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槿第一次落荒而逃,逃之前还不忘粉饰太平,给自己给顾家盖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强装镇定端庄时日光有多晃眼。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脑子里还细细碎碎的冒出些说不上的想法。
原来顾宴息让她来不只是为了相看,还想让她知难而退?
过一会又觉得自己瞎想。
顾宴息现在怕是只想与心上人把臂同游,追忆往昔,可能根本就想不到她。
沈玉槿还在瞎想,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顾少夫人?”
沈玉槿抬眼,就看到一张俊脸,这样好看的人,沈玉槿是有几分印象的,是谢家的三公子。
两个人简单的行了礼,沈玉槿本欲离开,却看到那人视线在她的额上打转,刚刚承过人家祖母的情,沈玉槿也不好离开,轻声问“谢公子,怎么了?”
谢离之的耳朵却像是被点了火的灯笼,刷的一下红了个透,轻轻解下腰上的红牡丹,许是太过紧张,还手忙脚乱,险些折断花茎,递给沈玉槿时才开口,“我以为会是牡丹的。”
沈玉槿看着眼前的金红色牡丹,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谢离之,沈玉槿与他接触实在不多,但是却对他有几分印象,谢家也是世家大族,只是当朝略有沉寂。
这位谢家公子倒是有名气。
响当当的纨绔膏粱,只是他纨绔的名气不是他有多荒诞,是他纨绔的十分有章法,京城那么多的纨绔子弟,哪一位没有被家法伺候过,独这位没有,这位虽然好事一件不干,但是坏事竟然也一样不沾。
他日日同那些纨绔子弟混迹在一起,只是每次犯出什么大事,各家大人去抓孩子的时候,竟都没有他,久而久之他的名气就传出来了。
今天没有什么规矩,男子可以送女子花朵以表赞美和欣赏,女子也可随意收下花朵,不会有非议产生,若是不收下才会让男子尴尬,
只是今日送花虽不全是传情之意,谢离之两耳红红,在她接过花朵之后玉白的脸颊上也染上了红霞,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沈玉槿的面色一下冷了下来,“顾宴息让你来的?”
顾宴息,还是小瞧了顾宴息。
沈玉槿是已婚妇人,除了亲眷姐妹,瓜田李下,没有人会在今日送花给已婚妇人。
除非那人有她丈夫顾宴息的授意。
沈玉槿又上下打量了谢离之,就算是未出阁的小姐,这也是好归宿。
长得好看,没有不良嗜好,还不用继承家业,以后成了亲,什么都不用管,连账本都不用看,就想着怎么吃喝玩乐,怎么花钱就行了。
介绍给她一个二嫁妇,也是委屈人家了。
沈玉槿都不知道是该夸顾宴息大度还是该夸他神通广大。
但无论如何,沈玉槿都不想再与谢离之再聊,不顾对方的挽留抽身离开。
沈玉槿想去问问顾宴息,四处环顾,又不知道该去哪里问,也许现在他还与心上人浓情蜜意。
但是气血激荡,沈玉槿的头阵阵发昏,也顾不得体面,走到池塘边的大石上坐下。
气急了,怒过了,竟然罕见的冷静了下来,沈玉槿细细梳理了这几日的经历,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过于多思多想了。
往日她总是冷静的处理一切,但是当年林四和顾宴息的事还是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若只是拆散一对青梅竹马便也罢了,现在虽说民风开放些,少年少女能相看,但是总归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被拆散的有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没有谁家日子就不过了,将就将就一辈子也就这样。
但是,赐婚不过三日,流言便像见了风的草,传的满京城都是,那时的沈玉槿带着幼弟,一边支应旁支如狼似虎的亲戚,一边应对京城的流言。
白日疲于奔命,辗转着听那些她未婚夫婿同林四小姐的恩爱往事,夜里对着空荡荡的老宅和不晓事的弟弟,又回忆起父母。
这几日发生的事,让沈玉槿回忆起了往日。
她变得脆弱敏感,胡乱猜忌,本也没什么的小事竟也放的十足大。
若是平常,沈玉槿定是会照常生活,然后等顾宴息回来,两人坐下平心静气得商量出个一二三来的。现在左猜二人不清不楚,右猜顾宴息要他出门相看,虽然有些苗头,但是到底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
衙门审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在家里没有这么讲究,也该有理有据。
沈玉槿这么想了,就打算立刻去找顾宴息好好问个分明。刚刚起身,就听到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宴息,倒是个麻烦。”
池塘边的荷叶高过人头,将沈玉槿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荷叶外正有两人交谈,沈玉槿无意窥探他人的辛秘,但现在出去显然不合适,更何况对方还提及顾宴息。
沈玉槿又坐了回去,交谈的二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荷叶边上的细小动静,还在交谈。
听声音是一老一少,两道声音都有些熟悉。
“林家回京,对殿下的大业怕是有害无利。”
沈玉槿终于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这少者被称为殿下,缩小了怀疑范围,沈玉槿很快就和脑中印象对上了号——三皇子,那老者恐怕就是三皇子的亲娘舅,吏部尚书秦尚书
“急什么,那不是有送上手的把柄。当年林四落水被四弟救上来,两人合该是一对,你去散播些流言,再找人向父皇进言,为这二人赐婚。”
“三殿下,这若是成了,林家被四殿下纳入麾下,岂不是如虎添翼?”
“娶妻当然是如虎添翼,但若是纳妾,不就是结仇?”
“三殿下高见。”
这二人的讨论逐渐深入,沈玉槿深知皇家夺嫡不该随意踏足的道理,但是细细想过二人对话的内容之后,沈玉槿心中不由得产出一个念头。
也活该这位三皇子有亲娘秦贵妃的帮衬还是被年少失怙的四皇子压一头,没脑子啊,商量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知道探查一下周围是否安全。
商量出来的主意也是漏洞百出,还连累她听了一耳朵乌糟。
“那顾宴息?”
听到他们又把话题转回顾宴息,沈玉槿支棱起小耳朵想要听一个分明。
“顾宴息和林知鱼的事不是闹得满京城都知道,拿捏住了林知鱼,顾宴息自然就分身乏术没空来找我们麻烦,必要时······”
三皇子还算是有最后一点脑子,知道谋害朝中重臣不是光明正大的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沈玉槿努力往那边凑,也听不真。
沈玉槿还在专心的听,突然感觉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低头,和一只□□面面相觑,□□两只黑色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玉槿,粗糙丑陋的皮肤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沈玉瑾还记得自己身处的环境,死死捂住嘴,才没发出声音。
三皇子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但是沈玉瑾全部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控制另一件事上,那边的声音又愈发小,竟然连只言片语都听不见了。
沈玉槿紧紧盯着那只□□,竟然在那丑陋的脸上看到一丝人性化的表情,黢黑的、豆豆大小的眼睛里仿佛是戏谑,沈玉槿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因为那只□□看过她后,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池塘里。
扑通一声,这声音不仅清晰的传进了沈玉槿耳中,也传进了三皇子耳中。
“什么人,去看看。”
沈玉槿左看是死路,右看还是死路,天要亡我。
沈玉槿甚至想好了后人说起自己时会说什么,英明一世,死于□□。
秦尚书的脚步越来越近,沈玉槿并不娇弱,但也不可能拼过这么两个大男人。
“秦大人!秦大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三皇子。”
“不想三皇子也在,草民失礼。”
“小事······”三皇子的声音有些干,显然还惦记着这边的动静。
“谢二公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秦尚书声音含笑,沈玉槿这才知道来者是谁,正是刚刚见过面的谢三公子谢离之。
“当然是来寻秦尚书!那边留王世子与四皇子相谈甚欢,索性起了诗会,园中才子皆可诗赋相和,各家公子诗赋一轮才发现正缺如秦尚书这样的大儒指点品评,特意让我来寻您的。”谢离之气喘吁吁,听起来仿佛确实四处奔波找寻。
三皇子早已成家,也对这小女儿的集会不感兴趣,今日之所以前来就是听说留王世子前来。
他现在一听四皇子与留王世子相谈甚欢,马上就把这边的动静甩在脑后,急匆匆地跟着谢离之走了。
沈玉槿小心翼翼地听,脚步声渐渐听不到,才探出头来,还能看到三人联袂而去的背影。
今日确实巧合,三皇子一会腾出手来,一定会派人来这里寻找,沈玉槿不带多留,赶紧离开这里。
采苓、采萱当时被沈玉瑾留在了凉亭外,正支着脑袋担忧就看到自家夫人急匆匆的往回赶,汗水浸透了额发,软趴趴的趴在额头上,是从没有过的狼狈,“世子可说了今日是否回家?”
“这······”采苓一时语塞,自从上次世子同夫人吵过架之后就再也没了人影,就连世子来了百花集会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去传话,让他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回来一次。”沈玉槿不敢现在立刻回去,怕打草惊蛇,但是心里又记挂刚刚得到的消息,只能叫丫头传话,自己又钻进凉亭里和那些摸不清真诚还是虚伪的人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