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管事听到那官员问话,忙赔笑小心的答道:“回贵人的话,是!醉仙春确是我家酒肆的酒。”
那男子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某乃是良酝署署丞田守义!”
已经走到近前的张季又有些懵!
良酝署?张季并不清楚那是什么衙门。
但是尤管事却是清楚得很!
良酝署乃是隶属于光禄寺下专门掌管皇家酒水的衙门。
虽说良酝署对民间私酿酒坊并没有直接的管理职权,但是实际上良酝署却是明里暗里的控制着不少私酿酒坊。毕竟人家可是为皇家酿酒的,算是官家的衙门!
“不知田署丞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张季拱手问道。
“你便是那个张季吧?”田署丞冷眼打量了张季几眼,冷声问道。
“正是!”张季不卑不亢的答道。
他看出来了,这伙人肯定是来上门找事的!
对这种人自己干嘛要陪笑脸?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情,张季可不打算干!
那田署丞又打量了酒肆一圈,最后目光再次回到了张季身上。
“这一位是西域来的康达山!”
田署丞扭头叫过了身后那个胡人。
“他说你家酒肆酿酒的方子,是他本打算献给光禄寺的,只是在月前丢失了的!此事,你如何解释?”田署丞冷声说道。
张季几人闻言先是一愣!
紧接着张季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这特么绝对是一个圈套啊!
张季绝对不相信这时代有人能够琢磨出他所掌握的制曲、酿酒技术!
所以,那就是眼前这个胡人是在故意撒谎!
目的就是为了那日进斗金的醉仙春的方子!
而这个田署丞与那个胡人显然也是一伙的!
一想到此,张季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哦?是吗?可这醉仙春,乃是某师父去年传给某的秘方!与这位康达山的什么秘方毫无干系!”张季果断的说道。
那田署丞也不多说,目光看向了那个名叫康达山的胡人。
“秘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准备献给大唐光禄寺的!六月初我来过你这家酒肆,回去后秘方就不见了!一定是丢在你们这里了!一定是的!”
康达山忽然大声用不太流利的大唐话嚷了起来!
他这一嚷嚷,顿时吸引了酒肆外的人!有不少闲人都纷纷在门口探头向里面看来。
“呵呵!你这么张口随便一说,就想要人信你的话?简直是荒唐!”
张季死死盯着康达山,冷声说道。
“你们的这个酒,我喝过!就是用我的秘方酿出来的!没有错!我的秘方就是你拿走的!”康达山依旧大声嚷道。
他这话说的明显是在取巧!
那句“秘方就是你拿走的”,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秘方是你偷的”!
张季显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陷阱,立刻厉声喝道:“休要胡说!你的秘方某从来就未曾见过!你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诬陷,就不怕我大唐的律法吗?”
康达山闻言先是一怔!但目光偷偷瞟了那田署丞一眼,又立刻嚷了起来!
“好哇!你拿了我的秘方,用我的秘方酿出了酒,还敢不承认?走!走!我们去长安县!让长安县令来为我做主!”
此时那些看热闹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些人主要分为三派。
一派认为张家酒肆不可能拿那个胡人的什么酿酒秘方!张家也是多年酿酒的人家了,自己能酿出好酒,并不奇怪!
另一派则认为张家很有可能是用了胡人的秘方,才能酿出好酒!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见张家出新酒啊?都弄得快关门了,才在上个月出了新酒?时间上跟那个胡人丢失秘方的时间是吻合的。
第三派则是纯粹的看热闹派了!他们才不管究竟秘方是谁的,事情只要够热闹,那就行了。
这三派中,第一派支持张家酒肆的人数还是占了大多数。
毕竟这时候胡人在大唐的地位并不高!这和后世完全不同!
“走走走!去长安县说理去!”
康达山叫嚷着,目光不住的瞟向那田署丞。
张季心中了然,知道今天要是不去一趟长安县廨怕是难以了解了。
于是便干脆的说道:“好!那某便陪你去一趟!某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
那胡人康达山对于大唐话语还无法完全理会,张季的话中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就不知道是啥意思!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能听懂张季同意去长安县廨。
“那现在就走!”康达山说着,便向着门外走去。
张季转头对着尤管事和曹安交代道:“今日酒肆就先歇了吧!三郎,你去给股东们也说一声!”
方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曹安,顿时就点头答应,拔腿就向外跑去。
长安县廨,也就是长安县衙,距离西市并不远,它位于西市南边的长寿坊中。
出西市南门,穿过怀远坊便到了长寿坊。
有好事者竟然一路跟着来里到了县衙堂外。
有差役进去通禀,不一时众人便来在了大堂上。
今日恰是长安令刘行敏亲自升衙审案。
进了大堂,只见一位身着五品官服,须发花白的官员坐在堂上。
刘行敏身材清瘦,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他轻抚花白胡须,看着上堂来的几人。
几人上得堂来,纷纷躬身行礼。
大唐其实不兴跪礼,即使是老百姓见了父母官,也就是躬身行礼。像明清那种到了衙门,扑通就跪的场面在大唐不可能出现的。
那良酝署署丞田守义先开了口。
“光禄寺良酝署署丞田守义,见过明府!”
堂上刘行敏眉头微微皱了皱,开口冷声说道:“田署丞,你今日是要状告何人?”
长安令堂堂五品官,面对一个从九品的良酝署署丞根本就不需要客气。
别看那田署丞在酒肆里趾高气昂,倨傲无比,可是在刘行敏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装孙子。
“回禀明府,此次的原告并不是下官,乃是这胡人康达山。他要告西市张家酒肆新酒醉仙春,是盗用了他本要献给我良酝署的秘方酿成。下官是来做个凭证的!”田署丞恭敬的说道。
长安令刘行敏双目微眯,戏谑的开口道:“原来如此啊,老夫还以为良酝署的署丞改为人做讼了呢!”
田署丞面色微微一红,低头不敢再言语。
刘行敏看了堂下站着的张季和那康达山一眼,开口道:“你二人都是唐人?或是化外人?”
张季率先躬身行礼道:“禀明府,某张季,乃长安人氏!”
那康达山也慌忙行礼道:“我是化外西域康国人!”
刘行敏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大唐的律法来。”
化外人也就是外番人。
因为在大唐打官司,有个规矩,无论是两个外番人或者是大唐人与外番人。只要两人不是同族,那就要按照大唐的律法来。反之,如果两个人都是同一番族的,那就会按照他们的律法来。
“原告康达山,你所讼何事?如实说来!”刘行敏沉声对那康达山说道。
那胡人康达山见到刘行敏气势威严,顿时就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有些磕磕巴巴。
“是我的一个准备献给光禄寺的酿酒的那个……那个秘方,在他的酒肆里丢了!后来,他家酒肆就出了新酒!是用我的秘方酿的!我喝了,就是用我的秘方,酿的!”
康达山总算是磕磕巴巴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刘行敏又看向了张季,问道:“康达山所说的可是事实?”
张季丝毫不见慌乱,稳稳当当的给刘行敏行了一礼说道:“禀明府,那胡人所说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压根就没有这等事情!”
果然是胡人说胡言!倒也恰当!
那康达山不敢再像在酒肆里那般胡乱叫嚷,只是说:“我的秘方要献给田署丞!他知道,他知道的!不信可以问他啊!”
“田署丞,那你也说说吧!怎么回事?”刘行敏向田守义问道。
“回禀明府,此时早在六月初,那胡人康达山便找到了某,说是他有一个可以酿出好酒的秘方要献给良酝署。明府自然是知道良酝署本就为陛下,宗室酿酒,能够有好酒的秘方,下官自然是喜不自胜的。可谁知就在康达山要献出方子时,那方子却是丢了!”
刘行敏蹙眉抚须道:“那便让他按照酿出酒来看看就是了!一来可以证明张家酒与他是同样的方子,二来也可证明他方子的确存在!”
田署丞面色微变,但立刻又恢复如常。
“因为那秘方本是康达山一位会酿酒族人的,他两人同来大唐准备献上秘方,只可惜他那族人却在途中染病故去。所以秘方丢失,康达山又非是酒匠,也说不清楚秘方里的酿造之法。如果他能说清楚,能酿出酒来,那今日也就不用来这里劳烦明府了!”
“不过,就在半月前,康达山偶然喝到了张家酒肆里的新酒醉仙春,他便发现,那醉仙春竟然和他喝过的那位给他秘方的族人酿造的酒,味道一般无二!他又细细回忆,原来在六月初时,他就曾去过西市张家酒肆品尝长安酒水,那秘方应该就是丢在了张家酒肆内!”
“这张季在捡到了康达山秘方后,便按照秘方酿出好酒,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就在今日,下官前去酒肆,要他交还康达山酿酒秘方时,却被他一口回绝!并称那新酒是他自己家所创!与康达山秘方无关!双方争执不下,便前来长安县,请明府决断。”
田署丞到底是个官,说起话来倒是流利。而且,还在话语间有意无意的指出,张季就是那捡到秘方之人。
张季觉得这姓田的也太特么不要脸了吧?
竟然能无耻到这等地步!
什么狗屁的会酿酒的胡人死了!什么秘方丢了不知道如何酿造!这瞎话编的还真是周密啊!
“张季你有何话说?”刘行敏眨着眼睛看着张季问道。
“禀明府,张家酒肆乃是家父所创!我家酒肆在西市售酒也有十余年了!所售卖的酒俱都是家中酒坊所酿!此事众所周知!而这新酒醉仙春也是家中酒坊出品!从未见过什么胡人的秘方!所以,那康达山所言,完全是假话!”张季大声答道。
“明府!此子狡猾!之前便是多方抵赖!不过,下官有证人!”田署丞瞪了张季一眼说道。
“哦?证人?那便传上堂来!”刘行敏说道。
不多时差役便领着一人走上堂来。
张季一看此人,眉头顿时便紧皱了起来!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