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之门,是禁忌之塔对人的一个测试。
它会幻化出一个令人两难的困境。
有时是生与死,有时又是亲情或者爱情,有时也是道义和私心。
进入心魔之门的人,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夏栀眠在心魔中看到萧逐时,的确是有过一瞬间错愕。
主世界中所有的攻略者都是为了拯救世界崩塌而生,感情、友情、亲情,对于她来说,本来应该只算是增加成功率的筹码。
但现在,禁忌之塔却告诉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些所有的东西,俨然已经成为了她人生中的一部分。
她分明是,舍不得萧逐的。
心魔中,萧逐在自己面前蹲下的那一刻,夏栀眠明白了禁忌之塔给予自己的问题。
放弃萧逐,还是放弃所有人。
原来,这的确会成为让她痛苦的问题。
但夏栀眠却没有犹豫很久。
在许多事情面前,那一点心动,算不上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夏栀眠的心魔。”萧逐站在门的另一端,望着那漩涡内的场景,他的眸中无光无影。
禁忌之塔没有给予回答。
萧逐并不意外。
这是夏栀眠会做出的选择。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边的人。
萧逐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心魔之门中所遇到的光景。
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座高塔。
栏杆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鎏金般的光泽。四周皆是金碧辉煌的建筑,屋檐雕着栩栩如生的飞鹤。
这是玄灵阁。
而这座塔,叫做雀阁。
萧逐掀开珠帘,走进雀阁之中,环顾四周,然后顺着阶梯向上攀登着。
雀阁的顶层,用琉璃石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笼子。状似鸟笼的模样,看上去精致非凡,却又是坚不可摧的监狱。
笼身周围悬挂着帘纱,有风涌了进来,将轻纱吹动。
萧逐一步步走上顶层,他偏头,隔着那层纱,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绰约身形。
那人闻声偏过头,抬起眼睫,一双好看的双眸望进他的眼底。
萧逐步子稍顿。
那应该是多年后的夏栀眠。
她彻底脱去了少女的稚气,依旧是那一张惹人惊艳的面庞,但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但她的的确确不一样了。
以往那一双宛若能撞进浩瀚云影的双眸,此刻却如同一滩死寂的池水。
她望了萧逐一眼,瞳中没有半点波澜,只是缓慢地收回视线,转过头。
萧逐在笼前站定。
夏栀眠的脖颈、手臂、脚腕,全都缠满了锁链。
锁链链接在囚笼之上,灌注了道心的灵力以及他所刻下的咒印,根本无法挣脱。
道心躺在笼子一旁的椅子上,闭着眼,伸出手一下下揉着太阳穴:“这只小鸟昨日想要逃跑。”他睁开眼,食指一抬。
锁链瞬间收紧。
夏栀眠向前一倾,手撑住地面。
“不过你不用担心。”道心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离家的宠物,总会自己回来的。”
道心同样也是精神类的修炼师。
被他所标记下的任何人和物,都无法逃脱他的控制和追捕。
“你做的很不错。”道心站起身,走到萧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大宗门尽数覆灭,用不了多久,这大陆就再也没有人能与玄灵阁匹敌。”
萧逐没有答话。
他深深注视着笼子里的夏栀眠,眼底平静。
“怎么,不喜欢?”道心在夏栀眠面前蹲下身,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后脑,左右端详了下,“追捕的时候不知道轻重,看来是神智出了些问题,确实有些麻烦。”
说到这,道心取出一枚药丸,掐着她的下巴,塞入她的口中,逼迫她咽下。
下一秒,他握紧夏栀眠的后脑,手中凝聚的白色光芒如丝线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脑袋中。
夏栀眠吃痛抬头,痛苦地闭上眼,难受地呻吟着。
萧逐在一旁看着。
看着道心手里的光全数没入夏栀眠的脑袋中,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她睁开眼,用含着笑意的眼眸盯着他,脆生生地喊他名字:“萧逐。”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一如既往地
狡黠而又灵动。
道心满意地站起身:“看,萧逐。我说过,你想要什么,玄灵阁就会给你什么。”
多么美好的承诺。
一阵风吹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暗了下来。
雀阁也只剩下萧逐和夏栀眠两个人。
她依旧维持着原来那个姿势,浅浅笑着望向自己。
终于,萧逐动了。
他在夏栀眠身前蹲下,隔着一道囚笼,缓缓伸出手。
夏栀眠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上,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栀眠分明是在哭,但却好似依旧在笑着。
她还在喊他:“萧逐。”
语气里包含着千万般柔情的笑意,但在他的耳中,却更像是祈求。
萧逐的手稍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沉默着将手从夏栀眠的脸颊,挪至了她的脖颈处。
“咔嚓”
骨头碎裂。
萧逐站起身,他低下头,双瞳无光,一片死寂:“对不起。”
说完,他转过身,望着自己身后突然出现的漩涡之门,迈步走了出去。
然后,萧逐看见了夏栀眠所在的地方。
看着她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真是不留情呢。
萧逐突地笑了。
的确,这才是她的样子。
“你杀了我?”夏栀眠的声音打断了萧逐的思绪,她咯咯笑了起来,“嗯,那也算扯平了。”
萧逐看态度恶劣:“什么就扯平了?我没说过不生气。”
“你不能和幻境计较。”夏栀眠和他讲道理,“之前你动不动说要杀我,我也没生气吧?”
萧逐继续阴阳怪气:“想杀你的人少了?”
两个人在这里杀来杀去,掰扯了许久后,才听到从身后传来南宇城蚊子般的声音:“那个…你们进的门内容都这么血腥吗?我还以为这一关是新手保护呢。”
在萧逐和夏栀眠还在讨论生与死的大难题时,南宇城早就通过自己的心魔挑战,在背后偷听了好一会儿。
夏栀眠转头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
南宇城表示抗议:“为什么不问我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只关心萧逐?怎么不关心我到底受到了怎么样煎熬的考验?你们这是搞孤立。”
碍于南宇城的反应激烈,夏栀眠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好,请问你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聊到这,南宇城瞬间来劲了。
他顿时停止腰板,竖起食指,露出认真而又有些后怕的表情:“你绝对不知道我刚才面临怎样残酷的抉择……我一进那个门,就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
“然后呢?”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突然!我听到远方传来呼救声。我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南宇城一惊一乍,“我看见了萧逐大哥和那个叫做道怀的漂亮姐姐,居然同时掉进了水里扑腾!”
夏栀眠沉默了一下。
她好像听到了身旁萧逐咬牙的声音。
“眠姐,你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有多痛苦。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远,但看上去都快被痒死了,我只能救一个……”南宇城边说边哽咽,“在经历痛苦地挣扎之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夏栀眠友情提示:“是这样的,我建议你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可是南宇城压根不听建议,他一个转身,一把握住萧逐的手:“萧大哥,抱歉了,但我们永远是朋友。”
萧逐:“秘境里杀掉你,你的肉身并不会死。”
南宇城:“诶?为什么说这个。”
于是,当顾双双顺利从心魔之门中出来,正准备扑向夏栀眠的怀里冲她撒个娇时,冷不丁被地上一团不明物体给扳倒。
她揉着腰站起身,低头一看,发现是半死不活的南宇城。
顾双双:“这到底……”
夏栀眠:“不要问。”
看了眼一旁脸色差得吓人的萧逐,顾双双非常懂事的闭上了嘴。
躺在地上扑腾的南宇城看见顾双双,撑着身子艰难地开口问道:“怎么样,你的心魔恐怖吗?”
“还好吧。”顾双双说,“我看见一只恶龙抓走了我的大哥顾驰,然后和我说必须要那我
家所有的家财来换,才会把大哥还给我。然后我就选了救大哥,反正大哥他很会挣钱啦。”
离谱。
就很离谱。
夏栀眠突然怀疑这个禁忌之塔是不是在针对人。
但显然,还有更离谱的。
比如下一个出来的段泽这么说道:“我梦见了夏姑娘和我婚后,很快就有了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夏姑娘想让孩子同她姓,父亲大人却不同意。但为了夏姑娘,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尊重她的愿望。”
还蛮感人。
夏栀眠:“那我可谢谢你了。”
段泽将自己的头发一撩,一双桃花眼带着些勾人的意味,浅笑着盯着夏栀眠:“我明白夏姑娘的言外之意了,等出了秘境,我就会同你完婚。”
…不是,怎么就是我的言外之意了?
夏栀眠露出微笑:“秘境里杀掉你,你的肉身并不会死哦。”
段泽:“诶?为什么说这个。”
于是下一秒,段泽也和南宇城一般以同样的姿势躺在了一块。
顾叔叔捂着眼睛不愿意看这血腥的画面:“人间惨剧。”
但萧逐看上去心情大好,唇角一笑,低笑出声。
说话间的功夫,仅剩的道怀也从漩涡之门中走了出来。
她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身后的门,似乎是在考虑着些什么。
刚在还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一边呻吟一边半死不活地吐着血泡泡的南宇城看见道怀,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了身。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道怀身边,声音一端,捏出温润如清泉般的公子音:“姑娘没事吧?”
“…你还在吐着血。”
“姑娘就是我的良药。”
追逐爱的少年总是格外令人感动。
道怀生理性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夏栀眠。
夏栀眠:“学会习惯。”
当道怀身后漩涡消失的那一瞬间,四周天摇地动,接着黑色的浓雾如同碎裂的石块一样,一片片崩塌下来。
终于,地震停止了。
黑色脱落过后,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
这是
这座塔的最低端,湿漉漉的潮气无孔不入地涌了过来,地面随处可见青苔,还能听到诡异的滴水声。
几人面前有三道青铜门。
门前伫立着一块石碑——
【青铜门需两人同时开启,心魔之门中曾杀生者为邪,未曾伤人性命者为正。无邪者进入,则柳暗花明,有邪者进入,则需历经劫难。】
夏栀眠理解了一下。
眼前有三个门,每个门必须由两个人同时进入。
但是在刚才的心魔之门中,曾经在幻境里杀过人的人,就会被禁忌之塔判定为恶。没有杀人的人,就会被判定为善。
所以这个分组十分讲究。
两个人都是善者,一起进入就会相安无事。
但是如果其中有一个恶者,就会面临无法预料的险境。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南宇城瞬间领悟了。
他非常坚定地一把拽过顾双双的胳膊,非常理直气壮:“是这样的,我实在没办法放心让顾双双一个弱女子单独前往这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准备陪她一起。”
段泽咳嗽一声,伸手按住顾双双的肩:“顾姑娘,临行前,我答应过你的兄长,要好好照拂于你。”
南宇城和段泽本来就不对付,听到这话瞬间火气上来了,他竖起中指恶狠狠道:“等会,你刚才不还一口一个要求娶夏姑娘吗?”
“浅薄。”段泽语气倒是颇为冷静,“正是因为夏姑娘对我格外重要,我才只敢远观,不敢亵玩。”说到这,他露出掐轻蔑的表情,“怎么,不缠着道怀姑娘了。”
南宇城一时语塞。
不行不行。
看刚才道怀姑娘的表情,加上原著里这个女配心思细腻,说不准就在心魔之门里杀人了。
命更重要命更重要。
活着才能拥有爱。
于是他照搬说辞:“只可远观不敢亵玩。”
段泽:“你学我?”
南宇城:“什么东西,这句话你写的吗?”
于是,两个刚刚才被揍成重伤的人,此刻瞬间回光返照。互相扯着对方的衣领,从这一头掰扯到另一头。
顾双双非常感动:“我还从来没被这样竞争过呢。”
早就失去竞选权的夏栀眠托着下巴,悠哉悠哉地看着这两人拧来打去。
道怀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局面,她观赏了一会儿面前这通精彩的斗蛐蛐后,站起身,走到萧逐旁边:“萧逐,这次你得和我一起。”
夏栀眠余光稍偏。
道怀冲她一笑,然后又望向萧逐的方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说到这,她稍稍一顿,比了个口型。
道心来了。
就在秘境之外。
为了迎接几天后在这里出现的生死道。
而为了确保生死道的顺利出现,道怀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和萧逐一起彻底摧毁禁忌之塔。
萧逐不言,他沉默许久,再抬眼时,却下意识地望向夏栀眠的方向。
夏栀眠指了指打成一团的南宇城,“我会和他一起。”
听到这话的南宇城瞬间之停止了和段泽的扯头发,他一个激灵跳起来,抱住自己的胳膊,往后连连趔趄几步:“我拒绝,你是手上沾了鲜血的大恶人,一摸你的手肯定还是黏糊糊的。”
但显然南宇城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
他跟个沙袋似的被夏栀眠拖着一路拽进青铜门里,声音无比凄惨:“达咩。”
门重重的关上。
夏栀眠松开南宇城的手:“如果禁忌之塔被摧毁,生死道会在这里开启。”
南宇城突然醒悟:“所以,我们要阻止他们摧毁禁忌之塔。”
“不。”夏栀眠说,“我要先他们一步。”
在心魔之门中看到多年后的萧逐时,夏栀眠突然反应过来。
萧逐并不是一切的根源。
玄灵阁才是一切野心的来源,即使萧逐死了,玄灵阁也会用其它的方法达到同样的目的。
“早在前面无数次轮回之中,你就知道就算杀掉萧逐,也毫无用处,对吧。”夏栀眠这么问系统。
系统没有回应。
“我突然明白了你那些急功近利的任务。”
所以,系统才会不在意攻略者的死活。
他们在赌,萧逐刻入
血脉里的禁锢,究竟遇到怎样的冲击能够被摧毁。
精神上的?
□□上的?
夏栀眠的死亡,或许只是其中的一环。
萧逐的力量可以帮助玄灵阁一统大陆,也只有这份力量才能让他彻底终结玄灵阁的野心。
所以,不仅仅是玄灵阁需要他变强。
主世界同样也需要。
“我所学的内容,是拯救世界中面临崩溃的角色,给予他们希望和改变。”夏栀眠说,“而不是将他从一把刀,再变成另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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