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贾府后院来说,陈昭不过是街头巷尾传来的新闻段子,最多只是一番点评而已。
贾家盘踞京城百年,与各家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和荣国府有关系的人家实在太多了,比如刚刚担任巡防营四品参领的孙绍祖,前几年就常来荣国府摇尾乞怜打秋风。
他们的话题很快转移到大事上。
亲戚薛家上京了。
“薛家姨太太来了,那可要好好接待接待,毕竟这千里之路,走的实在辛苦。凤丫头,这事就交给你了,若是薛家愿意在咱们家住下,就把栖霞院打扫出来。”贾母高兴地说道。
栖霞院位于荣国府西北角,和梨香院差不多,也是清净之所,有独立的厨房,也有角门和外界沟通。
凤姐连忙点头答应,笑着道:“老太太是最仁善的,我在这里拍胸膛给您立下军令状,保证把姨妈家照顾好。”
“好你一个凤辣子,倒是会给自己扯虎皮,难道薛家姨太太不是你亲姑姑不成?”贾母哈哈笑道。
凤姐夸张的耷拉下脸:“我这点小算盘,全逃不过老祖宗的火眼金睛啊。”
“哈哈哈……”
众人当中,只有凤姐能和贾母随意开玩笑。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房间中最开心的时候。
因此,房间中充满快活的氛围。
玩笑之后,凤姐也风风火火的去接待客人去了。
荣国府来了薛家这一门亲戚,即是锦上添花,又是雪中送炭。
要知道为了修建省亲别墅,贾家已经填进去不少金银,正为出多入少发愁呢,可巧这薛家进京了。
薛家乃是皇商,家中资产不下百万。
如今薛家家主已经去世,薛家长子薛蟠又是一个不省心的,因为在金陵杀了人,使得薛家离开金陵来到京城,薛太太是王夫人的亲姐妹,所以仗着贵妃门面,若是能从薛家借上几万两银子,解贾家燃眉之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这个时候薛家进京,实在是再及时不过了。
对于这件事,贾母和王夫人虽然从未沟通,但两人都是深谙内宅处事手段,即便是没有交流过,合作起来也是心有灵犀,彼此交相呼应,配合默契。
而陈昭自然不知道薛家进京的消息,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他忙碌了一日,很快理顺了大小事务,在申时三刻将事情处理完毕,便带着几个亲兵回家。
他收到了黛玉每日寄来的书信。
毕竟两人虽在同城,距离也不算太远,但是毕竟那个时代女儿家不能轻易出门,所以两人见面实属不易。
如今黛玉由容嬷嬷和李嬷嬷一起教导着打点家中事务,也不用她像凤姐那般事必躬亲,不过让她知晓一些人情世故,沾些尘世烟火罢了。
要知道林如海官运亨通,不像有些人家指望着姑娘谋前程,是以对黛玉的教养虽然严谨,却不苛刻。
知道黛玉在梨香院住下,陈昭便让孙晓东做出安排,让几个嬷嬷带着几大箱子上门,里面都是上好的燕窝,每日炖上一碗,滋补养颜,梳理体内真气。
陈昭告诉黛玉,只要她真气有所小成,便带着她飞檐走壁,领略京城市井,这让黛玉心中期盼不已。
……
整训引起今天的行军法,固然把陈昭在锦衣卫当中的威风立起来了,可这番情景恐怕也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陈昭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上任的,不会在乎旁人评论,但若是在锦衣卫内部引起争论,却是一个麻烦。
毕竟陈昭的目的是要整顿整个锦衣卫的,让他们成为一把锋利的刀,而不是随时爆炸的地雷。
有些人成事不足,但是坏起事来却是一等一的。
陈昭此时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赵同知、方同知,以及鲁、陆二位佥事,还有
他们这些人本来是京城土著,对于陈昭这个外来的临时工要搞大场面,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利益,必定是十分恼火的,他们定然想着串通起来,让陈昭寸步难行,什么也做不成。
不过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除了让陈昭做不成事,其他的,区区几个锦衣卫高层,也毫无办法。
所以,陈昭要未雨绸缪,将这帮杂碎的小动作给消灭在萌芽状态。
……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打从前明开始,这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便十分显要,比如前明嘉靖年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那可是三孤三公的位置。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锦衣卫是情报机构,是朝野上下尽皆瞩目的所在,不是每一个都指挥使都如陆炳那样地位稳固的。
若是都指挥使背后没有大人物,和当权的大佬们关系搞不好的话,那就成了险要的位置,会招来天大的祸患。
沙金瑞是个心里明白的人,知道现在自家这个处境,能太太平平的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让出去就是福气,别的不敢想了。
所以他一直对陈昭十分客气,说有求必应也不过分。
哪怕陈昭只是一个临时工。
哪怕陈昭过了年就会参加会试,和他锦衣卫完全是两个体系。
不少老人都在背地里说这沙金瑞没骨气,堂堂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就那么没脸没皮软骨头,实在是太没有都堂的样子了。
对于这些议论声,沙金瑞身为都堂,当然会多少知道一些,却根本不在乎。
些许一点骨气和面子,算得了什么?
真要是在陈昭面前耍威风撑架子,到时候进的可是自家诏狱,这帮背后嚼舌的人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更不会去看望他。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沙金瑞手中当然也有一些得利人手,陈昭领人打遍京师的消息当然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中。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在京城当中也是很有地位,可以说有头有脸的,但是一个上午期间,二百多人被从家里抓出,拽到街上,被狠狠的抽打,实在是丢人现眼,沙都堂,你身为我们锦衣卫都堂,不能不管啊!”
“兄弟们是胡作非为了些,可再怎么说也是咱们亲军自己人,关起门来惩罚惩罚也就罢了,可是这陈昭却把大家拉到街上抽打,实在是太伤害亲军的面子了,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沙都堂,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天快黑的时候,锦衣卫指挥同知方大同、赵广亮,以及鲁、陆二位佥事登门拜访,给沙金瑞说了这些话。
要知道锦衣卫机构庞大,人员众多,什么南北镇抚司、经历司,人是有的,如果算上外围,十万人也不夸张。
这样的组织,里面又是世代相传,对外又是权重,山头派系也是众多,登门的这几位就和沙金瑞不是一派,虽然等级差得不多,可平曰里根本不相见,各行其事,今曰间都登门拜访,倒是显得沙金瑞还真有点都堂的样子。
但沙金瑞岂会看不出他们想干什么?
无非是想让自己冲锋陷阵,他们在背后坐享其成而已。
所以任他们磨破了嘴皮子,沙金瑞只和他们哼哼哈哈,就是不落实话。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沙金瑞也没有留下来招待的意思。这几人才告辞离开。
“我看沙金瑞胆子太小,不敢直面那陈昭了。”
“这厮分明是安安稳稳的捱过这一任,所以不敢招惹是非。”
“没想到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连当傀儡都这般心甘情愿。”
几个人在回去的路上,彼此冷笑连连。
他们的话语沙金瑞自然是听不见的,可是他却能想到。
“在锦衣卫里面当惯了人上人,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扬州盐商哪里是好惹的人物,都被他揉搓的和面团似的,这群人居然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沙金瑞冷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