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其实已经算是开始入秋了,可是那夏日的炎热却还在依旧。
酒坊里新运来的稻米很快到了,就是从曹家购买来的。
这些稻米一批批有条不紊的发酵,蒸馏,出酒。
酒坊里新酿出的酒也越来越多。
不过,庄子里有些人家的气氛随着进了七月,也更加阴郁。
因为张家的商队依旧没有消息!
陈镇私下里跟张漱汇报,这回不是什么退婚的事情,而是有不少庄户都在小心翼翼的向他询问,那些跟着张家商队去了西边的家人啥时候能回来。张漱一阵沉默后,让陈镇告诉那些人家,再等等。
这些事情张季不知道,这几日他回了长安城,曹安自然是一起。
西市依旧热闹繁华,张家的酒肆也依旧冷清。
“四郎,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卖酒啊?某都有些等不及了!某大兄在喝了我带回去的酒后,赞不绝口!那个……那个,某大兄让某问问你,曹家能不能入些股子在里头啊?”曹安在一旁有些臊眉耷眼的跟张季说话,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内心了总觉得,自己大兄这是有意想占张家的便宜。
张季看了一眼曹安,笑着说道:“想入某家酒坊的股,可以!但是,某的意思是让你曹三郎入股,却不是你曹家!你明白吗?”
曹安闻言胖胖的身体猛然一震!
张季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是兄弟在拉自己一把啊!
如果是曹家入了酒坊的股,那和他曹安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最后还是曹家其他说了算的人得利。
可要是以他曹安的名义入股则大不相同,虽然现在他还是曹家的人,获利也要分润给家里,可是,这就是他自己的一份产业了啊!即使以后分家,这份股份谁也拿不走!
“你回去跟你大兄说,就说某家酒坊会按照市价长期从你家采购酿酒用的稻米。但是,你家不许有人惦记你在酒坊的股子!对了,你明日拿二十贯钱给忠伯,某给你半成股子。二十贯钱你总弄得到吧?”张季浑似不在意轻松的说道。
曹安脸上的此时表情却是严肃极了。
二十贯钱,酒坊半成股子!这简直就是白送一般啊?
别人不知道张家酒坊的价值,他曹安却是清楚的很!
只要张季那神乎其技的酿酒方法在手,酒坊的价值别说万贯,就是十万贯怕也是值得的!区区二十贯算得了什么?竟然能够有半成的股子!
“四郎!某……”曹安感动的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季开口打断了。
“都是兄弟,废什么话?记得明日把钱给忠伯,然后签契约!这酒坊有了你的股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卖力气了啊!”
张季说罢,就转身去找酒肆管事商量酒肆里重新布置的事了。留下了一个感动的快要哭出来的小胖子呆呆站在那里。
半成股分,也就是百分之五。张季觉得能把具有天才算术技能的曹安笼络进来,实在是很划算。
张家酒肆的管事姓尤,是个很本分的中年人。他跟张家签的是十年的长契,并不算是家奴,但也是个忠心的。酒肆之前惨淡成那样,也没有说要离开的话。张季对他的印象还可以。
这次来到酒肆,张季是给尤管事交代了酒肆里重新收拾布置的事情,虽然尤管事不知道自家郎君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在老管家忠伯的示意下连声应下了。
“老管家,小郎君这是要做甚啊?”
张季和曹安离开后,尤管事忙拉着老管家忠伯小声问道。
忠伯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别问那么多!按照郎君说的办!咱家酒肆要发达了!快去,快去!”
管家忠伯说罢做出了酒肆,抬头看着那飘舞的酒旗,低声嘀咕道:“这旗子,都旧了。是该换换了!”
张家酒肆重新装饰布置,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来店里喝酒,沽酒。
只是临近的其他酒肆有人注意到了。
不过那些酒肆的人都觉得,张家酒肆即使重新收拾装饰,也不能改变张家酒肆没落破败的命运。
群贤坊张家后院内,张季正和张漱还有管家忠伯在讨论这新酒的名字的事情。
“阿姐,我看不如就叫做‘漱玉酿’!”张季抱着正在吃着饴糖的小丫头玉娘,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抬头对张漱说道。
“不好!这酒又不是我和玉娘酿出来的,用我们的名字命名不妥。再说了,我可不想长安城里的人一喝酒便唤我们的名字。”张漱摇头拒绝道。
忠伯在一旁也说道:“是啊,郎君,大娘子和小娘子都还没出嫁,这名字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张季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那你们说叫什么名字好?”张季问道。
“老奴觉得这酒既然是郎君师父老神仙传下的酿制法子,不如直接就叫‘神仙酿’?”忠伯在一旁笑着开口道。
张季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可他阿姐却说俗了些了些。
“是了,老奴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具体还要听大娘子的。”老管家笑着说道,丝毫也不见被否了提议后的着恼。
张漱略一思忖开口道:“四郎,此酒酒色清澈,酒味醇厚浓烈,寻常人饮之定会不胜酒力,就是神仙怕也是会喝醉。不如……就叫做‘醉仙春’可好?”
张季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似乎也不错!
老管家在一旁抚掌说道:“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比起西市上其他那些酒名强多了!除了咱家的酒,谁家还敢自称醉仙?”
张季想也没想,便定下了酒名“醉仙春”!
之所以这酒名里带个“春”字,是因为,大唐此时的酒,多用“春”做酒名,之前的酒多为冬酿春饮,故而多以春命名。什么“玉壶春”“石冻春”,“剑南烧春”等等,包括张家之前的“上文春”也是如此。所以张季新酿出的酒也只是入乡随俗罢了,与冬酿春饮并无关系。
其实张季对于酒的名字倒不是很在乎,他相信自己酿出这个酒的品质在此时是绝无仅有的。张季倒是愿意给酒起一个通俗的名字,比如什么烧刀子,三步倒,闷倒驴什么的。只要酒好,名字只是个符号。
次日一早,曹安带着仆役背着二十贯钱就来到了张家。
“四郎,这都是某自己攒下的钱!”曹安看着正在交接铜钱的自家仆役,颇为自得的对张季说道。
张季撇撇嘴,问道:“是吗?要不某去你家问问去?”
曹安脸色微红,说道:“咳咳,是差了点,某就偷偷问阿娘要了些。”
“你跟你阿娘要了多少?”张继问道。
“不多……不多,也就十六贯……”曹安尴尬答道。
尼玛啊!
感情你小子自己就只有四贯啊?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啊!
张季懒得再搭理这货,就让他自己去找忠伯弄契约了。
只是这契约却不是简答的股份契约,而是一份有些不一样的股权契约。曹安倒是无所谓,直接就签字画押按手印。他明白,张季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曹安的利益罢了。
是兄弟就要有信任!
小胖子这一点做得非常的好!
他绝对相信张季不会坑自己!
西市张家酒肆终于重新装饰完了,有好事酒肆邻居偷偷去看。只见里面原本陈旧的木柜,案几,门窗,立柱都重新刷了漆,看起来倒是焕然一新。原来放在墙根的那几个大酒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柜台后一个个精美的大小酒坛。酒坛子码得整整齐齐。只是一个个的都封着口,谁都没看到里面的酒是什么样子。
那些来偷看的邻居离开了张家酒肆,聚在树荫下一起议论纷纷。
“某看着张家酒肆弄的还挺好哈!”
“挺好有甚用处?酒肆是卖酒的!酒好才是关键!”
“某看到他家的酒瓮没了,多了那些酒坛,也不知道里面是何等样的酒啊?”
“嗨!张家能出什么好酒?只怕是只换了酒坛子,新坛装旧酒罢了!”
“若是如此,那张家把酒肆弄得再好,也没甚用处!”
嘀咕了一阵子,五六个人便各自散去。
再过了一日,那些相邻酒肆的管事,伙计都发现,张家酒肆的酒旗换了!
原本很是陈旧的“上文春”的酒旗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一副酒旗!
新酒旗依然是青色为底,不过上面却赫然写着“醉仙春”三个白色大字!
众人心中多有不屑!你张家酒肆好大的口气!
也不知你家是怎样的好酒?竟然干大言不惭的命名为“醉仙春”?
若是你家的酒名不符实,只怕这西市里,甚至长安城里的人会是不满!
到那时候,张家酒肆怕是更难收场!
相邻酒肆都在等着看张家酒肆的笑话。
此时是正午,西市刚刚开市不久,但是西市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了。西市一向是如此热闹,天天如此。
张季和曹安站在张家酒肆里,正在指挥着伙计把一个半人高的小木台搬到了酒肆门口。
而张漱则是带着幕篱,静静的在酒肆隔间里通过竹帘看着外面。
“张家酒肆推出新酒醉仙春!欢迎各位品尝!”
一个伙计站在刚才搬到门口的那个木台前,按照张季的交代大声的吆喝起来!
伙计这么一喊,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止步看向了这边。
贞观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