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重重的一巴掌

京城皇宫文渊阁。

这是天下权力中枢,大周帝国最有权力的人都在这里待着,四京十八省的大政就在这边决定,能在这里站住脚跟的,无不是当世人精,一个眼神,神色的小小变化,都会被分析判断。

孝德皇帝居中而坐,身后的心腹太监戴权像木塑一样低头站立,仿佛从不存在似的。

因为吸取前朝王振、刘瑾、魏忠贤等人的教训,大周朝的太监们没有染指政事的可能,所以哪怕在外面再嚣张,在这个文渊阁里,戴权也只能做木头人。

而在内阁宰相、各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等诸位大佬。

大家都在为国家大政方针进行商议。

“厄罗斯东方总督科罗廖夫率兵攻打我西北准格尔地区,当地守军大将岳钟琪正在奋勇抵抗,相信不日必会有捷报传来。”

“高原两位大主持不和,请朝廷予以调停。”

“茴香国和暹罗国有联手迹象。我西南边陲似有不稳……”

“川省发生地震……”

“海河水利工程已经开工……”

随着各位尚书将军国大事一一奏明,孝德帝和三王、五阁老对于这些大事一一商议,做出决定,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孝德帝有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桌面,文渊阁当中立刻安静下来。

孝德帝看向户部尚书马桓,开口询问道:

“库中钱粮可充裕?”

问及这个,也是大学士的户部尚书马桓朗声答道:

“按照陛下吩咐,处理完这些大事之后,库中存银尚有四百万两,这都是陛下圣明,国库从此无忧!!”

“很好。”

孝德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毕竟国库充盈,的的确确是他这个天子的功劳。

要知道太上皇退位之时,国库中有一百多万两的亏空呢。

幸亏他手中有能臣,短短几个月,便让国库充盈,只怕古往今来的皇帝,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李世民算是一代圣君吧,刚即位的时候,北边的突厥趁火打劫,虽然李世民软硬兼施,逼退了突厥人,但也付出了“清府库”的代价,花了三年时间才攒够反击的本钱。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好,于是开口问道:“今日大事已经商议完毕,诸位爱卿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都察院左都御史赵春立出列道:“陛下,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等处的言官们的奏疏这几曰都已经递到了文渊阁,不知道陛下圣意如何?”

孝德帝脸上的笑意突然间淡了,冷冰冰的说道:

“不知道赵爱卿为何如此的确定,你怎么知道这些奏疏没有被朕打回去了呢?”

赵春立神色一窒,奏疏按照规矩是要递到通政司,然后通政司转给文渊阁,经过审核之后才会到皇帝手中,很多时候不重要的奏折有阁臣直接批复,天子未必能看到。

毕竟天下事何其众多,皇帝只需关注大事,微末细节的小事自然有阁臣和内阁行走批示即可。

都御史赵春立此次却好像能知道这些奏疏都到了天子手中,开口直接询问,却被孝德帝抓住了话柄。

“陛下,赵大人本就是总领监察言官,有此一问也是职分所在,些许口误,陛下宽宏大量,放过就是了!”

赵春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跪下认罪的窘迫时候,义忠亲王淡然的给他解了围。

他义忠亲王不但是太上皇委派的“制衡之王”,本身还掌管吏部,说话分量很大,尽管孝德帝威权日盛,但是还是得给义忠亲王几分颜面。

孝德帝扫了赵春立一眼,语气十分平淡说道:

“朕每日收到的言官奏疏多如牛毛,尽是吹毛求疵之事,赵爱卿说的是哪件?”

皇帝这么一问,哪个大臣敢顺杆回答?

岂不是直接坐实了自己吹毛求疵的名声?

“赵大人,你身为监察言官的总领,所奏何事你想必知道的最多,直言便是!”

这会打圆场的是忠顺亲王。

他是皇帝一母同胞,面子自然比其他两王大一些。

赵春立稍微整理了下,朗声开口说道:“扬州是江淮重镇,乃是漕运枢纽,粮秣辎重汇集之地,更是天下盐运中心,朝廷在扬州设置官署就为了严惩不法,督促转运输送,设立盐运衙门,则是为了管理盐务,如今扬州都转盐运使司副使林如海却肆意妄为,纵容下属行凶,横行不法。”

听到这“林如海”这名字之后,文渊阁中的官员有几个直接低下了头,还有的口鼻观心做沉思状,却向后缩了几步。

几个阁老、尚书更是做起了泥塑木像,一动不动。

“那都转盐运使司巡检陈昭驱使盐丁,横行城内,更当街杀害良民,扬州城内百姓多有逃亡他处者,更在前些曰子领兵入城,将良民百姓强行驱逐出城,众人慑于威势,敢怒不敢言。”

赵春立朗声说完,边上左副都御史林满江也出列说道:

“扬州城乃是天下重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九品巡检陈昭所作所为,触犯律法不说,在扬州此处败坏朝廷声誉,烦扰漕运大事,这才是关系大周的要害,臣请陛下下旨将陈昭绳之于法,并治都转盐运使司副使林如海失察之罪!”

孝德帝坐在那里看了看分列两边的大臣,见到这些大臣一个个的老神自在,完全是不参与的模样,心中便有了了然。

他又看向义忠亲王、忠怡亲王两人,却见他俩目光稍微有些游离。

原来这两个家伙的背后之人是他们。

孝德帝向后靠了靠,面容露出了一丝笑意,群臣尽管各自端正站立,没人看向皇帝,但每个人却都在观察皇帝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磨练出这等本领的。

这突然浮现的笑意居然也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义忠亲王和忠怡亲王更是感到一丝不妥。

孝德帝开口说道:

“两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别的奏报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大学士、户部尚书马桓沉吟着奏报说道:

“陛下,户部江苏司这几曰也有信给臣下,说是都转盐运使司九品巡检陈昭在扬州似乎对码头苦力劳力特别敌视,派出手下强行管理,每日都要整顿,非要将繁忙之地弄得一尘不染,不知耽误了多少货物,陛下,扬州是运河枢纽,耽误一刻,京中便会少不少粮米啊。”

孝德帝脸上的笑意淡淡,朗声说道:“都察院的言官们的职责是风闻奏事,但却为何从未在一份奏报当中听到‘白莲教’三个字。”

此言一出,整个文渊阁立刻安静下来。

白莲教三十年前曾有闹事之举,几乎形成起事之局,结果被打压下去之后,便不再浮出水面,在场的诸位大臣,对此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是没有印象,并不代表不知道。

“白莲教三十年前被镇压下去,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十年蛰伏,借助扬州盐运,渐渐恢复了元气,教众也多了起来。”

“这人一多了,胆子就大,他们倚仗人多势众,居然在城内强迫商家烧香拜神,而且都是要缴纳银两,民不聊生,叫苦不迭,这扬州都转盐运使司衙门为了避免盐税收取困难,不畏风险,扫清恶行,诛杀白莲教高层首脑,将其余愚民赶出城去,这是功在社稷之举!”

“诸位爱卿,扬州城内白莲教横行不法这么久,扬州城的文武官员竟无一人呈报。这帮人横行不法这么久,扬州文武官员不曾有一封呈报,为何一个区区九品巡检动手惩治,言官却立刻有人弹劾,这其中又有什么勾连呢?”

赵春立和林满江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跪了下来,屋中诸人神色都是不太自然,孝德帝靠在椅背上,语气变得有些森然,开口道:“扬州都转盐运使司衙门的副使林如海,以及九品巡检陈昭二人,不忌个人安危,功在社稷,传旨,封林如海为忠勇子爵,升为两淮都转盐运司正使,封陈昭为英武男爵,升为两淮都转盐运司运判。”

他这话说的平淡,却如同用一个大巴掌,将赵春立和他身后的某些人,狠狠地打了一记巴掌。

整个文渊阁内,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大部分人依旧如木塑一般,而某些人却如坐针毡,脸上瞬间便有了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恼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