术啊?怎么就这么几瓢水浇上去,那井盐就变白了呢?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黑小子房遗爱在一旁有些磕巴的问道。
“这只是一种普通的……那个现象!只要将这锅里的浓盐水浇在这些井盐上,就能够洗去这些井盐中的杂质,所以这些盐就变白了啊!就好比咱们洗东西一样,没什么出奇的!也绝不是什么神仙手段!”张季没好气的答道。
“四郎,你这秘方,就……就这么简单?”老程在一旁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张季点点头道:“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啊!某不是说过了嘛?某的贩子很简单的,别人若是学去了,立刻就能用的。”
老程目光复杂的看着张季,半晌猜到:“就这么个浇水的法子,你要了两成分子?”
张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好歹也是秘方啊?俗话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点法子,就能让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怎么?程伯父觉得小侄这两成份子要的多了?可是……契书都签了啊?要不……”
“呸!你个浑小子!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老夫是那等言而无信的人吗?”老程冲张季骂了一句!
“老夫只是觉得,你这钱挣得也实在是太容易了些!要是你还有这等手段的话,老夫敢说,要不了几年,你小子就得是富甲一方的豪富之家!在长安城里也绝对是排的上号的那种!”老程感慨道。
众人再次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季!就像是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四郎,以后你再有啥可一定要还带着某啊!”黑小子房遗爱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只要你们今后莫要再说什么‘神仙子弟’,那某有好事定不会忘了你们!”张季趁机说道。
“呵呵呵呵!四郎,你是不是神仙子弟,这个又不是咱们说了算得?你问问这几个,看他们当不当你是神仙子弟?”长孙冲在一旁指着那还在盯着那桶白盐发呆的程家家仆说道。
“程具,你说说,这位张四郎的手段,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神仙子弟?”老程在一旁戏谑的开口道。
那个程具虽然是程家奴仆,可是在这富世盐井里也是个管事。
平日里他的身份比那些签了长约的匠人们都高!
谁叫他好歹也是程家人呢?
信得过的自家奴仆,主家自然是要重用的。
程具自己也争气,三十六七的年纪,就已经是这富世盐井管事了。
三年下来,盐井里的事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哪一项活计拿起来就能干,就连那些干了半辈子的老盐工都夸他一手制盐的好手艺!
这让程具平日心里也颇有些暗暗得意。
可是,今日他却是得意不起来了!
在见识了张季那将黄盐变白的手段后,程具觉得自己之前三年学的都是些什么啊?
看看人家这位张四郎,才多大年纪,竟然就有这等手段!
跟人家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废物啊!
“这……这当然是神仙手段!张郎君自然也是神仙子弟!要不然这等法子为何从古至今就没人能想出来呢?这若是没有神仙传授那怎么可能啊?”程具用崇敬的目光看着张季答道。
“是啊!这等手段,真是匪夷所思!这几乎就是没有耗费一丝成本,就将那井盐变得洁白如雪!这不是神仙手段又是什么?”另一个程家仆役也开口说道。
“嗯嗯!张郎君不愧是神仙子弟!这手段比那‘井神’梅泽也差不多啊!”有一个程家仆役赞叹道!
张季此时欲哭无泪!
这怎么还越说越来了呢?
神仙子弟的名头没摘掉不说,这倒好,都快跟‘井神’一起坐庙里受人香火了!
张季实在是郁闷的不行!
做一个神仙子弟,他是真的不想啊!
如果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的亲人、朋友,都会渐渐和自己疏远!
会把自己当成庙里的泥胎神像一样供着!
那种被人敬而远之的感觉,想想就让张季心里发寒!
作为一个“过来人”,张季对于孤独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念!
所以,张季是真的怕做那什么神仙子弟!
怕自己身边的人都对自己失去那份亲切!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像是现在,张季越是想把自己那顶神仙子弟的帽子摘下来,可那顶帽子却戴的越发结实!
无力!
无奈!
张季觉得自己败了!
好吧!
随便你们!
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只要别把老子真给供起来就行!
张季放弃了抵抗,在了懒得搭理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了!
富世盐井后头的事情张季他们就不用操心了,自有程家人去操弄。
没两天,富世盐井产出了白盐的消息就在泸州和荣州传开了!
雪白雪白的井盐!
就这卖相,将那些黄不溜丢的井盐彻底给比了下去!
关键是这雪白的井盐价格并不算高,比普通的黄色井盐每斗也就是多了七八文钱。
对于那些贩卖井盐的商贾来说这还用选择吗?
富世盐井的白盐直接被抢购一空!
而且订单已经排到了两个多月后了!
老程这回也学了张季的那个法子,想要订盐?行!但是得交预定金!
可就是这样,富世盐井的白盐还是供不应求!
老程带着众人回泸州的路上,乐得呲着牙乐了好几天!
泸州城虽比不上成都,更比不上长安,但是这座位于长江和沱江交汇处的城池却是蜀地和西南各道交汇的一个重镇!
老程到了泸州,自然是忙于公务。
张季他们这些个闲人真的就彻底闲了下来。
你说这个人吧,偶尔闲一下,那是挺惬意的!舒展身心,放松心情,挺享受的。
可是要是一直这么闲着,那可就让人受不了了!
尤其是正是好热闹闲不住的少年们。
对他们来说,在泸州城里就这么闲着,比之前赶路的辛苦还难受!
“四郎,要不咱们出城去转转吧?这几日在这城里闷着,是在是闲的某都要疯了!”程处亮苦着脸对张季说道。
张季斜靠在院子的矮榻上,手里正拿着一块新蒸出来的蛋糕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听了程处亮的话,张季坐直了身子。
“二郎,这泸州城外都是山咱们出城去干啥?你总不会说是进山打猎吧?要是让程伯父知道咱们进了山,到时候收拾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咱们兄弟几个谁都逃不了!”张季撇撇嘴说道。
自从个来到泸州,老程就给他们几个小的下了死命令!
泸州城里他们怎么玩闹都行,出城也可以,但是必须得带上护卫。最关键的是,不许他们进山!
蜀地多山,山中有僚人!
这僚人之前张季和老程,还有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谈到过。
等到了蜀地,张季才见到了真的僚人。
在成都城里,荣州和泸州,都有不少僚人活动。
不过,这些僚人被称之为“熟僚”,也就是与汉人关系比较融洽,也服从当地官吏管理的那些僚人。
这些僚人中,有不少都已经与当地汉人相差无几了。
除了这些熟僚之外,在那些大山之中还有着许许多多“生僚”!
那些生僚常年生活在大山之中,少与汉人接触。性子桀骜难驯,只听从各自僚王的管理。
那些生僚中有不少对汉人不仅不友好,甚至还有着仇视的态度!
就拿这泸州、荣州、戎州三地来说,月月都有生僚与当地汉人冲突,甚至是生僚劫掠杀死当地汉人的事情发生。
所以老程才会给张季他们下了死命令,不许进山!
可泸州城外就是山!如果不进山,那出城还能干什么啊?
程处亮听了张季的话,顿时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唉!早知道来泸州这般无趣,还不如挨顿板子留在长安城里好了!”程处亮不由抱怨道。
旁边的黑小子房遗爱也凑过来说道;“就是!某还以为到了泸州,就能任由咱们兄弟放开了玩耍了!谁知道到了泸州才知道,敢情咱们这是别程伯父给关在这泸州城里看起来了啊?这泸州城虽然也算是热闹,可跟长安城却是没法比啊!唉!别说程二郎了,某也憋得难受啊!”
长孙冲和李震、单道真、薛礼几人虽然没说话,但张季看的出来,他们这几日也是憋得难受。
张季一口将手里的蛋糕吞进了嘴里!
等到抻着脖子咽下去,张季打了个嗝才开口道:“怎么?都想出城啊?其实……其实要想进山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嘿嘿!”
张季说着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