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倒

华平穿过烟雨长廊,走到江上清面前,将手中拿着的信件交给了他道:“少爷,京中的任命来了,还有庄大人给你的信。”

江上清伸手接过,却没有应声,只是转身向着烟雨阁中走去。

自许清如走后,烟雨阁便成了他的另一间书房,好像呆在有着她气息的地方,便能减轻心中几分焦躁一般。

只是烟雨阁中,属于她的气息越来越淡,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烦,像是她真的一点一点地退出了他的生活一般。

华平跟着江上清走到烟雨阁门口,房门一开,便见满室的画卷,他望着这样的一室,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江上清没打算让他进来,声音喑哑地开口道:“在这里等着。”

华平听后如释重负,乖乖地候在了门口。

他自小和少爷一起长大,一直觉得少爷特别好说话,即便是犯了什么错,也不会怪罪。

可如今即便不犯错,每次和少爷打交道,也总觉得背脊发凉。

江上清走到烟雨阁的书桌前坐了下来,这才拆开手中的信,仔细地读了起来。

和华平说的一般无二,是京中的任命,还有恩师问他什么时候还朝。

他确实该还朝了,只是心中还有事情未了,只能提笔给恩师解释清楚,让他帮忙再拖延几日。

写好将信件仔细地封好,这才起身向门外走去,将信件递给华平,吩咐他尽快送出。

华平接过信件,刚要转身要离去,江上清又叫住了他。

华平心中一阵忐忑,还是止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江上清的神情不带一丝起伏,好像只是随意地开口问:“华林有消息了吗?”

华平听后摇了摇头道:“华林哥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

“知道了。”江上清应道,说完便转身进了烟雨阁,华平这才离开。

江上清端坐在桌旁,随手取过一旁的宣纸,取过笔架上的笔,却久久没有落下一个字。

复又将笔扔下,洁白的宣纸上溅落了一片墨渍,一如他难以平静的心一般。

“哥,在里边吗?”这时崔牧之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打断了江上清的思绪。

江上清起身开门,将崔牧之放了进来。

崔牧之看着满室的画卷,忍不住感叹道:“都说江公子画功一流,果真是名不虚传,清如的画像在哥哥的笔下,就如同是真人出现在眼前一般。”

江上清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坐到书桌前,看着崔牧之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崔牧之这才收回打量着画像的眼神,看着江上清回应道:“我刚回来,听说姨母病了,许清如离开了,你要娶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进了一趟京,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

江上清捏着眉头,烦闷地说:“你姨母病了是假,我要娶妻也是假。”

崔牧之听了江上清的话,忍不住打量着他,只见他的脸疲惫又苍白,眼底血丝遍布,像是很多时日没有休息一般,不确定地问:“所以,只有许清如离开是真?”

江上清没有回应,看着窗外又飘起的细雨,像是出了神。

崔牧之看着这样的江上清,觉得他十分遥远,就像是丢失了灵魂的人一般,带着一种残缺。

顾不得管他身上透出的疏离,开口道:“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没可能了?”

江上清听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崔牧之却有些疑惑地继续说:“我听下边人说,姨母已经给你定好了妻子的人选,就是那个有个哥哥在京中担任户部侍郎的王家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江上清难受地捏了捏眉心,继续说:“我没有同意,她做不了主,库房那边我已经吩咐了,没有我的命令,母亲绝对拿不出一分钱。”

这是他能想到阻拦这桩婚事最有效的办法了。

“所以姨母就是因为这个,又被你气病了?”崔牧之不确定的继续问道。

江上清没有回应,但看他的样子,崔牧之便知道他猜对了,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下你姨母再也没法拿你做榜样来标榜我了,看不出来啊,江公子还有这样不服管教的一面。”

江上清看着崔牧之笑的收敛不住的脸,心烦的开口道:“有事就说,没事赶紧滚。”

崔牧之听后惊讶地看了江上清一眼,继而笑得更大声了。

还凑到江上清面前,继续道:“江公子竟然也会骂脏字,少见啊,我要好好看看这到底还是不是我哥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随着崔牧之的凑近,江上清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

崔牧之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打趣他,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江上清的对面,继续问:“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然不满意姨母的安排,为什么放许清如走,我可是看着你们两个这些年一路走过来的,你的心思路人皆知。

我以为此次从京城回来能喝到你们两个的喜酒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是她不要我了。”江上清听了崔牧之的话,将双手搭在眉头之上,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崔牧之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轻颤,他从小到大见到的江上清都是温润如玉,看不出喜乐的贵公子,何时见他这般,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烟雨阁之中,随着江上清的这句话,陷入了静默,气氛压抑得可怕。

过了好久,崔牧之终是看不下去了,复又开口问:“所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还好好的。”

江上清没有抬头,过了许久,才又低声道:“母亲告诉清如娶妻要娶门当户对的人,这样才能互相扶持,如果她愿意,就还和之前那样跟着我。”

崔牧之听后惊讶得半天没有合上嘴,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线道:“姨母让许清如给你做妾?”

“嗯”江上清低声应道。

“姨母真行!她可能不知道你为了阻止那些想向她提亲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流言蜚语,才弄巧成拙了,怪我。”江上清隐忍地继续说道。

崔牧之看着江上清这个样子,认真地回应着他的话:“哥,你听我说一句,这真的不怪你,要怪就怪你太孝顺了,凡事都依着姨母,让她觉得你的事情她都可以做主。”

“跟我们家老太太一样,动不动就装病威胁,拿着孝道压人,要我说,你干脆也装病吧,让她也知道你的决心。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也快要入京了吧,家里的事总是要解决,那王小姐不管你娶不娶,都是要这几天解决,不然等你上京赴任了,姨母给你定了下来,你还能退亲不成。”

江上清听了崔牧之的话,放下眼前遮挡的手,看着崔牧之问:“装病?”

“看你这个样子,不用装,也挺像要病倒了,干脆你就直接躺下得了。”

江上清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像是在仔细思索崔牧之的话。

装病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他最无法确定的就是母亲对他的感情。

自小到大,他就像是母亲用来讨父亲欢喜的一个工具而已。

不待江上清思索清楚,华林满是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在里边吗?”

江上清听到华林的声音,同样焦急地从交椅中站了起来道:“进来。”

江上清看着华林匆忙地走了进来,不安地开口问:“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了?”

华林满是愧疚地对着江上清行礼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少爷责罚。”

江上清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继续开口道:“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了,不是让你跟着许小姐吗?”

华林被这般冷厉的江上清唬住了,吓得跪在了地上,满是愧疚地道:“跟丢了。”

江上清听后,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用力地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子继续问:“怎么跟丢的?”

华林只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给江上清听:“我怀疑是陆世子,陆世子好像和许小姐熟识,陆世子追上来之后,我跟到下一个城镇就被打晕,放在了客栈之中。 ”

江上清不敢置信地道:“陆初言怎么会认识许清如,他们两个一个在淮江,一个在京城,绝无可能熟识。”

“少爷,陆世子真的和许小姐熟识,陆世子在一个酒馆便追了上来,我还看到...”

“看到什么?”江上清看着华林犹犹豫豫、要说不说的模样的,神情严厉地问道。

“看到陆世子抱着许小姐,许小姐也没推开他,二人就在酒馆抱到了一起,像是故人重逢,笑得十分开心。”

华林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看江上清的脸色,他也不想说,但是不说又觉得不行。

江上清听后,扶着桌角的手青筋暴突,十分用力地抓紧,这才强撑着没有摔倒在地,嘴里喃喃地道:“抱在一起?...陆初言怎么会认识清如的,又怎么会...”

不待旁人回应,江上清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朝着地上便摔了下去,崔牧之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喂,哥你怎么了,醒醒。”崔牧之叫道,江上清却毫无反应。

崔牧之赶紧对着华林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大夫,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乱说什么。”

“我没有乱说。”华林起身反驳道,说着便向外跑去,不敢多作耽搁。

崔牧之扶着晕倒的江上清,无奈地开口说道:“这下好了,也不用装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