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厅空旷,窗外夜色奢华,头顶灯光明亮晃眼得仿佛会让人晕眩,
比起刚才在下面赌厅只是感觉上的喘不上气,这一刻方然感受到的是生理上的阻塞呼吸,
他再一次伸手调整着西装衬衫的领口,即使那里已经解开了纽扣。
绿呢的赌桌、扑克牌的触感、筹码离手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事物似乎交织出了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在方然身体里蔓延,阻碍着呼吸
为什么?
就类似想消除恐惧就要直视它一样,想消除心里的不舒服首先要想清楚它是什么,用来自众多恋爱漫画的经验,
方然这样质问着自己自己的内心,然后低垂眼眸看着花花绿绿的筹码小山冒出一个答案。
是因为对赌博的抵触么
像是答题册背后只有结果没有解释的答案,流于表面,那股感觉仍然像是石子还咯在心底,
第五局押注,感觉费力的推上筹码,方然想起刚才在下面时艾德琳注视自己说出的话语:
无论是您在菲斯尔德中的地位,还是本身就是参加者的身份
都应该没必要对赌博抱有这么高的戒心,即使输了也不过是些钱而已,那不过是您只要想要就能简单得到的东西
是啊,这些筹码不过是些钱而已,为什么感觉这么费力呢
以自己参加者的身份,以创牌作弊般的存在,钱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自己完全可以像眼前这两个富豪一样,
把这当成一场稍微刺激点的游戏。
那为什么会对赌博感到抵触呢?
这一次,方然自己问着自己。
赌厅里,他看着有钱人欢呼胜利沉醉怀里的美色,观览室里,他黑眸看着下方舞厅,在赌场赢了钱的男人登台高唱,无数男男女女围着他发嗨狂欢,
方然感觉自己怎么也无法和那些人心情同步。
是因为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是认知中觉得赌博是件不好的事?还是从小家境一般习惯节俭,对这种堪称荒唐的浪费感到心疼?
不是这些,但又不是只因为仅仅这样的表层理由
感觉那颗石子动了动,可是还卡在原位,第五局摊牌阶段,底牌掀开之后再一次输掉四十万的筹码,
空气仿佛浓稠的这一瞬间,
方然突然间想起一个世纪前的那段记忆。
那段时间他也曾挥金如土,却并没有任何和现在一样的感觉,为什么?
那些黄金和此刻的筹码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着服务生把自己的筹码拿走,借着输钱这个瞬间的感受,方然一下子想到了答案,
是了,很简单的区别,
那些黄金是他用能力变出来的,这些筹码则是世上有的金钱,
一方是夜战,一方是现实。
所以因为是现实么
直到此刻逐层深入的质问本心,方然这才发现或许是因为人民币、打到卡上这种现实流程,
也可能因为艾德琳那番话的缘故,他潜意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有些把这一个亿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感受着那颗石子松动,自我审问心里那还剩下的不舒服,
方然看着第六局开始,他又迎来了新的一轮赌局,伊拜尔、贾楠德古还有那名赌场员工加注力度越来越大,
没有弃牌的选项,空气浓稠、喉咙阻塞的费力呼吸中,他也推着更多筹码押上问着自己。
那另外一部分理由呢?
到底是什么?还有什么让自己潜意识里抵触着面前的这些?
很多时候,人自己的心理连自己都想不清楚,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赌桌每一寸的绿呢都被照的明亮,扑克牌上的花色数字清晰晃眼,
第六局摊牌阶段!
方然依旧是输家,这一局他输了五十万。
微微皱眉,感官麻木,看着面前好像就没怎么少的筹码小山,呼吸费力中他脑海冒出一个模糊念头,
我输了多少了?
想不清楚最后那一部分理由,那个不舒服的感觉暗中加剧,让方然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
到底是为什么
第七局开始,那枚代表庄家的纽扣从发牌兔女郎手中滑向另一个同伴,
方然看着两面标着deaer的筹码再次摆在自己面前。
然后赌局再开,盲注押上,手牌发放,
从枪口位那名赌场员工开始,跟注叫牌,方然再一次推出十万筹码,但是在轮到伊拜尔的时候,
“哈,热身差不多也该结束,我们这句稍微玩大一点怎么样?”
似乎只为图刺激的微笑开口之后,伊拜尔从筹码堆了拿出加注,不经意般扫过对面,然后在还未翻牌的第一轮,
连同盲注直接押上五十万的筹码!
琢磨思考,食指敲着赌桌,贾楠德古思索了一小会,在也看过同一个方向之后,笑呵呵的表示同意,
“也是,差不多是该玩点刺激的了。”
而看着他们俩接连推出五十万筹码的底池,那名赌场员工思考了好一会,似乎很是左右为难,
但最后他也同样跟注。
加注规则是加注玩家右手第一名玩家,变成这一轮的最后行动者,
所以第一轮中,再次轮到方然,
想不清楚的最后那部分理由,像是蒙着什么就在某处却怎么也摸不到,呼吸沉闷之中,又面临大量筹码的抉择,
怎么办,要跟注还是要弃牌?
对赌局的生疏,胸口起伏中,方然听着这样的思绪挣扎,但知道后一个选择根本没有意义,
他略微深吸口气,皱眉拿出整整两握的筹码推到面前的押注区,
然后在指尖离开筹码的那个瞬间,
思绪触电,某个念头一闪,他忽然间想明白了最后那部分抵触的理由。
赌局进行,勾心斗角随着筹码加注展开,但分心恍惚了一下,
方然想起了那次北极的事情,在他跋涉在冰海之上的时候,脑海里不停的假想着和零骑的战斗,
假设着任何情况下自己的应对方法,设计了一层又一层的底牌,甚至为万不得已的情况准备了那颗巨大的暗世界结晶。
不止那次,国战也是、欧洲也是,全城热夜还有夜色明珠那次也是,
该说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么,
方然总是会准备好各种应对,把情况控制在自己手中,给予自己安心的感觉,
他不喜欢那种无法确定,只能交由天命的事情。
而比股票、基金那种东西还要纯粹,不生产任何社会价值,
没有什么比赌博拥有更纯粹的风险。
蒙着的那层消散,想清楚抵触眼前这些的全部理由,一步步审问内心,方然挖出生长出那些表层理由的根源,
直面让自己呼吸难受的最深层原因,看着那颗咯在心里的石子的简单面目
他只是不习惯无法掌控结果的局面,不想失去自己现实中拥有的东西。
“哈哈哈!fourakd四条!”
看着一连串尔虞我诈之后,面对4、7、a、a、5的公共牌,伊拜尔迫不及待的大笑着翻开底牌,
用牌面超大的四条a,让其实牌力不弱的贾楠德古和赌场成员摊牌认输。
一直分心出神之间,方然发现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底牌是什么了,他伸出左手掀开手牌,无名指上什么闪动,
全程靠墙看风景的那名女性参加者皱眉看来,然后负责收牌的兔女郎动作一顿!
注意到这一点的其他人也是神色一愣,刚刚还在大笑,得意这一局自己计谋得逞大赚了一笔的伊拜尔笑声戛然而止,
赌厅空旷,窗外夜色奢华,头顶灯光明亮晃眼得仿佛会让人晕眩,
因为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看到了此刻在那名黑发青年面前的牌面,甚至包括他自己,
赌桌绿呢上灯光照得过分明亮清晰,摆在那的两张牌
分别是黑桃三和黑桃六。
3、4、5、6、7!
同花顺!
badbeat爆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