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漠殊看了好一会儿,移开视线，视线飘了一会儿，最终落在顾锦眠挺翘的鼻尖上。
顾锦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眼期待。
片刻,殷漠殊对上他的眼，对他笑了一下。
顾锦眠已经好几天没见他这么对自己笑了,不是那种冷冷的和带着嘲讽的笑,笑得很温柔，温柔到几乎有种宠溺的感觉。
顾锦眠心里一动,脚步向前动了一点点,更加期待地看向他。
殷漠殊温和认真的声音里,带着微哑的质感，“你要是能接受何不尽,我一辈子对你好。”
顾锦眠眼睛微微睁大，攥紧了拳头瞪着他,十几秒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带出“嘭”的关门声。
老子才不受这气！
顾锦眠拎着笔记本连夜坐火车走了。
来这里后他第一次坐火车,临时买票连卧票都没买到，半夜坐在挤挤囔囔的火车上都觉得比在那个总统套房里舒服。
当殷漠殊意识到顾锦眠走了，给顾锦眠打电话时，已经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殷漠殊查了查当晚的航班和车次，通知顾家人后,站在窗前看向火车站的方向,揉着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顾锦眠这么恨何不尽。
他更不敢轻易说了。
时隔四天,他回到主卧,看到顾锦眠行李箱和衣服都没带走,想象了一下小少爷拎着笔记本气冲冲去火车站排队的样子，殷漠殊被气笑了。
他被十几个人骂了三天上千句，还没离家出呢。
脾气比他还差。
犟成什么样。
顾锦眠夜里三点才回家，谁问也不吱声，闷声闷气地钻进自己的房间里，洗洗就爬到了床上。
半夜起床的顾历帆愣了。
他直接给殷漠殊打电话，殷漠殊几乎在电话打通的一秒中就接起来了，顾历帆大声的质问立即冲过去，“你是不是欺负眠眠了，他半夜回家一句都不愿意说是怎么回事？”
殷漠殊松了松手机，“没有欺负。”
“你还说没欺负？我弟弟坐火车回来的！”顾历帆厉声道：“拜你所赐，我弟弟的人生经历又丰富了！”
殷漠殊：“……”
第二天一大早顾席钧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下午连国外的顾清扬都给他打电话了。
顾锦眠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四季予你》节目组殷漠殊的跟拍导演在这里拍了两天，小声说：“是不是该拍些合体素材了？”
殷漠殊无奈笑道：“你问我有什么用？”
跟拍导演：“……”
她跟顾锦眠的跟拍导演联系，“你去跟顾锦眠说说该拍点合体素材了？”
顾锦眠的跟拍导演答应得很爽快，“行，很好说。”
上次他跟顾锦眠说拍点合体素材时，顾锦眠立即就答应了，别看顾锦眠这个豪门小少爷能从车窗爬出来骂季南伞兵，但他其实很好说话，很配合拍摄。
“顾少爷，我们去拍点合体素材？”跟拍导演自信地问。
顾锦眠正在办公室，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件，严肃地对他说：“四季现在可是最有影响力的恋爱节目。”
跟拍导演开心地说：“哪里哪里。”
“影响力这么大的节目，一定要为年轻人树立正确的恋爱价值观，恋爱时不要整天黏在一起，恋爱也要奋斗自己的事业，提升自我价值。”
跟拍导演：“……”
他们这是恋爱节目啊！
顾锦眠说完就继续工作了。
跟拍导演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那我们也不是职场节目啊。”
顾锦眠：“恋爱也不用合体。”
“比如？”跟拍导演虚心请教。
“比如。”顾锦眠拿出手机，“我工作时不忘刷刷他的消息不甜吗？”
“……”跟拍导演看出他这是不想合体了，“行吧。”
顾锦眠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打开去殷漠殊超话。
殷漠殊粉丝越来越多，超话里的彩虹屁和物料也越来越多了。
随便刷刷就能看到殷漠殊电影的路透照和其他消息。
顾锦眠看到某张照片后视线停了一下，把照片点开放大仔细看了一眼。
照片中殷漠殊正跟一个有点陌生的女生说话，很平常的聊天的样子，他们周围有不少工作人员，两人面对面，中间还有个助理正蹲在那里整理殷漠殊的靴子。
导演探头看过去，眼睛一亮，忙让摄影师抓住这个镜头。
顾锦眠看了一会儿把照片刷了过去，看评论才知道，这是刚进组的女二。
电影中，爷爷年轻时喜欢的女孩。
殷漠殊拍电影，即便是顾锦眠投资了大头，他也不插手其他演员的选角，这个权力他完全给了导演和编剧，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除了那些后期会爆雷的演员顾锦眠会提醒一下。
所以，他不知道这部双男主的电影里，戏份很少的女二后面换人了。
看到殷漠殊轻松地跟她说话的样子，顾锦眠才注意到她，然后在评论区看到这个女演员的名字。
周君。
顾锦眠抿了抿唇。
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啪得把手机扣在桌上了。
跟拍导演眼珠转了转，跟殷漠殊的跟拍导演说：“这两天应该能合体。”
转头跟顾锦眠说：“顾少爷，合同上有合体录制的要求的，您别为难我们啊，你们不合体到时候你们的cp粉要骂死我们哦。”
“知道了知道了。”顾锦眠不耐烦地说：“也别只跟我说啊。”
导演笑嘻嘻地：“殷漠殊不是最近电影拍摄任务挺重的吗？只能靠你了。”
顾锦眠默不作声。
下班回家时，顾锦眠在路上遇到了季南。
有一条路是专供两个小区的住户的，两个车子并列前行。
圈里好久没出现杭苑廷的消息了，上次看到和他相关的消息，还是他和季南分手。
那也是顾锦眠仅知道的季南的消息。
季南降下车窗，“你们拍节目都没合体？不会是吵架了吧？”
“你以为我们吵架了我就会好好和你说句话？”顾锦眠戴着墨镜酷酷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我有那么low吗？”
说完他一个弯道超车，留给季南一个车屁股。
季南：“……”
顾锦眠回家时，顾历帆正要出门去参加一个晚宴，他打量了顾锦眠的脸色一番，“这两天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顾锦眠随便嗯嗯了两声，“连季南都怀疑我们不合体是出问题了，看来不能这样了。”
顾历帆：“？”
他问的是这个吗？
“那你去找殷漠殊吧，反正你在哪里都能工作，他又不能跑回来拍电影。”
顾锦眠复杂地看他一眼，“连你都这么想。”
就在这时，殷漠殊发来一条微信，“四季导演要拍合体，你看哪天方便，我请假回去？”
“算了，既然二哥都这么认为，我就去吧。”
顾历帆：“？”
顾锦眠离开三天后，又开车回去了，后面跟着四季节目组的车。
他回去时，剧组正在吃晚饭，殷漠殊的执行经纪人小刘看到他后，热情地对他招手，“老板，这里！”
顾锦眠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矜持地走过去。
“没想到你开车过来的，殷漠殊昨天还跟导演说今天要请假去接你呢。”
顾锦眠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殷漠殊，坐下喝了一口水，水温正正好。
四季节目组跟剧组打完招呼，也跟了过来。
殷漠殊吃完饭了，他应该是接下来没戏，拿着水杯悠闲地坐在椅子，眼神飘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开车来挺好的，下次再连夜逃走就不用挤火车了。”
顾锦眠：“……？”
“我逃走？”他睁大眼睛，“那是我们家的酒店，我逃什么！”
殷漠殊低声笑了一声。
两边的跟拍导演一下就兴奋了，尤其是殷漠殊的跟拍导演。
这位女导演就是他们的cp粉，这几天在这里看着冷冷淡淡的殷漠殊，看得心都枯了，此时这一声低笑，唤醒了她熊熊燃烧的cp魂。
简直了，又苏又宠。
殷漠殊说了句他们听不懂的话，“你这脾气怎么当上副机长的？”
副机长？
他们俩都和这不沾边啊，怎么扯到一起的？
想破脑袋也只有某种时刻的扮演。
制服诱惑？还带剧本的那种？
四季节目组：“！！！”
现场所有人只有顾锦眠知道殷漠殊在说什么。
他前面说了那么多，连作者的名字都说出来了，殷漠殊应该是猜到他是穿书而来的。
在林导剧组时，他喝醉酒把自己老底给掀了，说他是x航最年轻的副机长。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醉后胡言，现在殷漠殊是反应过来，知道了那是他穿书前的工作。
“我是凭实力当上的。”
四季节目组：“……”
你说这话的气势就像在说你是凭实力当上攻的。
顾锦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四季节目组：“……”
大概是说不要质疑他的技术？
殷漠殊：“容易冲动不适合这个职业。”
四季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起点头，这个不能勉强。
顾锦眠：“……？”
“你还不知道吗？我冲动的时候都是因为你！”
四季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脸又红又黄。
这对话越听脸越黄，同时看殷漠殊的笑又忍不住脸红。
剧组有人喊殷漠殊，殷漠殊起身对跟着顾锦眠一起来的工作人员说：“房间给你们安排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他们应和着，却没舍得放下摄像机。
两个人同框又甜又有趣，不多拍点太浪费了。
殷漠殊见他们还在拍，又看向瘫着脸的顾锦眠。
掉马差不多有一周了，他们两个人一直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别说触碰，殷漠殊好好看他的机会都很少。
顾锦眠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皮肤很白，所以一旦没睡好，眼下青黑就会很明显，看人时带着一点憔悴和不洗察觉的委屈。
殷漠殊喉结微动，走过一个摄像机，站到他面前垂眸看了他几秒，手指虚虚搭在他的下颌上遮住镜头，低下了头。
顾锦眠惊讶地看向他，下意识想推开时，被殷漠殊拉住手腕。
他才意识到节目组正在拍，站直没动。
殷漠殊出乎意料地低头，没几秒又很快移开，节目组的人没预料到，再加上他用手遮着，在暗淡的天色里没拍到清楚的画面。
他们又惊又喜又恨。
所以，刚才是亲了吗？
怎么亲的？
殷漠殊已经被剧组的人叫走了，顾锦眠还站在原地，两个跟拍导演求知欲非常强地看着他，眼睛可以代替灯泡点亮剧组的黑夜。
几个摄像头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顾锦眠：“……”
“你们干嘛？下班了！”
两个导演互看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个词：恼羞成怒。
顾锦眠率先离开剧组朝酒店走。
天色微暗，顾锦眠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环境很安静，走着走着有点出神。
被殷漠殊抓住那一刻，他想起他们还在拍恋爱节目没躲开，殷漠殊顺势抵入，碰了一下他的舌尖就离开了。
很快很轻一下。
顾锦眠却像是被人碰了一下脆弱又敏感的命脉。
唇上麻麻的，顾锦眠伸手擦了一下，收回手时，看到手腕上的红痕。
上面轻轻碰了一下，手上攥得却是非常用力。
顾锦眠瞪着手腕上的红痕时，手机上忽然冒出一条消息。
殷漠殊：“多大了，亲一下就脸红。”
顾锦眠：“……？”
他什么时候脸红了？
顾锦眠：“一上来就问年龄，你礼貌吗？”
他生气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知道他身后，他的跟拍导演和摄影师们对着他的背影，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把素材传到总导演和后期那里了。
导演和编导们看到后激动得不行，当晚就剪了一个两人的预告。
顾锦眠是洗完澡睡了一觉后，醒来才看到这个预告的。
这两天没睡好，顾锦眠一沾床就睡着了，一睡睡了三个小时，他七点半睡的，节目组八点发的预告，等他醒来十点半，预告已经上了热搜。
顾锦眠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节目他算是看透了，一般是一有劲爆或有看点的片段就剪到预告里吸引人来看，这么快就发了，难不成是他和殷漠殊接吻？
不止。
视频一开始还是那个熟悉的机械女音，“情侣为什么吵架？”
接着是他们关于飞行员职业的争论。
顾锦眠觉得他们的争论非常严肃正直，结果弹幕颜色出人意料。
【妈呀，正片中这一段一定是花钱才能看的。】
【捂脸，我真看不出小少爷技能很好。】
【其实我觉得制服中校服py最合适你们，小少爷会喜欢的，到时候可以校霸反攻，如果失败就嘿嘿。】
【捏妈，看的我脸都红了，你们两个公众人物不要公然ghs！】
顾锦眠：“？？？”
机械女音：“吵架了怎么办？”
吃完晚饭，天色将暗未暗时，人群中的殷漠殊忽然把手挡在顾锦眠脸边，低头几秒又移开。
【啊啊啊啊啊啊是亲了吗！】
【快给我上对面机位拍到的视频！老娘差那点钱吗？】
【太快了太快了殷漠殊你是不是不行？不行让我来（？）】
机械女音：“吵完架后的状态。”
夜色下的小路上，顾锦眠一个人走一会儿停一下，停一会儿伸手擦擦嘴，又赶紧把手背在身后继续走。
【是在，回味？】
【虽然时间短但技术好？】
【九敏，一个人默默回味的小少爷太可了。】
【一定是在回味啊啊啊别回味了再来一次亲个够@殷漠殊。】
顾锦眠：“？？？”
他正要去找节目组的人，他的跟拍导演打来电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少爷，素材传过去时忘了跟导演说后面那段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
“要不要我们撤了？”
顾锦眠：“撤了有用吗？撤了他们也在说我在回味殷漠殊的吻！”
导演：“不是吗？”
顾锦眠：“……”
顾锦眠正要跟导演理论时，忽然瞥到门口的殷漠殊。
半晌没听到顾锦眠的声音，导演问：“怎么不说话了？好好好，你没在回味殷漠殊的吻，是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顾锦眠看到殷漠殊的笑，觉得手机有点烫手。
“闭嘴！”顾锦眠挂了电话。
“请示一下，今晚我可以进来吗？”殷漠殊问。
四季节目组的人都来了，他们当然必须还得睡一个房。
“你要是想睡书房也不是不行。”顾锦眠背过身去躺着。
没多久，他感觉殷漠殊上床了，好像在盯着他看。
“耳朵又红了。”殷漠殊说：“应该……”
“早成年了。”顾锦眠打断他。
“嗯。”殷漠殊点头，“都做副机长了，一定是到法定年龄了。”
顾锦眠脑袋里还在想什么法定年龄，殷漠殊又开口了，“机长啊，不会比我老好几岁吧，那我岂不是亏了？”
顾锦眠：“？？？”
他很想怼回去，可，他现实中好像确实比此时的殷漠殊大半年。
再加上穿过来这大半年……
顾锦眠：“……”
“我猜中了啊？”殷漠殊啧了一声，“眠眠，你不会是个老男人吧？”
顾锦眠：“？？？”
谁家二十四五就是老男人？
“老男人怎么了？”顾锦眠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你是不知道老男人的好。”
“啊。”殷漠殊身子压低了一点，“那要让我知道一下吗？”
顾锦眠：“……”
深夜成年人的话题总是能聊偏。
顾锦眠奇怪的胜负欲又起来了，他觉得他都比殷漠殊大了，更不能在这种话题上落了下风。
“你骂一句傻逼何不尽，我就让你知道一下。”
殷漠殊：“……”
夜晚恢复了它该有的安静。
顾锦眠听到很轻的窸窣声，殷漠殊躺下了，安安静静再没其他声音。
顾锦眠眨了眨眼，也不说话了。
本来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热络起来了，和以前一样，一提到何不尽又回去了。
狗逼何不尽。
顾锦眠心里又把他骂了一顿。
不要靠近何不尽，会变得不幸。
顾锦眠恨恨地骂人时，殷漠殊忽然向他耳朵里塞了个软软的东西，“我明天四点要起床拍早戏，戴着耳塞睡。”
顾锦眠一只耳朵被他塞了耳塞，另一只耳朵压在枕头上，听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他的话也模模糊糊的，“跟周君拍啊。”
殷漠殊动作顿了一下，好像是笑了一声。
顾锦眠听不清他声音里的情绪，只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他耳朵的起伏里描摹，有点痒和麻，“别拿话刺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锦眠：“得了什么便宜？”
殷漠殊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不知道还是不是刚才想说的，“你看过书，知道我的一切，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我名字？顾锦眠啊。”顾锦眠说。
殷漠殊把另一个耳塞给他，一句话都没再说，翻身去睡了。
两人之间隔着那么长的距离。
顾锦眠：“……？”
一岁就有代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