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锦眠站在这里时,才真实地感受到殷漠殊有多受欢迎。
作为经济最发达城市,s城机场时常有明星出没,今天来接机粉丝不只殷漠殊这一家。
另一家比殷漠殊早红了三年,微博粉丝是殷漠殊两倍,接机粉丝不管是数量还是兴奋程度远不如这边。
虽然不能用这个来衡量什么,但至少说明了殷漠殊被喜欢程度。
为了保护玫瑰,他站在最前排,此时差点被挤出去了。
口罩下脸愈加呆滞。
他开始后悔了,在车里等不香吗?
可是他还是踉踉跄跄地坚守在第一排,牢牢抱着怀里萨曼莎红玫瑰。
人群忽然兴奋起来,没有震耳欲聋尖叫,好多人捂住嘴巴贡献出躁动不安气氛,这种压抑兴奋,比尖叫更让人沸腾。
顾锦眠心一跳,抬头向前看。
殷漠殊和助理正在前面通道里向前走。
他穿着再低调休闲不过T恤和工装裤,连墨镜都没戴,只有一个口罩,推着行李箱也是非常大众款,但在一群人他还是异常显眼。
平且宽肩,长且直腿,缓步走来,气度自成,外界喧嚣或安静影响不了他丝毫。
当他走近看向粉丝时,脚步顿了一下。
视线在那里停了几秒。
远远距离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眼神,只知道他停下多看了几秒,便继续走。
走过来了。
之前说好不能尖叫,安静接机,可这时有人实在控制不住了。
开始有从被捂住嘴巴里泄出尖叫声,气氛更加躁动灼热。
弄得顾锦眠都开始紧张。
他看着殷漠殊一步步走过来,越来越近。
他没有再看自己一眼,走到他身边一个女生面前,从助理手中接过一沓最新签名照,“辛苦大家了。”
女生两眼放光,兴奋地得手都在抖。
接着殷漠殊非常自然地看到他怀里玫瑰,他伸手接过去,声音略低沉,克制而礼貌地:“谢谢。”
接了玫瑰后,他没有停顿,和助理一起继续向前走,走进某个车里。
他身后粉丝们已经兴奋地要昏过去了,一个个伸手要照片。
顾锦眠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殷漠殊接花时候按到了他手腕,当时他脸上很平淡,按到他手时力气和热度却泄露了什么。
“你太用心了吧!”有个女生把他喊回神。
顾锦眠看到她手中照片,才明白她意思。
照片是最新在国外拍,身穿黑衣殷漠殊半躺在红玫瑰中,一只手倒举着一枝玫瑰,玫瑰上水滴向下滴落,照片正好定格在水滴滴到玫瑰和殷漠殊鼻尖之间最中间距离。
侧面照很考验人骨相,殷漠殊高挺山根和流畅而凌厉线条赋予了这张照片难以描述张力,握着玫瑰曲在镜头前手指都能撑起一张海报。
顾锦眠看了一眼那只手,揉了揉麻麻手腕,把帽子向下一拉,走了。
“唉,你不要照片吗?多绝照片啊!”
要什么要啊,拍完后施仪就给他准备了全套。
顾锦眠在停车场坐上车,没两分钟接到了本该坐车离开人。
殷漠殊直接坐到了副驾上。
顾锦眠:“……”
不是坐后排更安全吗?
殷漠殊坐上来后,依然抱着那一束红玫瑰,顾锦眠很实在,说给一捧就是一大捧,二楼那个露台差点被他剪秃了,浓郁深沉红盈满殷漠殊怀抱,衬得他眼眸都深了。
顾锦眠握紧方向盘,一周没见,就生出些陌生氛围了,有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不生气了?”殷漠殊问。
“本来就没生气。”顾锦眠说。
殷漠殊开了头,并且语气比往常还要亲昵,顾锦眠就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说:“你说对,我不该给你定义一个‘应该’。”
人是多复杂生物啊,即便作者文字功底再强也不可能塑造一个和现实中一样完整人,何况还不是主角。
自然会有他看不到一面,他不该用纸片定义一个完整真实人。
“但是,你也做错了,你故意演给我看。”顾锦眠皱眉,“你不是不相信你自己,就是不相信我对你喜欢,一个劲地把我往外推。”
说完,他竖起耳朵,没听到殷漠殊说话,倒是听到一声似有若无,带笑又苦涩叹息。
“我是想让你看看你不知道真实我。”殷漠殊说。
“要是你不能接受,被吓跑了。”殷漠殊说:“趁早跑了也好。”
顾锦眠:“……?”
“可是我要跑时候,你拦住了。”顾锦眠直接揭穿。
“我只是想把你没吃鸡蛋给你。”殷漠殊淡定地说。
顾锦眠:“……”
他竟一时失言,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早知道他就不该吃那个鸡蛋!
顾锦眠绞尽脑汁想怎么反驳他时,殷漠殊忽然说:“谢谢。”
他微侧着头看向窗外,只从微哑声音就能听出他郑重。
顾锦眠不知道他谢是什么,像是在谢谢他玫瑰花,又好像不止。
殷漠殊转头回来,漆黑长眸里笑意沉沉,“我很开心。”
“不用谢。”顾锦眠呆着脸,目视前方,不太自在地说:“我答应你。”
“那我们走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殷漠殊那张愈加勾人脸,耳尖有点红顾锦眠启动汽车,“你坐好。”
“好。”
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顾锦眠手机打进一个陌生电话。
顾锦眠按了外放。
“眠眠,我是贺芷。”
贺芷声音有些不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强烈情绪。
“啊,贺阿姨。”顾锦眠听出她声音异常,又把车停到了另一个停车位上,问她:“你们还没登机吗?有什么事吗?”
顾锦眠早上遇到他们时,他们就出发去机场了,顾锦眠回家剪玫瑰,又去花店包装,至少比他们晚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有点事先不回去了。”她说。
“哦。”顾锦眠应了一声,他们没那么熟,顾锦眠不好问她是什么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在机场吗?”贺芷问。
“我在,我来接人,接到人了,正在机场停车场。”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等贺芷再开口时,声音更不稳了,她说:“是来接男朋友吗,我在b看到他广告了,还在机场听到粉丝叫他名字。”
顾锦眠没隐瞒,“是啊,他今天从国外回来。”
顾锦眠觉得贺芷有点奇怪,他们之前只见过三面,聊天时确实能感受到对彼此喜欢,可一个长辈一个小辈,邻居间见几面,没有特意留联系方式。
贺芷专门问到他手机号给他打电话,就是问这个吗。
“我们司机走了,能麻烦眠眠顺带把我们带回去吗?”
顾锦眠:“……”
更奇怪了。
他看向殷漠殊,殷漠殊正垂着眼,神色莫辨。
顾锦眠伸手在他眼下挥了挥,无声问他是否介意多带两个人。
“无所谓。”殷漠殊说。
顾锦眠跟贺芷说了他们位置和车牌号。
在他们上来之前,顾锦眠先给殷漠殊说了两人身份,“是在外婆家时候认识,等下送他们回去,你要去见见外婆吗?”
一直神色淡淡殷漠殊挑了下眉。
“那天跟你视频时候,外婆就在车里,过家门而不入不太好吧。”顾锦眠解释。
殷漠殊看他别扭又认真解释样子,眼里重新带上笑意,他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点东西。”
“唉?不用。”顾锦眠想叫住他,殷漠殊已经戴上口罩和墨镜下车了。
第一次见长辈确实不能空手,等下他们接到人再去商场也不方便,可是他没有自己是当红明星自觉吗。
“我去买!”顾锦眠探出车窗对他说。
殷漠殊停住脚步,转头走到他身边,弯腰靠近他,对他脑袋伸出手。
“当然是男朋友去买。”他说,眉眼间全是笑意,“不过你可以把帽子借给男朋友。”
顾锦眠愣愣地被他摘了帽子。
殷漠殊把帽子戴到头上后,伸手把他脑门上被压扁头发扶了扶,又给他理了理额前头发才走。
顾锦眠把脑袋缩回车里时,耳根有点热。
刚摘下帽子时,基本没有发型可言,一定很丑吧。
他把车镜转过来,对着镜子照了照。
还好,不丑。
看着看着他想到殷漠殊倾身过来说男朋友样子。
男朋友只是演啊。
没人时不用这样做。
等到他想到他帽子粉丝见过时,已经是好几分钟后了,顾锦眠只能暗自祈祷他不要撞见粉丝。
贺芷和白奇瑞比殷漠殊早过来几分钟,顾锦眠在车里看到他们后,把后备箱打开,下车帮他们把行李箱放进去。
“谢谢眠眠。”贺芷一边说着一边向车里看。
顾锦眠给她打开后面车门,“叔叔阿姨,你们坐后面可以吗?”
“可以可以。”贺芷没在前排看到人,坐到车里后,立即问顾锦眠:“眠眠,你男朋友呢?是不是我们影响你们了?”
顾锦眠坐上车,把车里空调调高了一点,说:“不影响,我们去看看外婆,他下去买点东西。”
贺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来,说:“应该应该,这孩子很有礼节。”
顾锦眠心里怪异感更重。
两人看起来又激动又不安,心思明显没在这里,顾锦眠干脆就没再说话。
三人心思各异地坐在车里等殷漠殊。
顾锦眠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没多久,顾锦眠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殷漠殊,他两手提满购物袋大步朝这里走来。
贺芷和白奇瑞也注意到了,他们一个双手放在车窗上,几乎要贴上去看,一个端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殷漠殊把一部分礼物放进后备箱,剩下提在手里,他没走去副驾那边,而是走到顾锦眠这边敲了敲车窗,顾锦眠知他是要开车,自己抱起红玫瑰坐到副驾上。
殷漠殊上车后,顾锦眠又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白叔叔和贺阿姨。”
“这是殷漠殊。”
“你们好。”殷漠殊礼貌而疏离。
一如他平日里风格,不热情也不冷漠。
“你好!”后面两人却不太淡定。
尤其是贺芷。
她紧紧盯着殷漠殊,殷漠殊坐下后,她又盯着车镜。
殷漠殊摘了墨镜,口罩,只留了一个帽子在头上。
他伸手移了一下后视镜,“走了。”
车子启动,平稳在路上行使。
车内氛围莫名沉默。
顾锦眠拿了两瓶水,转身递给后面两人,“叔叔阿姨喝点水吧。”
贺芷忙伸手接过,轻声说谢谢。
前几次见她,她温柔浅笑,底色是淡定而坚韧。
此时她眼眶有些红,扭瓶盖手用力到轻颤,消瘦手背上青筋凸起,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顾锦眠转过头,盯着自己手指看。
贺芷喝了好几口水,情绪稳定了些,她说:“眠眠男朋友果然很帅。”
顾锦眠挠挠头,说:“谢谢,他是很帅。”
车里氛围轻松了一点。
贺芷又问:“多大了,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呀?”
顾锦眠还没回答,殷漠殊笑了一声,情绪不明地说:“怎么感觉您在查户口呢?”
“不是不是……”
贺芷着急解释被殷漠殊打断,他说:“24岁,姓殷,b城殷家殷。”
贺芷发出一声无意义“啊”,低下头没再说话。
白奇瑞正在手机上跟人发消息。
车子再次陷入沉默,比刚才更重一层。
顾锦眠扭开瓶盖,把水递到殷漠殊嘴边,殷漠殊侧头看向他,顾锦眠对他笑笑,眼里是藏不住安静担忧。
殷漠殊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后颈,就着他手喝了几口水。
只有20分钟路程,在一片沉默之中,他们艰难地到了。
车子停在白爷爷家门前,顾锦眠和殷漠殊一起下车,殷漠殊把后备箱里礼物拿出来后,顾锦眠把行李箱帮他们搬下来。
白奇瑞说:“谢谢。”
贺芷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殷漠殊,礼貌她连谢都忘了说,不过顾锦眠也没在意。
“那再见。”他说。
两人进门时他们还在看着。
顾锦眠抿了唇,拉着殷漠殊进了门。
外公外婆年纪很大了,但他们思想并不古板,不仅不介意顾锦眠交了个男朋友,对殷漠殊还特别亲切热情,留他们吃了午饭后,还想留他们住一晚。
可惜不行,殷漠殊两点开始就有工作。
林导电影《瞒天过海》过审速度出奇快,送审没两天就批下来了。
这部电影全程除了男主角出了点问题,其他一切都格外顺利,原本计划当贺岁电影,林导和投资人商议后,干脆决定顺着这股风,定档在国庆了。
一般电影至少要在上映前两个月定档,这样才有充足宣传时间,可林导名气在那里,团队实力也摆在那里,就敢提前半个月。
只有半个月,宣传任务肯定紧,接下来殷漠殊至少要跟着跑十几个城市路演宣传。
“那改天。”外婆说:“眠眠送过去吧。”
顾锦眠也是这么想,殷漠殊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下午又要工作,他开车送过去时候,他还能在车上眯会儿。
殷漠殊没有意见。
只不过他上车后没睡,半躺在座椅上掀开眼看开车顾锦眠。
顾锦眠脸微微地绷着,不是很轻松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沉。
殷漠殊逆着光看他,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在灿烂温软中,慢慢闭上眼睛。
路演计划中有两个多小时,加上化妆等准备,至少要三个小时。
顾锦眠全程陪着。
他绷着脸坐在一边,那张面瘫脸显得很是冷漠,连剧组里原本跟他玩得很好女演员们都不敢靠近他了。
“你们冷战呐?”女主角林眠问殷漠殊。
“没有。”殷漠殊看着顾锦眠笑声说。
别人以为顾锦眠是在生气,其实不是,殷漠殊看出他是在绷着,可主要应该不是生气。
殷漠殊笑实在是开心,不像是假装,林眠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顾锦眠。
奇奇怪怪。
晚上吃过饭后,顾锦眠又把殷漠殊送回酒店,上车后他还亲自给殷漠殊系了安全带。
殷漠殊笑着看他,没说什么。
等到了酒店,殷漠殊才问他:“怎么了?一下午神情不属?”
绷着顾锦眠在殷漠殊面前一下松了下来,像一只紧闭小蚌壳张开来,露出里面柔软一面,他漂亮水润眼睛担忧地看向殷漠殊,犹豫着说:“殷漠殊,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你亲生父母?”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贺芷,顾锦眠就想起殷漠殊,可能是因为他想殷漠殊了。
见到白齐瑞那张和殷漠殊有些相似脸,能说是巧合。
那今天上午事怎么解释,两人没上飞机,奇怪地要坐他车,还有车上奇怪反应,这些都解释不通。
除非他们觉得殷漠殊是他们儿子,那个传说中已经死了儿子。
“应该就是吧。”殷漠殊神情淡淡地说。
一副无所谓样子。
顾锦眠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慢慢红了眼眶。
他难受地把何不尽骂了无数遍。
在原著中这个时候,殷漠殊不是什么顶奢代言人,他只是一个艰苦求生小明星,白氏夫妇回国几天也不会看到他,等殷漠殊终于大红了,红到在国外也可以看到他脸,红到他们能注意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一个人孤死在医院。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顾锦眠就窒息般难受。
他至死都不知道亲生父母长什么样。
顾锦眠现在确信,白家不是何不尽随手写,真是他埋下伏笔,在殷漠殊死后,白家才会登场。
原来虐点还没结束。
狗逼何不尽没有人性。
顾锦眠难受得不行,在看到殷漠殊平静地说应该是时候,不知道怎么地,更加难受了。
是不是在车上时他就感受到了?血缘间那种剪不断羁绊。
那他怎么能全程那么淡定呢,像是对待普通陌生人,冷淡疏离,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们一眼。
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被抛弃吗?面对抛弃自己亲生父母,心如死灰只当陌生人?
原著里错过不得见死后才被知虐,和此时心如止水平静,一起淹没了顾锦眠。
他几乎喘不过气。
殷漠殊盯着他微红眼眶和发颤呼吸,喉头轻动。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默然上前托住顾锦眠脖子,倾身吻上顾锦眠眼角。